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造书的一弹三用后世称为“云爆弹”,以化学合剂当作弹丸装药,主要以化学合剂炸开后形成的易燃云雾做二次杀伤,威力比之普通火药还要厉害,世人亦有按装药不同而称之为“汽油弹”、“气浪弹”的。
云爆武器始于德国,但欧战中一直处于保密状态,大规模公开使用是数十年后的越南战场,那却是由美国人率先投掷的。孙造书的提议既非始创,又非独创,科学历史中自没有他的名字。苏同翁从未听说过云爆技术,单只在孙造书口中探得个粗略的概念,心中发寒时把罪恶之源的帽子戴到他的头上。
其实这也怪不得孙造书心狠,他读书人中搞研究的将一项技术玩得纯熟时往往能举一而反三,手中的玩意儿可以另生出些什么用途自是异常关注的,好比做养了一只鸡知道会下蛋,难道除了下蛋外就不能吃肉了么?再就是鸡毛也许可以做成棉衣的填充物?或者是养的原来是只公鸡还能打鸣儿报时?甚少有人会专门为了杀人而做研究的。实则是技术到了可以变通利用的那个领域时不知不觉的就会被吸引过去,然一旦发现危害甚大时众学者又往往克制自己欲求斩钉截铁的止住探知的步伐,数年以后的核子武器研究便是极经典的例子。
孙造书此时的心情与此相同,因未见过“一弹三用”的威力,所以先把理论准备好了,反而是苏同翁这样的非学术人对战争道义看得重过杀人的理论,未见地狱先生戒心,只是利益熏心时会想些怪方法保证自己从中获利。
他怕此时说不好听的话会得罪财神爷,只好顺孙造书的意思拍他马屁。孙造书不知苏同翁心中的想法,笑呵呵的道:“虽不敢说连苍蝇也走不了一只,但也绝对是超越当今一切武器威力的先进技术。”。
他方才被高压的氧气冲击,鼻孔尚有血丝,嘴角依有白沫,一笑之下更是显得面目狰狞,苏同翁冷笑一声背过脸道:“但愿这技术永远不要使用。”。
孙造书忽的又一拍自己大腿道:“啊呀,这不是解决了么?”,苏同翁一听便猜到他又转出个新念头,头也不回的冷笑道:“又有什么杀人放火的好方法出来了?”,孙造书啧了一声十分不满的答道:“怎地这样说法?我又不是个天生的刽子手,我是说一开始要想办法的那个问题有结果了。”。
苏同翁暗道:“一开始的那个问题?”,略一回忆,这才醒悟是个如何将空气聚在一起的难题,又回过头去看孙造书。
孙造书用袖子在自己口鼻上一擦,将唇边的白沫和鼻孔下的血丝擦掉,说道:“你当初用口吹出的空气可不是单纯的什么氧气或者氢气,那是含氧的碳氧化合物,化合物被转换时所含的不同元素就会变成不同的其它元素,内里许是就会带有什么磁性的玩意儿也说不定。”。
一说到技术苏同翁便开始头大,急急的打断孙造书的话头道:“喂喂,你说简单点好么?我怎地又听不明白?”。
孙造书叹口气道:“好比作我们大家喝的水,咋一看上去清澈透明好似一点杂质也没有,实则就算是一滴水也是由氢气与氧气二者组合而成的。”。
苏同翁连连点头道:“嗯嗯,这个我听说过。”,孙造书又道:“假设我用这元素转换器去转换一枚水的细小微粒,其中的氧若是变成黄金的话……”。
苏同翁听到“黄金”二字眼前就是一亮,满脸和善的望着孙造书笑道:“呵……”。
孙造书见他脸上又显贪婪的神色,大为瞧不起,翻了个白眼给他继续道:“那么氢气就或者变成碳硅之类的。它们二者本来是组合在一起的,这下就出稀奇了,碳硅二素与黄金结合在一起是个什么玩意呢?二碳化金还是二硅化金?又许是五碳化三金?七碳化四金?倘用什么方法让空气中的诸多气体元素产生化合,管他妈的氢氧化合还是氟氧化合,只要结成了化合物我就好转变了。”。
苏同翁喜道:“可以凭空变出黄金白银么?”。
孙造书正经八百的点点头道:“就算是变成的化合物也可以提纯的。”。
苏同翁有个习惯,无论什么事只要与钱挂上钩他便会拍胸膛说“我全力支持你”,这次也不例外,孙造书的话刚落地他便大声道:“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全力支持你!”。
孙造书道:“私造一枚空气炸弹投出去引爆,氧气这物一向是助燃的药剂,空气燃烧时极多的部分会变成二氧化碳,用这化合物转成带电极的磁性元素,空气就正好可以聚到一起了,面积又大,捞的东西也多。”。
苏同翁一生最听不得的字眼就是个“捞”字,有这个字在他做起事来往往又会不计后果,遂将先的良心道义抛至脑后,从地上跳起来叫道:“那还等什么?快快将这伟大的技术投入使用罢!”。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物理系人早已暗传国人中有先进份子搞出了不得了的尖端技术,物理系的几个头牌教授目光深远,知道这种技术让世人探到了势必引起一场内乱,眼下大敌当前,外辱未御之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人搞内讧。理学院院长吴有训悄悄叮嘱本系诸师,关于那神奇的尖端技术的事绝不要说出任何话去,若有人查问,便一股脑的揽到联合大学头上来。
众人心下自是明白吴有训的用意,那便是要用自身去给外人当肉盾。一则联合大学名头不弱,万一不幸真有人以为联大有什么不得了的尖端技术想持强掠夺时,手段上不得不略有收敛,说得透彻了就是会使用政治手腕,但不会动用军队打内战。二则倘是又不幸让人真的动用武力来大学校硬抢,就算掘地三尺也是白费力气,联合大学的人拼光了那技术也不会让野心家得去。
郑泗江虽只是一个普通教员,但论起对元素转换的见识,比之其他教授还要知道得多,他本有心向本系同人简单作些介绍的,让吴有训抢先一步压下去了,原因也很简单:战争期间须防备泄密。因此郑泗江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联合大学物理系教授不愧是当世的才俊,几个人聚在一起仅凭赵忠尧当初在实验场地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就推测出元素转换的大致轮廓,唯一缺憾的是孙造书手中所捏的诸多关键方程式众人无法算出,这亦是时运所限,算来算去又走到张敬来的老路上了,由此引出联合大学物理系要建加速器的事。
张敬来的路子只不过是借高能粒子轰击元素产生蜕变现象,这工作当世物理界有些本事的都在做,并不怕被外面的人知道,因此吴有训并不阻拦,反而大力支持。
郑泗江自孙造书实验成功之后就再未与他见过面,除去吴有训的叮嘱之外,孙造书那边的合伙人苏同翁也甚是小心谨慎,几乎将之软禁起来。他还担心孙造书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有时候想去苏同翁那里拜访,但又牢记吴有训的叮嘱,尽量将一颗不安的心忍住。
他人在联大,外面的消息却传说得多,苏同翁没几日新开张一间商行,本校中文系有个叫马贤亮的原来还是他的外甥。这到奇怪,郑泗江与苏同翁交往也算比较早的了,左右也没听他说过有个外甥在联合大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