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欢喜地起身冲了出去,王上的内殿与我的暖阁只隔着一道锦帘,就在我掀开帘子的瞬间,我呆立在当场,眼前纠缠的两人令人遐想联翩,男人精壮的身体压下女人雪白的躯体时,女人檀口中溢出撩人的低吟声,一个破碎的杯盏掉在地上,那内殿分明没有暖阁温暖,可是那股情爱的热浪扑面而来,却愣是烫掉了我脸上的笑靥。
知道王上临幸各个嫔妃,可是当我活生生瞧见时,却又是另一番心情。
这样的震惊和不快瞬间充满我的胸腔,似乎要把我撑爆为止,我感觉胃中一阵翻搅,似乎身子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负荷要蜂拥而出一般,我强忍住身体里那股汹涌的力量,突然口中泛出一点酸水来,我勉强咽下,胃中却翻涌得更厉害,这次已经由不得我作主了,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找脸盆,我“哇”一声全都吐在锦帘上,还未来得及消化的晚膳全部吐到了帘子上,阵阵令人作呕的异味传来,我不停地呕吐,直到再也没有东西可呕了,还是不住的干呕,我的声音那么大,龙床上的人却丝毫未受到影响,女人的低吟声混着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张狂,似乎要将这份热情冲出整个“元乾殿”一般,也许是呕得太过,头有些晕眩,我蹲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不忍再看,不忍再听,静了好一会儿,我才头脑清醒了过来,冷静地捧来一盆干净的水,用抹布一点点将帘子上的污秽洗去,然后才再度安稳地躺到床上,我没有再动,只是紧闭着双眸,生怕一张眼,泪水便会情不自禁地涌出来,可是我不管多么用力,多么努力,泪,还是无声地滑落进枕巾。
也许是刚刚小睡的缘故,此刻我却再也睡不着,我捂住耳朵不想听到隔壁的动静,可是捂得越紧,那声音却仿佛越清晰,此刻我多希望我不是哑了而是聋了……
第二日凌晨,天色未亮,我就从噩梦中惊醒,隔壁终于归于宁静了,我却又反胃了一番,再也睡不着,却还是倒头躺下。
过了会儿,外头传来悉簌之声,有人小声说话,有人来回走动,估摸着是王上起身了,我没有动,浑身乏力,只听着外头忙碌一阵,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我轻轻舒了口气,估计是王上走了。
突然有人轻轻掀帘而入的声音,我依然没有动,以为是月娥进来整理东西,那脚步声渐近,然后我感觉床榻微微下沉,那人坐到我床边,熟悉的气息传来,那是属于王上的气息,我身子一僵,心顿时提高,可是眼睛却闭得更紧,我不想看到他,此刻我真的不想看到他……快走,快走吧……
王上将灼热的手掌握在我肩头,再顺着肩窝抚上我半边侧颊,掠过鬓角的发丝,那样的抚触如此温柔,带着令人迷醉的宠溺,“晚儿……晚儿……”他轻唤着我的名字,那样的深情,仿佛放在心底沉睡了很久。
此番深情,与那个冷落了我几个月的王上有着天壤之别,我不想我的心再受到迷惑然后再次受伤,昨晚的事加深了我离去的决心。
低吟一声,我假意翻身,王上感觉到我的动静,忙起身匆匆离去,再未逗留。
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夜夜如此。
我渐渐麻木,也渐渐明白王上将我安排在暖阁的用意了,那天早上的温柔不曾再出现,那一切都恍惚地仿佛作梦一般。
伤心过后,我开始思量着如何离开皇宫。
三个月了,肚子已经微微有些隆起,还有半个月便是一年一度的“潮夕节”,祭祀月亮之神,去年因我不在宫中所以错过了,这是金朝国的大节,很受重视,为了布置节日所需的物品和装饰,皇宫上下一直忙了整整一个月,各宫的娘娘也紧抓这个时机精心打扮争取能一举惊人,或是编排舞蹈,企图用醉人的舞姿赢得王上的青睐,随着节日的临近,大家便更是马不停蹄,相较于别人的忙碌,我似乎清闲过了头。
而我预计趁着那日人多混杂之际离开皇宫,“潮夕节”要举办三天,而对于王上来说,如今的我已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加上要忙着接待文武大臣,各宫娘娘已是应接不暇,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是否安分,旁人各顾各自的事,更是理会不到我,唯一的障碍便是月娥,而要对付一个小宫女,是很容易的事。
而我目前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低调,低调,再低调,让王上逐渐习惯我的隐形。
我袖中藏着一帖眠药是特为月娥准备的,她每时每刻都跟着我,只要她在,我便无法脱身。
终于,我迎来这一天,心情尤为好,仿佛已经看到自由在对我招手。
坐在菱花镜前,我含笑看着镜中的美人,不知是因为怀孕还是心情好的缘故,我的面色尤为红润,仿佛是敷上一层酡红的脂粉,白里透红,尖细的下巴衬着水灵灵的眸子更见楚楚动人,月娥为我换上一袭粉紫色的绸裙,层层叠叠的皱褶衬得我偏瘦的身子有了些许丰腴,刚好掩去了肚子的微微隆起,披上狐毛走边的小坎肩,对镜而视,一个端庄优雅的女子诞生了,我抿唇含羞一笑,星目闪烁,流光溢彩,煞是夺目,看得一旁的月娥忍不住失神,连连叹道,“娘娘真是太美了,怕是天仙也及不过娘娘一二!”
我腼腆地笑了笑,低眸间掩去眼底的忧郁,就要离开皇宫了,回首看向内殿的方位,对那个人,是否还有那么一点不舍?伸手轻轻抚上小腹,这是我与王上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的未来,我不希望是皇亲国戚,只是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孩子,仅此而已。
月銮殿离元乾殿不是很远,中间隔着一座晚亭,一潭湖泊,一间屋宇,那是离元乾殿最近的銮凤殿,曾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如今已经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宫女偶尔出入,陈氏昙花一现的芳华,转瞬即逝,不知道它的下一个主人会是谁?这个人又能坐多久?
坐在元乾殿中尚能听到自月銮殿里传来的丝竹之声,月娥兴奋地催促我,“娘娘,那边似乎已经开场了,我们要抓紧些才赶得上啊……”这些日子以来,月娥也瞧见了我是一个并不厉害的主子,对我少了之前的谨慎,胆子慢慢大起来,时不时还会找我说说贴己话。
我点点头,和月娥一道赶往月銮殿。
月銮殿中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待到我们二人赶至月銮殿时果真还是晚了,临近王上的位子都坐满了,我只得在最偏远的未坐坐下,这里离敞开的大门最近,也甚着我意,眼前美艳的宫姬施展浑身解数只为博君一笑,遥遥看着那头的王上,这些时日来虽与王上只是一帘相隔,真正见面的次数却少之又少,而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没有,我知道这一切并非是因我入狱,而是另有缘由,只是我始终不明白王上为何突然间对我如此冷漠,接近陌生人的冷漠,甚至特意将我放在身边折磨我。
我看得出他恨我,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大殿中的欢声笑语与我格格不入,嫔妃们争先恐后地为王上和太后献艺,我心不在焉地品尝着面前的美食,待到渴了便糊里糊涂地端起一杯水便倒入口中,直至入喉的火辣才令我猛然意识到我吞下的并非水而是酒,懊悔不已,想吐出却反倒呛了一口,幸好殿上乐声掩去了我不合宜的举动,我不敢再心不在焉,忙将酒搁到离我较远的地方,旁边一个初进宫的秀女,瞧她的服饰,似乎是刚晋封的美人,她不识得我,见我穿着素淡,以为我也是同入宫的新人,仗着自己得宠便想给我几分颜色建立自己的“威信”,“吆,怎生这么娇贵呢?喝口酒都会呛着?像你这般富贵命怎么跟我们这帮奴才坐到一块儿来了?”声音尖锐刺耳。
我本无争斗之心,何况今晚是我出逃的好时机,我要保持一贯的低调作风,不宜滋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孩子快有三个月了,若是此刻不走,下次也许就走不了了!
撇开头去,我权当没有听到,却在不经意间触到一双微带关心的黑眸,显然他耳力极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我对他含笑点头,示意他放心,这个男子与我虽相处时日不多,却经历数次生死关,交情匪浅,何清然也是淡淡一笑,正待撇开眼神,却听我身边那女子尖锐的声音再度想起,“真是不要脸!身为后宫嫔妃,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男人眉目传情!给王上戴绿帽子!你让王上的脸面置于何处?”说罢还洋洋得意地看向四周被她吸引过来的目光,感觉自己立了大功一般。
何清然原本带笑的眸子像是瞬间结了冰,阴冷得可怕,那样独具杀伤力的眼神盯着那个辱骂我的女子,似乎要用目光刺穿她的身体一般,我眼睛的余光分明感觉到女子在不自禁地颤栗。<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