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枚玻璃试管,袁求生的生物栽培又开始了。这种试管体积不大,长一巴掌左右,管径正好放入自己的手指。若是在里面放养苍蝇时,喂它食物极易把试管染污,因此这物也不好养了,另寻它物还需这东西吃得比较干净,又要能在“生物战”中有所建树。
云南的蚊子极大,比之苍蝇尤甚,夜晚吸食人血被一巴掌拍死时,巴掌上便即一片血污,用这玩意儿当实验对象,吃得干净,一旦想方设法培育出比较歹毒的新品种,在战场上传染个疟疾什么的比其它小昆虫来得更快。
生物系袁求生也真是来得,在穆怀远借的玻璃试管里养了几枚蚊子,试管的开口端用一小块纱布封口,既能防止蚊子逃之夭夭也能透气。要喂这些贪得无厌的家伙时只需把纱布放松,手指顶着纱布塞进试管让它们吸取自己身上血液就是,万一发觉被吸多了头晕时,就乘同寝舍的哪个家伙睡得死死的时候悄悄到他床边把试管的口儿往那倒霉蛋的肌肤上一罩,不几分钟便无声无息的解决一餐。
只是如何叫这普通的蚊子变得歹毒叫袁求生伤脑筋,他生物系终究不是细菌工厂,疟疾病毒是搞不到的,其它病菌也未必能寻到,要想有所建树定得另辟稀径。
当世大凡有所成就者恰好多是些不守常规的,常规的东西即是已认知事物按照既定方向发展的新品种,不守常规便是异变的玩意儿。袁求生的念头也是十足的怪异了,依他的设想,这世界上千种万种生物所补充的营养并无极怪之处,不是说甲类虫子吃的山珍,乙类便只吃海味,肉食动物与草食动物虽在食物上有那么一些差别,但同样是在肉食动物里就会有无毒和有毒者,草食动物亦是这般,也就是说吃同样的食物最后会在不同的动物体内生出不同的反应,只须分析这些反应的原理,再配以独特的食物搭配就可以让原本只厉害一分的虫子变做厉害过十倍。
蚊子吸人血液的时候会分泌出一种麻醉剂,这样人在受它们叮咬之初便感觉不到皮肤上有动静,只有当这些贪婪辈吸饱了从从容容拍小屁股飞走后,人的身上才会痒起来。袁求生私下里先后养了二十余蚊子,一枚一枚的取出分析。他还真是了得,用了几个月的工夫新配出一种独特的食物,这种食物被蚊子吸食之后体内腺囊分泌加剧,所释放之麻醉剂比吸普通食物的蚊子厉害过几百倍,而且食物来源也相对比较方便,用昆明街头药贩贩卖的一种缅甸土方加上昆明近郊采集的草药加水合成。只是这种食物也不可多得,原因在于那剂缅甸土方不似和平时期容易搞到,价格虽廉,然国人用得少,药贩无利可图自不会费力多带。
袁求生第一次自己真的育出了新品种还是穆怀远的功劳,他从化学实验课上偷了一枚玻璃试管给老友可不是白给的,乃是叫做借,用几个月了差不多也该还了。他还怕袁求生要赖,把于椰萍一起带上好让袁求生在女生面前对自己有所收敛。
袁求生以前虽要胁他要在于椰萍面前揭他的短,但穆怀远后来一想,十有八、九是上了他的大当。这人历来对自己交女友是不屑一顾的,而且但凡是听到自己又和哪个女生好上了,铁定是从此不相往来。一旦自己与女生分道扬镳,他又会主动邀请相熟的同窗喝酒大肆庆祝老友被女人伤心,每及此际穆怀远都会在酒桌上醉得稀里哗啦。现在在昆明生活艰辛,不要说喝酒,连泡茶馆喝茶也要省着,袁求生想着意请客还得摸摸自己口袋是不是比从前鼓些,所以穆怀远特意将女友带在身边给自己助阵。
果不其然,他们两个人一过去,袁求生马上瘪了,到不是请客喝酒的问题,而是自己与穆怀远从小到大的朋友,他没那胆量真去搅穆怀远的好事。女生面前他自有尊严,一双三角眼虽不大招人喜欢,但风度还是要绅士气派的。
将那装着几枚蚊子的试管取出双手奉还。穆怀远一时大意,见那试管里有些斑点,以为是袁求生许久没擦生了灰尘,自己拿回去仔细清洗一番就是,往裤子口袋里一揣。昆明四季恒温,于穿衣方面最是节省材料,几件单衣足以穿过春夏秋冬,穆怀远下身里面只穿一条短内裤,外面的长裤又薄,他把试管往口袋里一揣,口上的纱布被扯到一边,里面的大蚊子钻出来一只。这家伙正饿得急,嗅到肌肤上的汗味便一口咬下,穆怀远还没跟袁求生道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酒嗝,连一旁的于椰萍也奇怪,因为二人一起来的时候并未喝过酒,况且穆怀远的那酒嗝还打得极浓,好似喝过十几杯白酒的味道。
穆怀远觉得大腿靠近屁股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惊叫道:“有蜘蛛在试管里!”。
把试管拿出来,里面的脏东西没了一块,只剩余两块还在慢慢爬。他又惊道:“试管里还有虫子!”,袁求生接过满不在乎的答道:“只不过几只蚊子罢了,你怕什么?”,又将那扯开的纱布重新系好。穆怀远伸手在自己腿上一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硕大的死蚊子,这蚊子吸饱了血好似一枚血泡,一被打瘪了血水四溢。
穆怀远手指上污了一大片,他正要再次指责老友,嘴里又打个酒嗝,双腿一软,醉死过去。于椰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推他也不答应,顿时紧张起来。袁求生用手指在他鼻下一探,还好,气息均匀,只是奇怪穆怀远怎么突然一下子醉成这样了。
他是培育毒蚊的元凶,方才穆怀远正是被蚊子叮咬之后才中招的,可见是因为蚊子的缘故。再往细里一分析,又与自己过去的食物配方相加印证,随即明白是蚊子施予的麻醉剂在作怪,那酒嗝是麻醉剂跑到血液里之后产生的反应,估计不会致命,但要醉过去多久还不知道,只好放在自己床上敷以湿巾细为护理,这工作自是于椰萍做了。
没过一会穆怀远就醒了,但是接着便开始巨痒,除去长裤看他大腿靠屁股的地方,那里鼓起一枚大包。穆怀远用手去挠也没用,痒到后来忍不住要取小刀割肉放血。袁求生怕他出意外,一把抱住他的双手。
穆怀远哭爹叫娘的挣扎不止,刚才他醉只醉了一小会,袁求生以为痒也只痒一小会,没想到过了半个钟头穆怀远仍在垂死挣扎,这下他吓怕了。老友出事他这元凶难辞其咎,于公于私都跑不了要受到惩罚,急得要撞墙之际忽的想出个馊点子,要请于椰萍当他面说些可以令他振奋的话。
袁求生与穆怀远交往多年,穆怀远喜欢什么他最清楚,若是于椰萍说些诸如“你是世上最潇洒的男人”,穆怀远马上会变作铁打的汉子。不料于椰萍一紧张,将袁求生的话会错了意。她正在与穆怀远交往,能令他振奋的话只有嫁给他了,当即眼含热泪的在老穆面前向他求婚。
穆怀远听罢果然大喝一声变作一条铮铮铁骨的硬汉子,反手勒住袁求生在自己女人面前咬牙切齿的死熬,却再不会在嘴上哭爹叫娘了。
又过得半个钟头,一切哗然而止,穆怀远拼耗了一个小时,体力消耗极大,倒在袁求生床上瘫成一团。袁求生让他勒了近三十分钟,差点让他勒断几根肋骨,也倒在他旁边喘息个不停。于椰萍刚才迫于无奈在他们两个面前说出那种话,此刻又羞又气,将嘴巴撅得高高的一跺脚先自跑走了。穆怀远出尽了洋相,好在有于椰萍答应要嫁自己,复又垂死挣扎的从床上欠起半个身子冲她背影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你……你可得说话算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