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梳洗过后,又定了定神,与许樱一起用了午膳,见桌上尽是些有孕妇人常吃的药膳补汤等,这才醒悟过来,“你可是有孕了?”
许樱点了点头,“刚满两个月。
于氏又叹了口气,“我若是能有孕……也不至于……”
“我这也是刚怀上的,全靠了我家有个极善于调养妇人身子的嬷嬷,你既来了,便让她替你瞧一瞧,好好的调养一番,只怕那王大人不肯让你久留,没过二日便要上门接你回家。”
“那个冤家,怕是一心只记着他的那个青梅竹马,怎会想起我。”于氏嗔道,她嘴唇一撅下巴一抬,虽说是堵气却别有风情,这般美人,王二公子又不是个瞎子,又怎会舍得冷落?许樱心里也有了计较,知道自己怕是要与那位王瞻王公子,打上一番交道了。
连成璧也是知道王二奶奶于氏的,见她来了也不好再想着跟许樱堵气的事,只是隔着帘子互相见过了礼,便躲到了外面书房去住。
于氏隔着帘子见连成璧转身走了,心道难怪人说连探花是神仙转世似地人品,只隔着帘子瞧他的举止作派,便不像是商家所出,倒像是哪个世家养出来的公子,虽说瞧不清楚五官模样,可依旧能看出来轮廓极好,再瞧瞧许樱身边的丫鬟都是姑娘的模样,连一个开了脸的通房都不见,倒暂放下了自己的心事,不由得啧啧称奇起来,“我原听说连探花是个模样难得的,却不曾想也是个斯文懂礼的……”
许樱瞧着她打量自己身边人的目光,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索性把事情说开了,“他颇有些怪脾气,轻易不准女子近身,便是贴身伺候的书童也不过只有两个,又是个颇有些洁癖的,如今我又有孕提及替他纳妾他便不高兴起来。”
“这样的人也是你的造化。”于氏怅然道,他们夫妻虽说恩爱,王瞻却是有两个通房的,自己的陪嫁丫鬟也被他收用了一个,只是这些都是些玩物,她虽有些吃醋却不走心,偏那个青梅竹马的,她想起来便跟吃了颗苍蝇般的恶心。
“许是吧。”许樱没再说别的,连成璧这般的人品才貌,岂止是造化,简直是不知道她前几辈子积了多少她不知道的德。
于氏从婆家出来,王瞻原以为她是哭回娘家了,心里颇有些烦,自己的妻子无论人品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小性了些,提起与自己青梅竹马的顺心就会吃醋,现下顺心守了寡,自己想要把她纳回家中也无非是作妾罢了,多添双筷子般的事,偏她却是百般不允,原本的善解人意竟似是装得一般,自己父亲与岳父不知因何事也反目成仇,颇有些龉龃,父亲昨日竟与自己说,后悔与于家结亲,怪他平日里纵宠媳妇等等,再加上岳父骂起自己来也是不留情面,他素来也是被宠大的,难免一时堵了气跟妻子大吵了一架,见她走了便存了要晾一晾她的心思,过个几日再到岳家接人,却没想到妻子是去了旧交家,颇有些意外。
王家老爷因与亲家堵气,听说儿子和媳妇吵架了,媳妇气得回了娘家,也犯了倔性将想要去阻拦儿媳的王家太太给拦住了,“平素里瞧她是个贤良的,却不想也是那些个受了气就要回娘家讨公道的市井妇人,你且让她回去,我倒要看看她爹要如何应对!”
王家太太也只得叹了口气由着她去了,王家大奶奶见此情形,也不敢劝,只有在心里暗暗的着急,待到王家大爷回了家,王家大奶奶将此事说了,又听弟弟说弟媳没回娘家,而是去了旧时旧交连十太太家里,不由得当着父母的面数落了弟弟几句。
“我听你大嫂说,你与弟妹堵气是为了孙家的那个?当初你迷恋她,一心想要成亲后纳她做妾,偏她是个不甘于人下的,娘这才替她找了个极好的婆家,偏她没有那个做正房的命,没过一年便守了寡,我知你起了糊涂心思,却没想到这般糊涂,弟妹本就是个大度的,你房里原来的两个通房且不说,又将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送给了你,你怎么就非缺那个戳她心窝子的孙氏呢?她若是真进了门,一个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一个是你青梅竹马的妾,你要弟妹如何自处?”
王家老爷和太太原不知竟有这样的事,听见长子这般说了,也颇有些责怪之意,尤其是王家太太,“你这个傻子,竟办出这样的糊涂事,你父原就与你岳父有些磕碰,原是咱们家占理,你这般作为,咱们家倒成了理亏的那个了。”王家太太说完又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若是她把儿媳拦下了,又岂会有这样的事。
“父亲、母亲,你们且放宽心,弟妹是个识大体的没回娘家,而是去了莲花胡同连探花家里,她与探花娘子是自幼一起长大的,颇有些交情……”王大奶奶说道。
“便是一起长大的,也不能在别人家里过夜,说起来是什么话?”王家太太说道,听说了儿媳妇没回娘家,心里也松了口气,知道儿媳妇这是息事宁人。
王瞻被说得颇有些惭愧,还想为自己一直记着的顺心辩解几句,却是一开口就被自家长兄给瞪了回去。
王家老爷道,“我原不想与你们说朝廷上的事,亲家翁做事也太过份了些,说什么不信他人,不止是京城周边的河道清淤、重修堤坝用得是他的心腹,便是远些的,也是不许旁人插手,我提醒了他几句吃独食要遭人忌,他偏就恼了,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哼……似他这般做事,于家早晚要有祸患……”
王家大爷本来还劝弟弟早早去接弟妹,听父亲这般说便有些迟疑了,“您的意思是……”
“老二,咱们家的儿媳,没有在旁人家过夜的道理,你速去莲花胡同把你媳妇接回来,好好过日子。”王家老爷说道,一根绳上的两根蚂蚱,就算是真翻了脸又能跑了谁不成?他自己也不是清白干净无可指摘的。
连成璧本就晓得王家怕是要早早派人来接于氏,回到家里未曾换上在家里穿的半新不旧的袍子,而是换了见客的衣裳,果然未到晚膳时分王家便来了人,正是王家二公子王瞻。
两人虽说并不相熟,但因都是青年才俊,说起来也不过是相差了一科,彼此都是见过的,寒暄过后,便让他稍坐,让人传话到二门里,请于氏出来。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龙睛便回来传话说,“太太说王二奶奶难得来一次要请她用过晚膳再走,请老爷也留王公子用过晚膳再走。”
王瞻听说自己的妻子要用过晚膳再走,也只得苦笑了一下,留了下来,与连成璧一同用晚膳,两个人都不算是太健谈,谈些京中天气,彼此旧识也算是宾主尽欢,待到后来王瞻酒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见连成璧与自己年龄相仿,话虽少但也算对脾气,将自己的烦心事一股脑得全说出来了。
像是什么要纳青梅竹马的奶娘之女为妾之类的,连成璧听听也就算了,说自己的岳父吃独食,自己的父亲规劝两句便恼了自己的父亲之类的话,连成璧却是越听越不对劲,今上虽说年龄小,刘首辅却是个极精干的,朝野不说是人人皆忠臣吧,但似是于大人这般的情形真不多见,想想自己曾听过别人说的一些风言风语,心里面便悄悄记下了此事。
待于氏在许樱那里用完了晚膳,又在后宅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这才通报到了前厅,一个将人送到了二门边,一个亲自送到了大门外,坐上了自家备好的马车,连成璧夫妻总算是送走了王家夫妻,连成璧到了正屋门外,轻轻敲了敲门,许樱亲自替他开了门,两人坐在一处,总算能相对谈心了。
“我不是那些个之人,你也不必怕山东老家替我安排妾室,他们都晓得我的性子,自不会轻易触我的霉头,也不会说你善妒,那些个给你出主意的都是些见识浅薄的,你不要听她们的就是了。”连成璧这几天自己也想了,连自己都为了能在官场日子好过些,不知学了多少人情事故上的门道,许樱身为人妻,有了孕依着例问自己通房的事,也不算是过份,自己有些求全责备了。
“是为妻的鲁莽了。”许樱小声说道,心里面似有万语千言想说,最后又咽了下去,这世上若真有孟婆汤便好了,她定会喝上十碗八碗,把重生前那些个事全忘了,清清白白地陪着连成璧过完这一世。<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