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场,钱溢就一万一万的往上加,金福大概气糊涂了,他直接几万几万往上摞,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好似肖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半点不心疼。
观战的人全看傻了,一个个大张着嘴巴,这般挥金如土,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不仅要有雄厚的家底,还得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酒楼的价钱就飙升到五十万两,已经翻了一倍有余,钱溢抬袖子抹了把汗,偷瞟了眼金福,见他眼珠赤红,双颊鼓胀,显然是不得酒楼不罢休的架势。
说实在的,三生酒楼虽好,但五十万两已经超出了它在钱溢心中的价值,与其和金福继续竞价,让慕锦成得到更多救钱庄的钱,不如就像金福说的,让酒楼成为慕锦成一辈子的耻辱。
想到这里,钱溢一拍桌上道:“算了,算了,金管家一心护主,我也同情肖老板的不幸遭遇,酒楼我不要了,归你了。”
金福朝他揖了揖:“多谢钱二爷成全。”
邓寒江最后敲了一下小锤:“三生酒楼,五十万成交!”
慕锦成板着一张脸,他原生得面若桃花,可这会儿却满面寒霜,极不情愿道:“金管家既然得了酒楼,就请到里面交割。”
“哼,你也有今天!”金福一抖长袍,昂首走进了内室。
而那些在退不退铺子间摇摆不定的商户,全都伸长了脖子张望着看热闹,巴不得慕锦成邪性发作,把金福打得屁滚尿流撵出去。
邓寒江见此,催促道:“各位老板,若想退铺子,请到这边签字,若是无事,还请早回,莫耽误了诸位的生意。”
众人彼此观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
一个商户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急什么,我瞧过金管家的房契,再说不迟!”
旁边的人俱都附和,慢慢散开,各找相熟的人坐下聊天,钱溢摇着扇子,混在他们中间。
赶不走,劝不动,邓寒江没法子,只得坐在柜台里,眼睛不错地盯着这帮人,韩秋生和小余儿把着内室的门,不让他们靠近。
内室中,金福一入内,就要撩袍跪下:“小老儿该死!还请三爷原谅我情非得已!”
慕锦成一把扶住他:“金伯,你打我一巴掌算什么,今儿该我们给你磕头,感谢你救了酒楼。”
顾青竹走到慕锦成身旁,两人郑重其事地给金福行礼。
金福哪里肯受这般大礼,赶忙侧身避开:“三爷,少夫人,折煞小老儿了。”
“金伯,你如何知道我们遇着事了?”
慕锦成将他让到桌边坐下,顾青竹给他沏了一杯茶。
“早些时候,我家夫人叫我卖了钱庄和房子,以及一些用不上的物件,在离南苍县十里外的村子上买了几十亩田地,我们搬到那里去了,原先遣散的仆人,他们有的还留在南苍县做点小生意,昨儿县衙挖出金银的事,就是他们给我们送的消息。
我家夫人虽没与县老爷打过交道,但因着老爷的事,与梁捕头见过几次面,她认定他不是凶手,必是被人陷害,她叫我今儿进城来打听消息,还着意让我来看看你们。
没想到,钱家还真在闹事,看来我家夫人预料得不错,慕家出事,钱家逃不掉干系!”金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慕锦成面色阴郁:“钱家觊觎我家的产业地位不是一天两天了,钱溢一心想得到酒楼,羞辱我,昨天谢家小姐刚与他竞价,今天一早就翻了车,压折了腿,这其中必有蹊跷,而且,他今日还想拉一个人假装竞拍,虽我被揭穿,但依然不依不饶,若不是金伯您来了,今儿还有的闹呢。”
金福连连摇头:“嗳,这算什么,与你们当初冒着风险,出手救聚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慕锦成拱手:“金伯,今日价钱虽拍到了五十万两,但酒楼价值,我心里有数,你只按三十万结算便可。”
“夫人在家里帮你算过,没有一百万两,三生钱庄是保不住的,我们卖了聚宝,买了田庄,还剩下五六十万两,本就打算拿来帮你。”
金福说着,翻开长袍衣襟内里,那儿有个暗袋,他从中取出一大叠银票。
慕锦成感激道:“肖夫人的恩情,我们没齿难忘,可我们也不能只顾自个,阿骏虽去了燕安城,但终归是要回来的,成家立业,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呢。
再说,我舅舅给我筹了一些,谭叔也借了我一点,加上卖铺子的钱,现在七七八八也凑得差不多,再有二三十万两,就足够了。”
金福见他坚持,只得说:“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吧,反正三生酒楼还是三生酒楼,半点没有变化,就是赚的钱,我也是代你保管。”
慕锦成面色泛红,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如今慕家天塌了,各处生意都不景气,酒楼若能维持收支平衡,都是金伯操劳的心血,我哪里还能要利钱,若当真能赚一些,自当是肖家拿着。”
金福也不与他争,只宽慰道:“现将眼前的事应付过去吧,其他的以后慢慢再说。”
顾青竹将酒楼房契找了出来,又写了一张买卖契约,金福签了字,数了三十万银票交给她。
外面的人等得心焦,见内室的门开了,一窝蜂涌上去。
金福抖着房契,洋洋得意道:“打今儿起,三生酒楼就是肖家的了!”
众人的目光越过金福,瞥见房门半掩处,慕锦成一脸阴沉怒意,好似要杀人喝血一般。
金福收了房契,出门坐车,扬长而去。
钱溢扯了扯嘴角,他虽没有直接买下酒楼,但有肖家的仇恨在,想来慕锦成的日子更不好过,他重重呼了一口气,自个一文钱没花,就如了愿,可真太划算了。
他摇着洒金扇子,哼着靡靡小调,满意地跨出了三生茶行,直往万花楼去了。
各家商户不知谁带头,纷纷找邓寒江签字,要求退铺子。
慕锦成凶神恶煞地走出来,将大把的银票摊在桌子上:“退铺子的,也别到钱庄了,都到我这儿来现领!”
众人见此,更加确信金福是来报仇的!
退铺子的商户战战兢兢,被慕锦成杀人的眼刀看得瑟瑟发抖,他们硬着头皮等着拿银票,心里半刻也不想多待。
正在商户们排队难捱的时候,外头进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生得不算漂亮,倒是眉清目秀。
她见到屋里排队的人,有些惊讶,遂走到邓寒江面前问:“请问今儿酒楼竞价结束了?”
邓寒江抬眼看了看她,点头道:“是呀,请问你是哪家?”
“我们谢家还没有到,怎么就将酒楼拍出去了?!”女子拧眉急道。
“你是?”顾青竹走出来问。
女子胆子倒大,她上下打量顾青竹,曲身行礼:“少夫人,我是我家小姐的管事大丫头,您叫我忍冬就好。”
顾青竹有些惊讶一个丫头能代主子出面,谢莹来历不明,她家的背景看来不是外人能估量的。
她和煦道:“忍冬姑娘,你家小姐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正想得空去看望,至于酒楼,非常抱歉,经过正常竞价,已经被肖家买去了。”
“那……”忍冬眼珠转了转,看着那些拿着银票离开的人。
“他们反悔了,在退铺子。”顾青竹浅浅一笑,解释道。
“他们退的,我全要了!”忍冬毫不犹豫道。
她们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被那些商户听见了,当他们听到忍冬语气里那种如获至宝的迫切感,立时又觉得自个好似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瞬间生出了动摇之心。
可惜,等不得他们开口,顾青竹已经一口答应:“好呀,请随我到里面结账。”
顾青竹和忍冬进了内室。
商户们的心思蠢蠢欲动,慕家的铺子果然还是好,他们刚退,就有人来接手,悔不该听钱溢那厮蛊惑,白损失三成本钱不说,还得罪了面前这位一副吃人模样的阎王爷。
这些人心思不定,患得患失,做不了大生意,挣不上大钱,也是情理之中,慕锦成懒得看他们变幻不定的脸,坐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见邓寒江空闲下来,就将银票点出十万两,让他慢慢挨个退。
商户打心里怕他,见他起身去了内室,心里反倒松快了。
慕锦成进去的时候,顾青竹正和忍冬说话。
“我们答应谢小姐的事,自然作数,还请忍冬姑娘好生照顾你家小姐,愿她早日康健。”
忍冬起身行礼:“谢少夫人,我家小姐说您最值得信任,果然是没错的,我这就回去告诉小姐,让她放心。”
顾青竹点点头,将她送了出去。
待她折返,屋里已经没了人,邓寒江正在收拾账册算账,他手指噼里啪啦一阵拨弄,抬头笑着说:“少夫人,咱们这十几间铺子一进一出,赚了三万多两!”
顾青竹笑着说:“不止呢,谢家每间铺子加价五成,这两项加起来,差不多额外多出十万两。”
邓寒江扶额感慨道:“三爷和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三生钱庄的困境总算能渡过去了!”
顾青竹拍拍柜台:“这些天辛苦你了,我们马上将钱送到钱庄去,你关了店面,好好歇几日,夏茶就要上了,还有的忙呢。”
“是不是该通知茶工回来了?”邓寒江问。
“不了,这里不安生,我打算换个地方。”顾青竹摇摇头。
邓寒江见她没有明说,遂也不多问,只道:“那这里的炒茶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