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醉酒发疯 兄弟斗武
舞阳化苦口婆心说服了女儿红萱公主,为他的“张冠李戴”之计成功而暗自欢喜。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叮咛红萱公主一番后,方去打开房门,一边唤宫女进屋收拾整齐,一边走将出来。
胤光兀自坐在院中石桌前纳闷,见舞阳化出来,便迎上前去施礼。
舞阳化惭愧道:“贤婿啊,小女红萱在家里任性惯了,不懂礼数,老丈已经教训过她了,万望贤婿勿怪,日后还请贤婿多多体谅才是。”
“小婿并无责怪之意,岳丈多虑了,公主与小婿还不曾认识,又是初入深宫,言行失当也是在所难免。”胤光并不恼怒,反倒替红萱公主说话。
“贤婿雅量,老丈在此替小女红萱谢罪了。”舞阳化说罢,深深鞠了一躬。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岳丈请不必客气。”胤光连忙屈腰还礼。
二人正在寒暄时,就见斜对面回廊上、宫娥宫卫排阵徐徐而来,原来是傲奢听说新娘大闹洞房的消息,就携着熙夫人(子熙)过来看看。
舞阳化与胤光慌忙上前迎驾施礼。
傲奢沉色问道:“老亲家,听说新娘大闹洞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都是小女红萱年幼无知,不懂礼数,才惹下祸来,老臣已经将她狠狠教训了一顿。惊动了伯陀圣驾,老臣罪该万死。”舞阳化冷汗涔涔道。
胤光也慌忙替红萱公主圆场道:“公主初来乍到,一时还不太习惯,所以耍了些小脾气,现在已经安静了,惊扰了父王,这都是光儿的错。”
“呵呵……果然是新婚夫妻胜爹娘啊!”傲奢一扫不悦,对着熙夫人笑道,“这还没圆房呢,光儿就替公主说起话来了。”
熙夫人面带礼节式的微笑,颔首不语。胤光顿时满脸通红,不知如何答话。
“既然无事,我们也就少管闲事了,春宵一刻千金难买,剩下的事就留给他们小夫妻俩吧。”傲奢微笑说过,挽住舞阳化的手臂道,“老亲家,我们走吧。”
“伯陀请。”舞阳化也把住傲奢的手臂,并肩同步朝回廊上走去。
傲奢和舞阳化谈谈笑笑,刚上了回廊,突然就听见宫墙外传来一阵狂叫暴喊声:
“胤光在哪里?胤光在哪里……快叫他出来见我!”
那叫喊声充满了愤怒和狂躁,仿佛一阵狂风横扫过来,直掀得宫瓦作响,喜灯摇荡,花草树木瑟瑟发抖。
众人直惊得浑身打颤,毛发倒竖,同时都朝那声音传来处看去。
但见拱门内踉踉跄跄地走下一个来人影,左手里握着斩妖的宝刀,右手里提着一个偌大的酒坛,不断地往嘴里咕嘟咕嘟灌酒,一副放狂不羁的醉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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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教细说,来者正是夜离了!
夜离自接到喜帖,愤怒郁闷得吐了血后,便被火南等人抬至床上躺下。稍后服了鬼硨煎熬的四物汤,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心病如何医治得好?终日除了昏睡便是吃酒,除了吃酒便是昏睡,好生伤心颓废也。
那日午后,夜离恍惚醒来,便又叫酒来吃。
火南上前谨慎道:“主人,今日是大王子的大婚之日,宫中已经派人请过三回了,因为主人一直酣睡,所以小人不敢打扰。”
夜离醉眼惺忪地看看窗外日头,已是过了哺时,约摸那筵席早就吃得黄花菜都凉了,便醉醺醺道:“不去赴那酒宴也罢,今日你来陪我吃个痛快。”
见主人心境惨淡,无意赴宴,火南自然不敢再多话了,便取来碗盏,与夜离对坐,吃饮起来。
鬼硨在一旁斟酒,小心伺候。
二人每饮辄尽,吃得很是淋漓痛快。
吃不多时,夜离就醉了个八成账,酒也洒泼,菜也打翻,醉态百出。
忽然间,他倒头趴伏在桌面上,竟然呜呜咿咿地恸哭起来。
火南耸然一惊:平日里主人醉酒从来不曾落泪,今番醉酒却为何哭得如此伤悲,心中一定有什么悲伤之事。
于是他慌忙抚慰道:“主人如果有什么伤心事,就尽管说出来吧,莫要藏在心里魇出病来了。”
这一来酒吃得太多;二来郁积的伤悲和怨恨在此时终于压不住了,因此夜离便好似一个唠叨的老妪半泣半诉地将他与红萱公主相遇相识以及相互许约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最后他举拳不断地猛砸桌子道:“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啊……”
火南侧耳听毕,沉默了片刻道:“舞阳化既然答应把红萱公主许配给主人,却为何又要把她嫁给了大王子?这真正气煞人也。看来其中必有隐情,主人何不去问一问,只要问个仔细,便会真相大白。”
夜离心怀郁愤无处渲泄,兀自万分难受,这席话譬如几粒火星子,刹时就将他体内的怒火点燃了起来。他猛然抬眼紧盯着火南,喃喃道:“你说得没错!你说得没错……我这便去问个明白,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算了。”
话音落处,夜离随手取过斩妖刀,东一脚西一脚地直奔出了客栈。
鬼硨侍奉一旁,一直默然不语。此时见夜离愤然离去,急对火南道:“主人,你好糊涂啊!大王子都已经和红萱公主成亲了,便是问出了真相又能怎样?这一去,怕是要惹出祸来了。”
“这……”火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我这酒也吃多了,一时倒没有考虑仔细,这该怎么办?”
“以小人看:还是随他去吧,我们正好借此机远走高飞离了他去。”鬼硨献上主意道。
“放屁!我堂堂天照大神后裔岂是那种不忠不义的小人!既然已认作主人,岂会轻易相弃!你休要胡说!”火南大怒道。
“是是是……是是是……”鬼硨自知失言,羞愧难当,掌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道:“小人糊涂,小人糊涂……”
“罢罢罢……你在此好生看顾,我便去把主人追回来。”火南说过,脚下如飞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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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南一路急追,在直街拐角处追上了夜离,就把那话都给说明白了,又苦口婆心劝夜离返回客栈。
此时夜离酒性业已上头,脑中只有一根筋,如何听劝?便将火南怒喝回去,独个儿跌跌撞撞地来到圣宫,闯入筵厅。
那时喜筵已然散席,侍仆们正在收拾筵厅,抬桌的抬桌,挪凳的挪凳,打扫的打扫……来来去去,忙忙碌碌,仿佛无数陀螺影飞转也似。
夜离醉醺醺地打听到洞房就在章德宫哩,遂就随手抓过一只酒坛,扒扯了酒封,仰脖子咕咚咚猛灌一气。
所谓:钱是英雄酒是胆!这酒儿喝多了,那胆儿就越发变大了,毕竟他心中还是比较尊重哥哥胤光的,只有吃得烂醉,才好发泄。
夜离仗着这浑身的酒胆,一边趔趔趄趄地径朝章德宫而来,一边大呼大叫着:“胤光在哪里?胤光在哪里……快叫他出来见我!”
胤光听到叫唤声,一抬眼,便觑见夜离摇摇晃晃地走进拱门来,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
“阿弟,你不在哥哥这里吃酒,却到哪里吃酒去了,竟然又醉成这个样子?”胤光走上去,一边面露关怀的责备,一边伸手准备夺过夜离手中的酒坛。
“不用你管!”夜离摇摇晃晃推开胤光,满嘴喷着酒气道:“我且……我且……问你!你为何……为何要与红萱公主成……成……成亲!”
为什么与红萱公主成亲?这问的是什么话?
胤光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知如何答复。
舞阳化也早已看见夜离进来,听到问话,直惊得三魂丢了两魂半:生怕他醉后胡乱说话,一个不留神就抖露了他与红萱公主之间的事!
于是他慌忙上来扶住夜离道:“二王子,你吃醉了,老臣扶你歇息去吧。”
陡然间见到舞阳化,夜离怒气怨气更不打一处来,抬臂用力一拂。舞阳化不曾提防,就被夜离拂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大跌风度。
“离儿,不得无礼!”傲奢见夜离又来醉酒卖疯,不由心中生怒。
“你是谁?也来管小爷的事!”夜离此时已经被酒劲冲昏了头脑,难以控制自己。
“阿弟,你真的是醉昏了头了,连父王都不认得了?”胤光微愠道。
“我哪里吃醉了!我哪里吃醉了!他是我的父王吗?”夜离怒嚷道,抬手高高举起酒坛就往嘴里咕咚咚倒酒,一口气吃了个痛快,然后猛然将酒坛掼在地上。
哐当!一声碎响,酒坛碎片乱飞,酒水四射。
当场宫女们吓得一阵尖叫,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惊骇至极。
“哈哈哈哈……”夜离摇摇晃晃狂笑道,“他是我的父王吗?他要真是我父王,为什么要夺走我的熙儿?你说!是也不是!”
夜离原本是来责难胤光的,却忽然又将矛头转向了傲奢,这一者是他被酒劲冲昏了头脑,语无伦次,此时正如疯狗一样见着谁就想咬谁;二者是他心底依然深爱着子熙,所以情不自禁地就借着酒性发泄了出来。
傲奢忽听这话,脸色白一阵黑一阵,嘴角不停地抽搐,因为不仅熙夫人(子熙)就站在身侧听得明白,而且当场众人也一个个都听得清楚,在那颜面上如何挂得住!顿时,他恼羞成怒,厉喝道:“来人啊,把这个酒疯子带下去,免得在此丢人现眼!”
“诺!”近旁七八名宫卫齐声应诺,蜂拥而上,来捉拿夜离。
“谁敢动我!”夜离大喝一声。
就似当年踢倒太君八卦炉的猴子,浑身怒火燃烧,双眼红得发紫,他手挥斩妖刀猛扑上去,就与众宫卫打斗起来。
那些宫卫武艺相较而言,却是平庸寻常,并且又不敢伤着夜离,因此交斗不过片刻,便被夜离趁着酒性大开杀戒,一连劈翻了四五个,死了的鲜血流淌,伤了的抚创惨叫……余下的遥呼呐喊,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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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大发酒疯,手提滴血的斩妖刀满院子跳跄大喊,杀人如麻。
众人都慌乱一团,东奔西窜,惊心不定。
顷俄间,新婚燕尔之地变作了杀人场,众宫卫不断惨叫倒地,鲜血喷射,染红四处。
胤光觑见此景,好生心寒,暗道:这些宫卫怎么能抵挡住阿弟?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知他还会杀多少人?情急之下,大王子径入洞房内取靖魔剑而出,跃身跳入战团,抵挡住了夜离。
夜离疯疯癫癫呜呜啊啊兀自挥刀杀人哩,忽然被一阵剑光连连逼退了几十步,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待发现是哥哥胤光时,他便哈哈疯笑道:“好好好!我们兄弟从没有真正地比试过,今日便来分个高低!”话落处,刀闪寒光,毫不留情照胤光狠狠劈来。
胤光还未及答话,斩妖刀已直奔面门,遂举剑右撩,化了刀势,复抖剑直刺。
霎时间,人影腾挪,起落如梭,刀光如电,剑气如虹,兄弟俩就在宫院里恶战起来,把个宫院内四处高挂的喜灯、彩带、花团等装饰物打落的乱滚乱飞,狼藉一片。
众人都避之远远,屏住呼吸,目睹这对亲兄弟捉对厮杀。
二人自小同在国师凌空子门下学艺,武功本领、道行法术自然相差无几,平日里又时常相互切磋,虽然胤光元气未复,但夜离也是醉酒脑不做主,因此一时伯仲相当,杀得难分难解难分高低。
斗过三四十合后,夜离显出败迹来,毕竟夜离喝醉了酒,头脑混沌,步法刀法渐渐凌乱。
胤光趁机挥剑撩开斩妖刀,一掌将夜离拍得仰倒在地上。
夜离摔得好不疼痛哩,直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却刚要撑身爬起来,一道剑光赴胸而来,近在咫尺,再难躲避。
围观众人都惊出一身冷汗来:虽说是亲兄弟,但刀剑无眼,此时又斗得凶恶,倘若有一个失手,那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一条红影倏然飞扑过来,将夜离掩在了身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