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会挽雕弓如满月,射天狼第二十章浴血奋战张掖城(一)
渠老大和匈奴人作战多次,匈奴人经常使用这样且战且退,不于秦军正面决战的战术。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匈奴人都会在撤退的途中设下埋伏,等秦军战马耐力不足时,以弓箭突袭追击的秦军,待秦军伤亡大了后三面夹击,虚留生路,以求全歼秦军。
所以在一路上,渠老大有意无意的把自己的位置放在秦军最侧翼,他的五个部下则向内处于腹地,边追击匈奴,变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黑暗。
深夜里,两边的树木都显得如鬼魅般阴森,夜风吹过,身染地下,仿佛随时都会有伏兵冲出。前方的匈奴骑兵则依仗自己的战马优势,时隐时现,不时的从黑暗中射出冷箭,狙杀秦军士兵。随着追击距离的拉大,秦军里的新兵也逐渐被这诡异战事弄的有些浮躁,渐渐起了喧哗。
领军追击的秦军左庶长不停的策马来回,呵斥着新兵们站好队列,并每前进一里,除了留下五十人的骑兵警戒外,还派出五人小队飞马向鹰落峡口报告。按照秦军编制,左庶长已经是现代军队中的旅长一级的军官,当时也称为左裨将军,除了至少亲手斩杀过敌军十个首级外,还要带领军队至少取得过六次胜利,斩杀敌人一千,俘虏三百,才可以当此爵位。大秦第一战将白起首次出现在历史记载中时,就是以左庶长的身份带领六万秦军进攻韩国,取两大城。并歼灭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的辉煌战绩,根据战功一举升任大上造。
而此时秦军左庶长心里很明白,自己这支两千人地小队是注定要被匈奴伏击甚至围歼的。可若他不来,属下的其他军官根本就无法带领这么点骑兵在匈奴的埋伏里走出去多远,也无法稳定军心,和匈奴死战到底。只有用这支骑兵小队的性命来探查清楚匈奴人究竟在用诡计,并在匈奴围攻下支撑足够的时间。才能等到主力来支援。
可是他步步谨慎的追击了匈奴三十里,直到可以在黑暗中看到宛如上古凶兽般盘踞在大地上地张掖古城。他的骑兵始终没有遭遇到匈奴人地埋伏,只是有数量不明的匈奴骑兵若即若离的吸引着自己。匈奴人向来擅长野战,一路上有不少时刻匈奴骑兵向下冲锋的山丘等地,可为派出去的侦骑全部回报,周围十里内都没有发现匈奴伏兵?现在都已经看到张掖城了,距离城池最远不过千步远,敌人还是没有反应。难道匈奴要放弃他们一向最为擅长的野战,要和秦军打个阵地战不成,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怪事。左庶长心里疑惑到。
正在怀疑间,就从张掖城地正前方突然传来如同雷鸣般爆响的马蹄声,匈奴人一边冲锋,一边用最擅长的围三阕一战术分出两支数量庞大的骑兵分别突击向自己的左右两翼。不待他下令,训练有素的秦军就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排列成三排不间断射击队列。迎着匈奴人的箭雨向敌人射击着。
距离张掖还有一千步,若挥军向前,不仅会陷入重围,还、会被至少万多匈奴骑兵团团包围,屠杀殆尽。若掉转马头向后撤离,此时秦军连夜追击匈奴。战马多以疲惫,保证跑不出十里,这千多人地秦军就会被匈奴人射杀一光。这时,他突然看到张掖东南方向,距离这里也就是两千步的距离上,有座小小的山丘,山丘上有稀稀拉拉的灌木丛,若能在那里稳定军队,利用灌木丛阻截下匈奴骑兵的冲锋,再依托高地反击匈奴。必然可以苦首到援军来此。
“听令。各大夫各领五百人,以三百步为距。逐渐后撤,冲向丘陵!”左庶长大声向身边的传令兵吼道,然后率先带领自己本部五百人第一波迎着匈奴挺立在最前方。
大秦将领,遇敌向前,死战不退!
只要遭遇敌军,那么在大秦帝国地每个军官嘴里,你都无法听到“给我上”,而是“跟我上”,这才是铁血帝国的无敌雄师!
军令如山,大秦骑兵没有丝毫的犹豫,左庶长命令刚下,还留在此地的一千五百秦骑兵就立刻开始井然有序的作战配合,五百骑兵突前,正面一劲弩射住匈奴人的冲锋势头,另外一千骑兵边以两大纵列防备两翼的敌人突击,边向后撤三百步,然后再次后撤。匈奴人才刚冲到第一队秦军之前,三排如森林般挺拔的秦军骑兵已经集合完毕。
见匈奴正前方的骑兵已经迫近到一百步,匈奴人的弓箭已经可以直射秦军第一排队列时,左庶长却下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命令:“冲锋!”
虽有怀疑,却坚决执行,五百秦军如决死之士,在急剧奔跑中迅速转换队列成突刺似地箭头形,以左庶长为最尖,猛的扑向正面匈奴骑兵。战马狂嘶,鼻孔中喷着白色雾气,战马上地骑兵将劲弩收归背后,左手紧握缰绳,右手平举长剑,双脚踏在马蹄上,身体微微离开马背,宛如下山猛虎般向匈奴骑兵硬撞上去。
百步距离,连骑兵冲锋发挥战马速度的距离都不够,可秦军骑兵却利用娴熟的控马技巧,让战马在短短的百步之内形成了最大冲撞力。只不过几个起落,秦军便已经和匈奴人交锋上,渠老大的五人一起在军队的最右翼,他们将像切开钢铁的锔一般,迎接最激烈的厮杀。
躲开匈奴最擅长的横劈来的弯刀,渠老大暗骂一句傻蛋,右手长剑没有丝毫停留,青铜铸造的长剑在渠老大肌肉蝤起的右臂前,直接刺穿了迎面而来的匈奴骑兵地胸膛。然后利用战马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肩膀猛的用力横拖。剑刃带着一蓬血色梅花,抽出了他的胸膛,随即又横着格挡开另一个匈奴骑兵竖劈下来的弯刀。可是匈奴的弯刀优势便在于滑,刀虽然被格开,却因为仓促抵抗,没格对地方,刀锋顺势砍向渠老大的马头。骑兵交战中。战马一旦被杀,骑兵地命运也就没有生还可能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突然一柄长剑从渠老大地头顶越过,划出道优美的弧线,斩向匈奴骑兵的颈项,匈奴骑士顿时人首分离,尚在喷涌鲜血的尸体在战马奔出去几十步后,才从马背上跌下。
“好小子,斩敌人首级一个。可为公士,再砍九个,你就是上造,和老子我平级了!”渠老大一边兴奋的对那个中午刚被他骂过,现在却救他一命的年轻人大声砍着,一边手下不停,长剑翻飞的砍着身边地匈奴骑兵。
“和你平级算?我要超过你,我也要用鞭子柄敲你脑袋!”年轻人奋力策马。冲到了渠老大前面,越战越勇,渐渐的把训练中的水平发挥了出来,年龄的脸上,因为奋力的厮杀而涨的通红,汗水不断的滑落。满脸兴奋的他发现,原来匈奴人不过如此罢了!
突然间,前面出现了一匹没有骑手地战马,年轻人顿时楞在了那里,没有骑手的战马是如何能冲想自己的?
“闪开!”渠老大大声吼着,想提醒青年人,可还没等他开口,只是转瞬间,那匹战马的马腹下突然闪出一柄匈奴弯刀,砍向青年人的右腿。
“啊!”青年人嗓子里发出一声惊天的吼声。那柄锋利地匈奴弯刀直接砍向他的右腿小腿。刀锋不仅砍断了他的右腿,还在他战马的腹部开出了一道两尺长的伤口。战马吃痛的抬起前腿站了起来,小伙子顺势跌落马下。此刻他若落马,不光没办法和匈奴作战,还会被后面跟进的自己骑兵踩成齑粉。
就在这时,渠老大左手放开缰绳,错马在他右侧顺手接住小伙子放在了战马前,纯一双腿驭马,右手的长剑却向斜下刺去,大秦的制式战剑刺穿那个匈奴骑兵的马腹后,又跟着刺向躲藏在马腹下地匈奴骑兵。整个过程,不过是在一转眼间发生,渠老大地长剑根本来不及抽出就被匈奴战马带了出去,他反抽从小伙子的手里夺过他地长剑,再次向前,杀向另外一个匈奴骑兵。
战场之上,生死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尤其是在骑兵相对冲锋的过程中,那转眼间的攻击便足以让任何一个先前还活生生的生命变做一个毫无生气的尸体。
就在渠老大救小伙子的时候,又一个自己兄弟被匈奴骑兵砍落马下,匈奴人的反手刀是最难防备的一招,往往在战马错身而过后,匈奴人会利用娴熟的控马技术和狼一样敏捷的反应,从背后将秦军砍落马下。那个匈奴骑兵虽然偷袭得手,却没有料到大秦骑兵是如此的骁勇,那名被砍的秦军骑兵立刻前扑,根本不管身前劈来的匈奴弯刀,以小腹要害硬受了另外一个匈奴骑兵一刀后,反而扑上前去,把匈奴骑兵一起扑落马下,两人滚落之后,匈奴骑兵伸手勒住了他的脖子,而他却一口咬向匈奴骑兵的咽喉。两人滚落的趋势还未停下,就被后来的战马连续踏过,一起化做了大地上的一滩血水。
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两支骑兵便已经互相穿越了对方的阵,只不过由于秦军是以紧密队列进行的穿凿战术,而匈奴则是突然接地,被秦军从队列中间冲杀过去。就在双方队列的后方都还在纠缠中时,率先脱离接触的前锋就已经各自擎出弓弩,向对方的背后射去。
“向南突击!”秦军左庶长见一次冲锋下来,秦军五百骑兵就伤亡八十多人,知道此时来不得半点犹豫,他们已经处于匈奴骑兵的背后,前方就是张掖城,若再不抓紧回到本队,就有被分割歼灭的危险。剩下的四百多秦军骑兵虽然人人疲惫,此刻却都在咬牙坚持着,策马向南方迂回。
匈奴人立刻发现了秦军的意图:他们从正面穿刺过匈奴正面骑兵,从正面阻挡了匈奴骑兵冲锋的速度。为后面地队伍赢得了宝贵的时间,现在又要从匈奴军的右翼穿破,想要打乱匈奴进攻的步骤!
渠老大俯身在在战马上,把小伙子紧紧压在身下,左手抓着缰绳,右手端起弩机不停的向匈奴射击着,每射出一箭。就用脚蹬上弩机,左手瞬间从背后抽出弩箭。然后再次射击。直到冲近匈奴右翼骑兵五十步的时候,才把弩箭挂回背上,抽出长剑卷入战局。
匈奴骑兵让秦军从正面冲破,已经是奇耻大辱,此时若要再让这不足五百人的秦军从右翼突破,而且是在自己军队光一个右翼就是秦军六倍地情况下,那他大匈奴也就不用再在草原上混下去了。
匈奴人立刻从右翼抽出两千人的骑兵。分成五支小队,三面向秦军反冲过来。处于秦军右侧地渠老大此刻已经转到了左侧,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兵从他身边掠过,或近或远。开始的时候,他还是靠近后就把弩机挂回背后,可后来他发现这么做太麻烦,干脆左手持剑,格挡匈奴人的攻击。右手换弩,近的情况下干脆把弩箭用手刺进匈奴人的身体中,远的时候再用脚蹬弩。小伙子此刻却因为疼痛和失血昏迷了过去,几次都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都被渠老大堪堪抓住,可渠老大却为了拉小伙子而被匈奴从脸颊、左臂和肩膀各砍了一刀。若不是他和匈奴作战的经验丰富,只是其中一刀就足以要了他地性命。
苦战,渠老大只觉得好像眼前的匈奴人怎么杀都杀不完,原本像片布一样轻的青铜剑此刻重过千斤,本来可以轻松蹬上的弩机也变的那么沉重,好像耗尽所有体力才能勉强蹬上去。他抬起头来,透过被鲜血和汗水淋湿的双眼,迷茫的望着前方如森林般密密麻麻的匈奴地骑兵,突然,匈奴骑兵的队列突然乱了起来。奇怪。匈奴人怎么会自己了乱呢。他在心里问自己。此时他的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得抛弃弩机。把长剑拿在右手,全凭下意识的力量和经过身边的匈奴骑兵苦战。
不一会,秦军的黑色大旗出现了这支几乎绝望地秦军身前,七百多秦军骑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是把匈奴纠缠的小队和左庶长所在的百多人秦军小队分开,然后向南方且战且退。
原来山丘上已经布阵完成的秦军见左庶长拼死突击的小队陷入了匈奴人的团团围困中。不需要多说,大秦战士,从来没有丢弃战友的旧历!在官大夫的率领下,千多和匈奴左翼厮杀的秦军骑兵掉转马头,冲向了匈奴人防备空虚地右翼。可是骑兵临阵转向乃兵家大忌,秦军为自己地转向付出了两百人的代价。最终,疲惫不堪地秦骑兵退到了西南方向一个光秃秃的小山丘上,而这个小到连八百人的骑兵都无法容纳四面都是平坦的缓坡,根本无险可守。
而匈奴人虽然正面和右翼两处骑兵被秦军重创,可他们的左翼尚且完整。见秦军退上山丘,匈奴人立刻把中路骑兵部署在了小丘西侧,右翼部署在了东侧,而几乎保存完整战斗力的三千左翼骑兵则在北面立刻向秦军展开了冲击。迫近到三百步内的匈奴其他两支骑兵小队也以弓箭射住秦军阵脚,支援北面骑兵的冲锋。
面对七倍于己的匈奴骑兵,秦军并没有慌张,左腿被狼牙箭射穿的左庶长先是命令上造带领一百骑兵,选出百匹最强壮的战马向南突围,向主将报告从他们出击以来,发生的一切,然后从贴近心口的口袋里拿出那块代表他爵位的印玺和一块刻满字的竹片,低声道:“若我战死,把信交给我父亲,请他教育好我儿子,长大了杀匈奴,为他爹报仇!”
看着远去的秦军小队,匈奴骑兵根本没有追赶,甚至连象征性的骚扰都没有,他们的战术本就是要把秦军吸引来此,现在有人去报信,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只等那支百人队远去,匈奴骑兵立刻开始了攻击,在敌人援军抵达前,消灭处于自己腹地的敌人,是战场上最基本的常识。
面对匈奴人的进攻,秦军把所有战马一起放了出去。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坚守在这里,直到援军抵达或者被全部歼灭。而阵地战是每个秦军的拿手好戏,此时的战马,由于连续的冲击作战,体力早已经透支,再留下来只能是混战中,那些乱射羽箭的牺牲品。在大秦,战马是最重要的战争资源,此时把战马放出去,马群必然会有一些逃回主力军中,这也是秦军在绝境下保存实力的一种方式。
只是这种方式却显得如此悲壮和惨痛。
堂堂世界第一帝国,却要靠士兵的鲜血甚至生命来保护一群牲口!
匈奴人的进攻部队如同潮水般源源不断的冲击着山丘,秦军战士以弩箭射击来抵抗匈奴人的猛攻。渐渐的战死的士兵越来越多,而恢复过来体力的匈奴其他两个方向的骑兵也开始骑到了战马上,开始了轮流冲锋。
七百人,秦军防御部队从最开始的七百人经过匈奴人的六轮不间断进攻,变成了不足四百人,随后又在匈奴两翼的夹击下,战死两百。半个时辰后,三千出击的秦军除了留守、送信和战死外,只剩下了不足两百人!
更恐怖的,这两百人居然还在战斗!
按照两千年后的军棋推演,一支军队伤亡30%之后就会被削弱,50%后会被重创,70%后会丧失战斗力,80%后会全部投降,最强的不过是坚持到了85%,而此刻秦军却丧失了92.5%的战斗人员后,依然在简单的、用战友的尸体堆砌成的简陋防御墙后顽强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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