王德全充满骄傲的话语渐渐哽咽起来,眼睛里也浮起一层薄雾,他悲怆地继续道:“我们王家哪年不死人?战场上死在倭寇的刀下是他们的光荣,在家里被人卑鄙的暗杀……他们死不瞑目啊!”
“呜呜……”
王家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然而每个人的眼神却同样的坚定,骄傲与怒火交织,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
段飞也不禁肃然,他掷地有声地说道:“王老爷子,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不把凶手捉住我就把这颗脑袋交给你!”
话锋一转,段飞继续道:“王老爷子,我再问一次,你们王家可有仇家?”
王德全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王家的家训头一条便是以诚待人,不得与人无谓争执,据我所知,我家上上下下都严守家规,宁可亏了自己,也绝不坑害别人,因此……”
王德全沉吟起来,段飞随即说道:“既无仇人,莫非是倭寇所为?”
王德全还是摇头,道:“那也未必,我们以诚待人,别人未必买账,就拿去年来说吧,倭寇横扫登州、莱州、青州、淮安、扬州……直至福建临海诸镇,山西、江西、广西、河南诸省匪患严重,湖广、南直隶又闹蝗灾,粮价一路飙升,我们王家坚持平价售粮,虽然救活无数人,想必得罪的人也不少,我不放在心上,焉知别人会不会恨我入骨?”
“商场之争还不至于连环杀人吧?除非害人家亏得倾家荡产甚至卖儿鬻女了……”段飞沉思着呢喃自语道。
王德全神色微微一变,正巧史总捕领着那十四个人快步走来,段飞移步上前迎去,王德全忍住了,跟了过去。
面对诸多高手,段飞拱拱手,说道:“想必总捕大人已经与诸位说明原委了,再次烦劳大家赶来,实在是没办法,请问诸位一刻钟之前在什么地方,可有人作证?”
昆仑游侠霍玉朗冷哼一声,道:“你有完没完?竟然还在怀疑我们!”
段飞淡然道:“这个案子有颇多疑点,我不得不反复求证,请诸位见谅,霍大侠,一刻钟之前你在哪里,可有人作证?”
霍玉朗哼了一声,说道:“我酉时末的时候买了一壶酒和一盘卤花生,坐在屋顶看风景,没人知道。”
段飞盯着他说道:“既然如此,你可看到了凶手?”
霍玉朗耸耸肩,冷声说道:“远远地看到了个影子,赶过去的时候早跑得没影了,不信你可以问那位大师。”
霍玉朗指着的是少林圆通大师,见段飞望过来,圆通合十道:“不错,我当时正在屋顶轮值,先是听到尖叫声,然后看到一个黑影正在逃窜,追过去的时候碰到了霍施主,当时黑影尚未跟丢,因此霍施主应该不是凶手。”
段飞怀疑的目光望向少林诸僧,圆证大师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圆通师弟的话我可以作证,斋饭之后圆通师弟就上屋顶轮值,而我们四人与诸弟子们都各自在房中修炼,听到惨叫声我们都立刻追去,可惜都迟了一步。”
史总捕也悄声道:“没错,阿飞,我半路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差不多都在一块,都是听到惨叫声追下去的。”
段飞望着大伙儿,说道:“那好吧,最先追上去的是霍大侠以及圆通大师,对吧?然后呢?接着是谁?圆通大师,请你按照顺序把名字告诉我,还有,谁是在黑影追丢之后才出现的?”
圆通大师看了看自己的大师兄,圆证大师向他点点头,他这才低眉合十说道:“第三位与我们会合的是武当清雨道长,其次是华山贺施主及严文成严小主,当时后面陆续追来的人不少,我紧盯着前面的黑影,具体情况要问我师兄。”
圆证大师道:“阿弥陀佛,人命关天,我不得不说了,当时我紧追在后,曾经抽空观察过追来的人,广施主,当时老衲可没见着你的身影……”
广丹松冷笑一声,道:“我孤家寡人又不是神仙,怎可能一直呆在屋顶守着?等我听到声音追出来的时候你们都一窝蜂地去了,我懒得凑那热闹不行吗?”
段飞淡淡地道:“这么说只有广大侠没有不在场证明咯?不知道广大侠当时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可有人证?”
广丹松哼了一声,傲然道:“无人作证又如何?”
段飞毫不犹豫地道:“无人作证就说明你嫌疑最大,广大侠,请把你左脚鞋子脱下交给我。”
“我还想抓住凶手拿赏金呢,我跟王家无冤无仇,杀人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你要我鞋子做什么?”广丹松一面辩驳一面疑问道。
段飞拿出那只鞋样在广丹松面前一晃,说道:“这一次凶手留下了清晰的足印,我要看看你鞋底是否沾有可疑的草屑泥土,并与那个足印对比一下,倘若你没有杀人,就请主动配合我们洗脱你的嫌疑吧。”
广丹松发现在场捕快已经将他包围起来,其余武林高手以及王家的人也隐隐对他形成了包围,在这种情形之下广丹松不敢再顶撞,他怨气冲天地提腿将左脚鞋子取下,向段飞胸前丢去,怒道:“好,拿去吧,你们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段飞接住鞋子,这是一只经过特制的抓地虎皮靴,光是鞋底用的料子就有四层,胶在一起的千层布上下两层包裹着一块薄薄的铁板,下面再钉上一层生牛皮,密密麻麻的缝针可以确保鞋底稳固且防滑,既轻便柔软又有足够的强度,超强耐磨,大力蹬在尖石头上也不怕硌脚,在场的武林人士几乎人脚一对。
段飞先用那个鞋样比了比,大小着实差不多,段飞淡淡地看了广丹松一眼,史总捕暗暗对捕快们做了个手势,大家都紧张起来,手按在朴刀上,就等一声令下了。
广丹松额上已经开始冒汗,但是他依然怒目圆睁地环视一周,大声喝道:“巧合,巧合而已,瞪着我干啥,我又没杀人!”
段飞喝道:“火把拿近点!”
骤然听到他的声音,几个紧张的捕快擦地声就拔出了刀子,广丹松也把手手回了袖子里,史捕头喝道:“不要紧张,都给我把刀子收起来!”
段飞没有理会他们,从怀里掏出放大镜,在火光映照下仔细观察鞋底,只要发现一点草叶的新碎末或是还没干透的泥印泥点,都可以加重广丹松的嫌疑,在这个时代没有办法化验泥土成分和对比草叶的DNA,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若是能找到血迹就发达了。
可惜,仔细看了一遍,再次检查一遍之后段飞依然没能在鞋底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只能将鞋子还给广丹松,说道:“虽然你的鞋底没有可疑痕迹,但是你的鞋底大小与凶手的相差无几,所以还是没能洗脱你的嫌疑,现在请你先站到一边……”
段飞越过广丹松对大家说道:“若是只针对广大侠一个人会让他很不服气,现在请大家把左脚抬起来,阿斌,你拿着鞋样对比一下……咦?!!”
段飞突然惊疑一声,目光落到了广丹松的肩上,在靠近腋窝处有一小点暗红色的东西,广丹松穿的是青黑色的上衣,现在又是晚上,若非段飞现在与他靠得比较近,绝不会注意到这么一小点东西。
“火来!”段飞头也不回地招招手,还没收起的放大镜连同自己的脑袋都向那小点儿凑了近去。
段飞的动作叫广丹松吓了一跳,他紧张地叫道:“你在干嘛?”
段飞只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小滴才干涸不久的血迹,他抬起头,他脚下飞快退开,同时朝广丹松冷笑一声,说道:“这就要问你了,你的衣服上怎么会有血迹?而且还是新鲜的血迹!”
史总捕浑身寒毛都悚然竖起,他刷地一下拔出了朴刀,指着广丹松喝道:“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