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长,铁场里四处亮起了灯火,只要不在炉子那边轮值的人都跑了过来。
黑压压的七八百人站满了周围的空地,将路口堵得严严实实。
刘天宇赶过来的时候,铁场内外被围的水泄不通,连山坡上也站满了人。
陈大力此时已经躺在担架上,边上有个治疗外伤的大夫正给他包扎伤口,周围散发着浓烈的酒味,这是用高度数酒消毒后留下的。
广记用来包扎伤口的布都是用沸水煮过的白布,而不是胡乱用一块布就行,缝制伤口的针也要高温煮过,再用烈酒消过毒才能使用。
这些规矩,都是刘天宇强制在广记推广开。
广记有自己的大夫,只要银子用足了,自然有大夫愿意留在广记,专门为广记的人看病。
老宁披着衣服,看到刘天宇后,把事情讲了一遍。
刚被包扎好的陈大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刘天宇制止住,“躺着就行,不用起来。”
接着,他又说:“刚刚的事情查清楚了,徐老五和宋大壮是被徐家派来的人掳走的,掳走我们的人就算了,还想杀你灭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安心养伤,后面的事情由我这个东主来料理。”
“东主”
陈大力犹豫了一下,想说徐老五和宋大壮不像是被掳走,反倒更像是自己主动走的。
边上的刘天宇虚按了一下,止住陈大力的话头。
虽然不太明白,陈大力还是闭紧了嘴巴,停下后面想要说的话。
刘天宇扭头看向边上的大夫,吩咐道:“一定要精心治疗好陈大力,不要怕花银子,一切费用都由铁场来承担,”
“东主请放心,他的伤看着厉害,实际上不算严重,用上几服药,修养一段日子就能好。”大夫对刘天宇说道。
刘天宇点了点头,又宽慰了陈大力几句。
“东主,这事交由我们去办吧!”黄安适时走了上来,旋即对在场所有人喊道,“五更之后,我带人去县衙报案,有胆气不轮值的人敢不敢跟我一并去?”
一听只是报案造声势,并非跟徐家打架,在场矿工均是叫道:“我们愿意去。”
等到天色似亮非亮的时候,黄安带着几百人浩浩荡荡出了铁场,一并往城中去。
待县城开城门后,几百矿工一并冲到城中,一起到县衙鸣冤。
曾庆见到这般情形不敢怠慢,午前亲自坐着轿子赶到铁场。
一到铁场,见到受伤的陈大力,又听闻铁场被绑走了两人,曾庆脸色很是难看。
“这事本官一定会去查,但没有实证之前,也是无能为力。”
刘天宇拱着手说道:“大人的为难在下也知道,但徐家实在欺人太甚。”
曾庆铁青着脸,说道:“本官也痛恨徐家,此事自会禀告上边,但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还请刘东主忍耐一下。”
刘天宇冷着脸道:“既然如此,在下不会叫大人为难,若是发现徐家真的与此事有关,还请大人秉公执法。”
曾庆点点头说道:“刘东主放心,一切本官心中清楚得很。”
徐家在灵丘嚣张霸道不是一天两天了,相比起来,有着巡抚幕僚和总兵府做后台的广记东主,反倒更为省心,也没有多少麻烦事。
作为灵丘知县的曾庆,对广记这样省心的商家好感更多一些。
几天过去,徐家铁场里,徐顺对身边的几个铁场管事问道:“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东主放心。”一名管事走上前说道,“徐老五是半桶水,那个宋大壮到是懂得很多,每个炉子再有一天差不多就能筑好蓄热室和管道,也试过了,一切都比咱们原本的炉子要好得多。”
“焦炭呢?准备好了吗?”
“已经好了,徐老五说可以直接炼钢水,把炭火备足了,猛火猛炼,广记那边出好铁,咱们直接出钢。”
“就这么办!”徐顺眼中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
费尽心机把人弄来,如果能直接出钢水,他的铁场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有些老成的管事想着先拿一个炉子试,可看到徐顺的神色,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广记铁场那边已经这样出铁水了,徐顺想要压下广记铁场一头,一家独大,恨不得立刻出钢水才好。
徐家铁场的炉子都是按照徐老五和宋大壮的交代改造,试烧过了,毫无问题。
这一日,铁场按照徐顺的吩咐,把准备好的焦炭用在炉子里头,备好的铁矿石摆放在炉子当中。
“起火!”
徐顺威风凛凛的下了命令,看向炉子的目光之中,带着比炉火还要火热的目光。
所有高炉都点燃了焦炭,一股股热浪和浓烟冒起来。
“东主,这炉子蓄热真好!”旁边有管事夸赞道。
宋大壮在各个炉子边上跑着,指点其他人将蓄热室的小门时不时打开一下,放些新鲜空气进去。
在场都是厮混在铁场大半辈子的人,进气有益助燃还是明白的,徐顺看了也是微微点头。
边上点了两根香,其中一根差不多可以烧一个半时辰,另一根差不多烧一个时辰,香烧尽了,大小炉子便都可以开炉出铁。
徐顺双眼死死盯在炉子上,只希望能够炼出钢水来,这样徐家的财富和权势都可以上一层楼。
每个炉子旁边站着几个拿钩子的炉工,在他们身后是耐火砖铺成的砖道,尽头是一个个浅坑,用来盛放炉子里流出来的铁水用。
“坏了,炉子要炸!”
一个老炉工侧耳倾听,接着高声大喊,脸上的肌肉都变了形,一边朝其他人招手,一边远远地逃开。
宋大壮等人也赶紧逃开,有人拉着徐顺往后跑,而徐顺的脸上满是茫然之色。
这时候,几个炉子先后发出巨响,飞溅出来黏糊状的铁水飞溅到不少人身上,好些人原地跳脚发出惨叫。
砖石铁水四处乱飞,整个铁场乱糟糟的不成模样,不少人像没头苍蝇一样的四处乱跑,嘴里哇哇乱叫。
轰隆隆的炸响声接连不绝,所有炉子先后全都炸裂。
跟着其他人一起乱跑的宋大壮心头一片慌乱,不明白为何会炸炉,他用的方法和广记铁场那边用的是一样的。
广记铁场却没有事,他来到徐家铁场这边反倒炸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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