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儿现在应该还在武姑娘那里吧?你去把她接来。”临时走李道宗说道,“小心点,可别让她听到什么风声。”
“我明白的。”秦慕白会意的点点头,辞别了李道宗,往武媚娘家中而去。
骑在马上慢慢的蹓跶,秦慕白的心里就一直在琢磨:要怎么样才能瞒得住玲儿呢?这丫头,平常总是调皮捣蛋还像个孩子,可实际上却是个聪明又精明的丫头。现在只能做两手准备了:一是小心的遮掩,尽量不要让她知道李佑的事情;二是,万一纸包不住火她终于是知道了,也得预先定好应对之策才是。
就这样慢慢的前行,一条大街走了许久。沿途有许多百姓仕绅都跟他亲热的打招呼,还真是有些疲于应对了。
原来,祭祀的时候李道宗宣布了皇帝颁布的一系列抚民政策,对襄州上下轻徭薄赋,早已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让襄阳百姓们人人皆知。百姓们得了这样的好处,很自然的会生出感恩之心。他们自然不会去糊涂的感激前隋的炀帝杨广,而是将这份心思用在了李恪与秦慕白的身上。
尤其是秦慕白。
因为外界早有传闻,正是秦慕白破解了水鬼们留下的宝藏秘图,才找到了炀帝真陵,才有了今日的祭礼与朝廷的抚民政策下达。早在破获水鬼一案时,李恪与秦慕白已经成了襄州百姓心目中的“偶像”级人物。如今这祭礼一办,二人的形象更是空前高大,襄阳本土的百姓仕绅们,就差将李恪与秦慕白这二人当作是神佛一样烧香供拜了。
突然,人群中有一人高声呼道:“秦将军!”
声音很熟悉,秦慕白侧目一看,原来是薛仁贵。他穿一身便服夹杂在人群之中,正在对秦慕白招手。
秦慕白便下了马,二人聚在一起,他问道:“薛兄这是要去哪里呢?”
薛仁贵拱手还了礼,有些难为情的微笑道:“末将听闻武东家已到襄州,就想前去拜会一下。”
“哦!”秦慕白会意的笑道,“你是想知道,你夫人和孩子有没有跟着一起来襄州是吧?”
“正是。”薛仁贵直言说道,笑得还挺腼腆。
“那一起走吧,我正要去她家里。”秦慕白抚他后背,言道,“听媚娘说,尊夫人好像是一起来了襄州的。我还听说,她给你生了个儿子!”
“对,末将已经在来信中知道了,已经生了三四个月了。”薛仁贵颇有些激动的说道,“想我薛某穷困僚倒一事所成的过了半世,如今也终于有了儿子,总算可以给列祖列宗交待了!”
“哈哈!恭喜你呀,薛兄,当爹了!”秦慕白哈哈的笑,“对了,儿子起了名字没有?”
薛仁贵摇了摇头,喜色溢于言表,笑道:“还没有。薛某读书不多,就怕取的名字不好听。秦将军才学渊博,要不给末将提个建议如何?”
“那不好吧!哈哈,你自己的儿子,还是自己取名的好。”秦慕白笑道,“不然,尊夫人都不依你了。”
正说着,到了武媚娘的府上。
二人刚进门,就看到高阳公主在前宅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卜一眼见到秦慕白,她顿时激动的跑了过来,也不顾薛仁贵在场,直接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
“慕白,你没事吧?”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让秦慕白也不由得心里酸了一酸。
“没事,我没事,这不好好的么?”秦慕白抚着她的背轻声劝慰。
这时,武媚娘也急忙从后宅走了过来,看到眼前此景,她不由得摇头笑了笑,贮足站在了不远处没再走过来。
“瞧,媚娘在嘲笑你呢!”秦慕白打趣的说道。
“啊?”高阳公主这才醒了神,急忙从秦慕白的怀里钻了出来,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儿嘿嘿的一笑,说道,“都怪你!只知道让人家担心。我这一天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真是度日如年!”
“好啦,虚惊一场而已,我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么?”秦慕白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苏怜清站在武媚娘的背后,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扮鬼脸,就不由得心里堵了一堵:这家伙,没有乱说话吧?
薛仁贵已经走上前去和武媚娘见礼了。秦慕白和高阳公主走过来时,正听到武媚娘说:“柳大嫂有些产后体虚不堪车马劳累,兴许是着了些风寒身体不适,我让她在后宅里卧床歇着,请了医士照看。薛大哥来得真及时,快去看看吧!”
“好!”薛仁贵早已是迫不及待,在一名女管家的带领之下,往柳氏的住处而去。余者闲人,也就都跟着退了下去,只剩下秦慕白、苏怜清与武媚娘以及高阳公主四人。
“慕白,你没事吧?”武媚娘上前来,面带微笑关切的问道。
“当然没事喽!老娘出手,还能有差?”苏怜清嘿嘿的笑。
“没尊没卑措辞失妥,你该闭嘴。想在我手下讨生活,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守规矩。”武媚娘冷冷的道,“你救了慕白我需得感谢你,所以我兑现了之前的承诺,答应收下你留在我身边;但你既然留下了,就得守规矩。这两件事情,一码归一码,你可要分清了。”
“是是是,大东家。我以后一定好好的守着你的‘规矩’。”苏怜清倒是不在意,笑得一脸春光灿烂的样子。
秦慕白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已经跟吴王说了?”
“当然。”苏怜清绕着自己的梢,颇有些得意的道,“吴王殿下听说我要跟着武东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秦将军,你的面子可真大呀!”
秦慕白不由得有些恼火,这个风骚又麻烦的女人从此跟着武媚娘,还不知道要滋生些什么事端来。
武媚娘看了苏怜清一眼,淡淡的道:“你去歇着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武东家。”苏怜清笑嘻嘻的拱了拱手,转过身,悠然自得神气活现的走了。
“咦,我不喜欢这个女的。”高阳公主撇了撇嘴,说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善类。”
“但这一次若不是有她,慕白还真是难以平安脱身呢!”武媚娘笑道,“其实,三教九流各有所长,只要扬长避短用人得法,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用处。我知道这个苏怜清性子野,本领大,之所以躲到我这里来,只是为了图个安逸吃一碗闲饭。无妨,我就养着她,不愁添她一双筷子。说不定哪一天,她又能给我派上大用场的。”
“媚娘,你就不怕她给你惹祸滋事呀?看她一副吊儿朗当没规没矩的样子,准不会安分守己。”高阳公主颇为担忧的道。
武媚娘自信满满的微然一笑:“放心啦!我经商这几年,什么样的人物没有接触过?其实我手底下比她难以驯服的人都有,还不是一样平安无事?区区一个江湖匪妇苏怜清我就管制不住了,怎么经营这若大的家业呢?”
秦慕白心中由衷的欣慰与赞叹:武媚娘就是武媚娘!历史上的她,可是驾驭了整个天下的!区区一个苏怜清,的确是不在她的话下。
看来,我真是多虑了!
也许,苏怜清遇到武媚娘,也算是真正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与归宿。这茫茫人海之中,要遇到一个能管束与驾驭她,并能给她安全感的老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苏怜清知道我太多的事情了。比喻郊外小楼与陈妍,比喻李佑,比喻给我吸毒疮的杀手姐妹。随便哪一件说给眼前这两个女子听了,那可都是哈雷彗星撞地球的灾厄啊!”秦慕白不由得心里紧了一紧,“怪不得这老娘们一副悠然自得泰然处之的神情,一点也不担心老板不善待她。原来,是因为她手里捏了我这个后台老板的大把柄呢!看来以后,我还得哄着她,给好处封她的嘴了……郁闷!”
“慕白,你在想什么?一进门你就恍恍惚惚的,心事重重呀?”武媚娘好奇又关爱的问道。
“没事。”秦慕白笑了一笑道,“这两天太忙了,有些累。现在就想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吃顿饭。”
“那还等什么,快请吧!”武媚娘笑嘻嘻的道,“我马上让厨房安排晚宴。”
“不用,不用了,媚娘!”高阳公主急忙抢着说道,“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问慕白呢,要不,晚饭就让他陪我到皇叔的行辕去吃吧?……不好意思呀,媚娘,他刚回来我就要将他带走,嘻嘻!拜托你通融一下啦!”
武媚娘微然笑了一笑:“公主殿下都开口了,我哪能不答应呢?”
正在这时,薛仁贵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走了过来,一脸欣喜与感激的道:“武东家,多谢你一直照顾拙荆,母子平安,儿子养得又白又胖!”
“快让我看看。”秦慕白凑过去看了一眼,逗了逗他的小鼻子,那小子顿时放声大哭。秦慕白不由得笑道:“这小子脾气不小嘛,哈哈!薛兄,他将来肯定比你的脾气大!”
“男人,有点脾气不一定是坏事。”武媚娘笑咪咪的道,“薛兄,快给儿子取个名字吧!”
薛仁贵憨直的笑了笑,说道:“脾气大了容易得罪人,容易坏事。那我给他取个中和的名字,就叫他——薛讷吧!”
“讷?”秦慕白不禁笑了,“你难道希望他和你一样的木讷么?”
“呃……”薛仁贵顿时尴尬的笑了起来,“如果不妥,就请秦将军与武东家帮忙想想吧,你们二人更有学问。”
“哼,意思就是本公主没学问了?你这个木讷的榆木脑壳,一下就得罪了本公主了!”高阳公主没好气的笑骂道,“还薛讷呢,长大了像你一样木讷,有啥好?”
“不不,微臣绝非此意……公主殿下请恕罪!”薛仁贵哭笑不得,急忙认错。
“薛讷挺好的。”武媚娘点头笑道,“常言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讷者,重剑无锋藏拙内敛,颇有大将风度。依我看,薛兄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既谦虚又有内涵,真希望你儿子将来,也有你这样的风度与才干。”
武媚娘一席话,把薛仁贵的脸都说红了,他尴尬的笑道:“还是武东家文采飞扬才学渊博,薛某区区一介莽夫,有何风度与才干可言?不过武东家方才这一说挺有道理,薛讷,名字不错,就这么定了吧!”
“好,恭喜你有了个好儿子。改天记得办桌酒席,请我们一起来庆贺啊!”秦慕白笑道。
“一定!”薛仁贵感激的点头,“待拙荆伤寒痊愈,定会请大家一同前来赴宴庆祝的!”
“好啦,我们该走啦,慕白。”高阳公主很是有些迫不及待,嘿嘿的笑着冲武媚娘吐了下舌头,“媚娘,我们走了哦,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去吧!”武媚娘大度的点头微笑。
“那再会啦!”说罢,高阳公主拉着秦慕白就走,直接出了武媚娘的家宅。
武媚娘站在原地拧着眉头寻思: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怎么突然要走,可不像她平常的作风。难道她意识到了什么,私下要找秦慕白问个明白?……可别是苏怜清一张大嘴巴胡说八道,让她听出了端倪?
“来人。”想到此处,武媚娘脸色略沉,唤道。
一名婢女走来问道:“东家有何吩咐?”
“叫苏怜清到我房里来。”
“是!……”
秦慕白被高阳公主拉了出来,当然也意识到了高阳公主的反常之处,心里也是有些忐忑。
不过高阳公主一直笑嘻嘻的颇为激动与欢喜的神情,也不让他骑马,直接拉他上了公主车驾,却没有往江夏王行辕走,而是吩咐车夫去江边。
“玲儿,这时候去江边干什么?”秦慕白问道。
高阳公主安安静静的偎在他身上,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人家就想和你,安安静静的说一会儿话,没有旁人,不行吗?”
“当然可以。”秦慕白只得如此回话道。
一路上高阳公主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靠着秦慕白的胳膊,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
秦慕白却感觉,她像是心事重重,脑子里酝酿了许多的事情,等着一会儿和自己开说。
车夫将马车驶到了汉江江边,在一处芳草茵茵又环境清幽的江堤边停下。二人下了车,高阳公主脱了鞋子,赤着一双美白的嫩足小心翼翼的走在江边的绿草地上,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低头颌,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呢,玲儿?”秦慕白问道。
“慕白,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高阳公主提着自己的两个鞋子,轻轻的踢着青草,小声的问道。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秦慕白心里跳了一跳,故意笑道,“难道你还吃醋了?”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方面的事情。”高阳公主一反常态,既没的撒娇也没有使横,而是很轻柔的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有事瞒我。”
“真没有。”秦慕白肯定的说道。
高阳公主摇头,微笑。
秦慕白心里突然一下变得没底。这丫头,平常看来没心没肺的,其实心如明镜。眼下她这样的表情,足以说明她十分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了……
“你们都把我当作是小孩子,都哄我,骗我,以为我是大傻瓜,什么都不知道。”高阳公主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自嘲自讽的意思,面是面带微笑声音舒缓的说道,“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我倒是不介意你们把我当作是孩子,尤其是你。因为每每这样的时候,你都很宠我也很疼我。但是,这并不表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去想。慕白,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对吗?”
“我从没认为你傻。”秦慕白说道,“心如明镜却隐而不言,实际上,你比大多数的人都聪明。”
“嘻嘻!”高阳公主笑了两声,说道,“那你就告诉我吧,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真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事情,我有许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哦!”秦慕白还在努力打幌子,“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你以为我想问你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这些吗?我才没兴趣呢,俗!”高阳公主嘟了嘟嘴,说道,“我不管你有多少个女人,只要别让我知道别让我看见就行,我眼不见心不烦。我想问的是……最近这两天,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跟皇叔、我哥、我舅,还有武媚娘、苏怜清这些人全都神神秘秘的?你们肯定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而且,这件事情也肯定是跟我有关的,对不对?”
“没有。”秦慕白说得斩钉截铁。
“那就肯定是有喽!”高阳公主喔起嘴唇,眨巴着大眼睛盯着秦慕白,说道,“每次你说谎的时候,就会特别的‘大义凛然’、‘义正辞严’,表情会变得不自然,眼睛会看往别的地方,而不是正视我的眼睛。”
“呃!……”秦慕白很是惊愕了一下,生咽了一口唾沫,“不会吧,你观察得如此仔细?以前我有在你面前说过谎吗?”
“没有。”高阳公主双手剪到了背后,微低下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悠然说道,“方才我是诈你的。但从你的反应与表情来看,我说对了。你的确就是在说谎!”
“我……靠!”秦慕白心里那个叫屈啊!
真是关心则乱!想不到……我居然栽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手上!高阳啊高阳,之前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智商!
“那就快跟我说吧,还藏掖什么呢?”高阳公主转过身来,微仰起头,满副真诚很是期待的低声道,“慕白,你要相信我。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经历了许多同龄的女子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包括生死。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不能承受的呢?你这样瞒着我,我感觉很难受你知道吗?我会觉得,你不尊重我。”
“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事已至此,秦慕白知道已是无法搪塞下去。
这个姑娘,太聪明了。纵然是自己不告诉她,她也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别的途径,得知事情的真相。别看她平常像个马大哈似的只知道玩乐,什么事情也不上心。但一但她认定的、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会矢志不渝一定要办到才安心。而且每逢这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大智大勇”,足以让任何人吃惊!
就比如,当初她宁死也不嫁入房家,装疯卖傻觅死寻活,也要跟定我秦慕白一样。
“快说吧!”高阳公主微笑的看着秦慕白,轻柔的说道,“事情,是不是跟我哥,还有我舅舅有关?这两天,你不见了,我舅也不见了,连我哥也躲着我。你们都太反常了。我猜得,对不对?”
秦慕白叹息了一声,凝神看着高阳公主那双清澈如碧润岩溪、闪耀着睿智与灵性的眸子,点了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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