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的白耀亭静静听完后,直接站起身来,目光平视黄富。
“北虏视我等如牛羊,时不时掠夺我等财富,如同剪掉羊身上的羊毛,这么多年来,汉商和汉人都是苦熬过来,前些年每隔几年就有掠来的汉人丁口,北虏视之为奴,虐待奸淫都有,我等看在眼中,只恨手中无力。如果没有广记,当然只能苦熬下去,现在有了选择,在下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和广记共进退,因为在下知道自己是汉人,而不是北虏的奴才,告辞。”
翟至真脸上阴晴不定。
他当然也愿意跟随广记一方,自打有了广记以后,他便依靠广记赚取不少银两,不过他也知道黄富说的也对,一旦开战,板升城等于是广记掌控,自然会成为蒙古人围攻的重点。
“耀亭兄,广记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翟至真将刘天宇送到门口,小声的问道。
“现在我也不知道。”白耀亭面色坚定的道,“但我信任刘大人和广记,他们从不抛弃自己人,当然更不可能抛弃我们。”
“这倒也是。”翟至真还是有些犹豫。
他也知道广记从来不抛弃伤兵和病患,每个伤病都是花费重金救治,有几次广记车夫失踪,都是花费很大代价动员大量人员寻找,要么找到人,要么找到线索,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自己人。
“我知道大道理说了也没有太大意义。”白耀亭叹口气道,“如果一直被人当奴才,习惯了也好,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当人,再转头去和黄富一起当奴才,实在弯不下这个腰来了。再者说,广记信的过,我是坚决跟着广记走,老兄如何我也不会劝,由老兄自己决定。”
说完白耀亭便走,走出没几步翟至真追了上来,与他一起的还有大量商人,留在黄富那边的只有寥寥几人。
翟至真涨红着脸,大声说道:“耀亭,我跟着你一起。”
闻言,白耀亭大笑。
翟至真又道:“那老头当狗时间久了,已经不会说人话,不想和他一起呆着,而且我想去广记那边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也好,我们一起去。”
白耀亭虽然义无反顾站在广记一方,心里却也担心,一家四口人的安危都在他的决断之下,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不安。
众多汉商出门后,黄富呆着无趣,手拄着拐杖慢慢跨步出来。
作为老汉商的他,有一些和广记没什么牵连的小商人决意站在他这一边。
出门之后,黄富看到白耀亭和翟至真等人离开,他那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冷笑。
旋即他缓缓说道:“这些后生年轻气盛一点不知道厉害,当年俺答汗时,大明天子都被吓的躲在城里不敢出来,现在蒙古人才消停几年,一个商人就敢和大汗对着干了,简直是不知道死活。”
……
吴云庭只在新平堡短暂停留后,便连夜上路。
骑兵皆是持有火把,车身上插火把赶路,仅两天便已经行程过半。
沿途有火路墩和军台在筑建,用工不多,军台基本上只建了一个台基。
大石都是预先早就准备好的,军台军堡地基都用大块的条石,火路墩则全部用烧制的青砖所砌。
“才申时末刻,这就停工了?”吴云庭皱着眉头。
他面前是一个辎重兵连正和两个民夫千总。
“回大人话。”辎重兵连正行了个军礼,一脸无奈的回答道,“民夫们越来越懒,打又打不得,骂的轻了没用,骂的重了他们敢和咱们横眉瞪眼的吵。”
吴云庭看向两个民夫千总。
两个民夫千总俱是摇头,说道:“这些民夫越来越奸猾,气的人牙根痒痒。”
“我知道了。”吴云庭沉着脸走向民夫营地。
一个军台三个墩堡的民夫队伍都汇集在这里,军台外的砖块扔的满地都是,各种施工用具也是随手乱丢在地上。
营区里更是满地的铁锹和铁铲,胡乱的丢满一地。
因为民夫下工早,炊事兵们还没有将饭做好,上千民夫聚集在一处,到处是不满的叫唤声,嘈杂的要命。
吴云庭恶狠狠的看向两个管民夫的军官,说道:“为什么允许他们这样?”
“一言不合这些人就要算工钱回家。”其中一名军官一脸晦气的说道,“又不能用军法管,也没有管他们的条例,而且这些人都是抱团来的,要么是整庄的男丁一起,要么就是一个姓氏的在一起,一说走就是几百人一起走。”
吴云庭转头对自己的随员们说道:“现在侍从司的人和军政司还有军情司人员合作,立刻做出一个对民夫的管理条例细则,给你们半个时辰,够不够?”
随员之中有个刚军校毕业加入侍从司的参谋,叫李顺年。
只听他说道:“我们会参考军中条规和辎重兵条例,然后再结合矿工那边的管理条例,拟一个差不多的出来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
吴云庭点点头,转而对那几名军官说道:“这件事军政司没有事前准备好管理条例,这是本官的失职,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说着,吴云庭真的向管理民夫的军官们鞠躬一礼。
几名军官登时手足无措,脸上露出感动,齐刷刷的回了一个军礼。
“都跟我来。”吴云庭招呼一声。
之前还一脸晦气的军官们变得昂首挺胸,大步跟在他的身后。
吴云庭走过去时,民夫们还在吵闹着要吃饭,手里敲打着大茶缸一样的铁饭盒,嘴里还不忘和身边的同伴说着笑话。
这些民夫出塞这么多天,人人却没有劳苦模样,多半人的脸上还长出了肉,身上也明显有些发胖的迹象。
吴云庭走过来时,一队胸甲骑兵步行护卫,民夫们敬畏吴云庭的官威,情不自禁的让开了道路。
一直走到准备放饭的炊事兵跟前,吴云庭说道:“你们先不要放饭,先放着,过半个时辰在放饭。”
刚安静下来的民夫们一见炊事兵停住了动作,顿时又混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