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盘应权仍然不想说话,也不想坐在空调器下。
因为盘石塘位于西北,老村和新村间的弯道上,所以少人经过。
人们都在新村居住,上班、办事直接向南下去,到矿区、商业区。老村,有些外地矿工租居,但他们来来去去只朝东边的矿,一个方向。盘石塘清静。
这晚上有个人从盘石塘折扇似的门楼前边走过去。由南来,转向东。人是弯的,有如豆芽。这人是盘古坑掐命运、断吉凶的测算大师驼子。
盘新农园在山皱里的老村开辟了办公室,但盘马他们开张伊始,忙乱不堪,人总在南边的地里。真正坚守老村的盘古坑人是胡子花树下的预言者驼子,驼仙儿。驼仙儿穿戴干净。衬衣白,鞋黑。他是智力工作者,讲究,这是一;二是方圆几十里有些半老徐娘,信服他的术数,高兴了就下手给他洗褂子,洗短裤。
弯豆芽走过去并不会惊动盘主席。盘主席气泄得慢,依旧鼓着肚子,扭着嘴。情情温驯地陪着。
弯豆芽驼仙儿走过去。弯着走。他手里还提溜一个灰黄色的塑料袋呢。
044
盘根家在新村西头。盘根缺钱,从老村出来得最晚,建设得最晚,家也最朴素。驼仙儿走到了新村边。走到了盘根家。
盘根的房屋只有两层,是小女儿招婿上门后盖的。上门婿小梁带来了一膀子力气,农活,恨不得一亩种成两亩,下井,恨不得两个班连成一个班。几年就把小楼立了起来。可怜的是,小梁在去年冬天的矿难中走了背运,砸得瘫了一条腿。
驼子到时,盘根坐在那儿愣愣地瞧着外孙女在写暑假作业。
驼子从塑料袋里掏出东西。炸花生,熘猪耳,拌西芹,卤鸡金子,烧饼,啤酒,好烟。
盘根说,你来就来坐,拿这些干什么,我管不起一顿吃喝吗?说着让烟。
驼子打开带来的烟给盘根。外孙女字不写了,收拾作业给他们腾房间。驼子勾手示意她分点菜给小梁弄过去,说,多,每样都是双份儿的。
盘根女儿二妞过来称叫驼叔。取来几双筷子,摆开。洗了杯子,也摆好。依照吩咐各样菜夹了点,做了个小拼盘,端去给小梁。
驼子话少,但有动作,好像哑剧。碰过第一杯杯酒,人就稳下神来了。
社会走得快,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啤酒。只有老白干,土豆或者红薯炮制的,不贵,就是太难喝,舀一毛钱,兹溜,嗓子眼儿冒一缕火,所以叫一毛烧。盘古坑兴起啤酒没有多少年,起初,盘根他们是不喝的。入嘴像泔水。他们说,谁喝得下去?现在,一到夏天只见这玩意儿卖得红,盘根、驼子白发人也喝了。社会走得快。
驼子说,你装矿去了?
盘根说,啊。唉……
你那天不是到我那里想借俩钱花吗?那天手头没有,今儿我给你送来点。驼子说,掏出一沓钱放茶几上。两百块,不多,先花着。
盘根说,好。又叹气。
驼子讲,他跟盘金旺提说了,像盘根这样的穷日子得管。平素盘金旺是不理睬驼子的,所以驼子说起来跟盘金旺商量了事情很是有点自重的神态。
驼子说,金旺当即就跟我说,他也得帮补你一下。
盘根说,啊,今儿下班时候金旺差人喊我到村委会楼上,借我三百块。合起你这个,有五百块钱用了。日子紧巴,就是最后给金旺干那三个月没有工资。<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