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大箱子的东西就这么送了出去,许杨氏又翻出了一根金条,交待给了百合交给他们从辽东带回来的管事许忠,“快马去府城找最好的金铺,换成一对状元及第的金裸子。
许樱在旁边看得糊涂,当年许杨氏一开始确实是有钱的,上门搜刮的人也多,更不用说这一房无子,私财没两年就被董氏搜刮空了,她这么大手笔的花钱,许樱两世里还是头一次看见,“娘……”
“你六叔从辽东府千里迢迢把咱们接回山东,多大的情谊,你六婶这回又是头生子,礼再重些都是使得的。”
原来许杨氏跟许樱想得一样,都是要拢络住许六,她却不能够玩许樱那套亲情牌了,一个是寡嫂一个是小叔子,瓜田李下最怕被人传闲话,走六奶奶那条路最稳妥了。
许樱点点头,她现在才明白,不是母亲上一世没成算,而是上一世容不得她算,这一世母亲处境要比上一世好多了,也就多了算的余地。
许杨氏又翻出一对虎头鞋,拿在手里比了比,“母亲可是要把这鞋送给六叔家的小弟弟?”许樱说道。
许杨氏点了点头,她正想着要拿什么来藏金裸子,这大家族里送礼都有一定成例,她要是一开始送许六爷家的头生子礼重了,以后别人家生孩子她怎么办?
虽说人人都知道许昭龄有从辽东接他们回辽东的情谊,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樱瞧那虎头鞋做得精致,母亲这一路上都是跟她在一起的,哪有空做鞋,心里明白这是母亲早就预备下要给未来的弟弟穿的,谁知道一直就未再开怀,如今父亲死了,这虎头鞋是再用不上了。
“娘手艺真好,我瞧爷爷的脚比我爹的脚还要大,不知道娘给没给我爷爷做鞋。”许樱笑道,她不是上一世的小女孩了,今天看祖父的脸色就知道为什么祖母到最后都没敢太明火持仗的对付母亲,只一味的叫四婶董氏出手,原来祖父对父亲那是相当的宠爱重视,连带着对她们孤儿寡母也不差,六叔是要讨好的靠山,祖父更是啊,这个靠山可比年老体弱耳根子极软的太祖母要强多了。
许杨氏摸摸许樱的头,许樱经过父亲早丧这样的打击,竟然长大得这么快,小小年纪心计竟如此的深,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昭龄的媳妇梅氏是胶州梅家之女,要说胶州梅家很是出过几代英杰的,论门弟只在许家之上,不在许家之下,如今三房嫡出的女儿头胎生了个大胖小子,娘家的人自然是早早的就上了门,办完了洗三礼,梅氏的嫂子万氏在屋里陪着小姑子说话,也有看这许家重不重视小姑子这一胎的意思。
“我瞧你们许家各房看起来是一团和气,背地里心计倒都挺重。”万氏是个极精明的妇人,瞧着送礼的几个妯娌互不相让的打着机锋,也看明白了。
“她们倒与我都好。”梅氏说道,她产后失血,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瞧着自己的儿子好,也没有力气抱。
“你是嫡子的媳妇,你婆婆疼你,妹夫跟你也恩爱,她们自然是都与你好。”两人正说着,梅氏的丫鬟春娟捧着一双虎头鞋就进来了。
“六奶奶,这鞋……”
“这鞋怎么了?”
春娟也不说什么,只是把鞋往梅氏跟前一放,手轻轻一掏,就掏出一个金裸子。
“这是谁送的?”万氏拿了一个金裸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这一个金裸子足有五两重,底下写着状元及第,这礼也忒重了,她又伸手一掏,原来另一只鞋里还有一个一样大小的金裸子,这两个金裸子足足的是十两的金子。
“是二奶奶。”春娟这么一说,梅氏和万氏就都明白了,这是八成是因为许二奶奶感念许昭龄一路上照顾之恩,想要借机还情。
“你悄悄的把六爷叫来。”这事梅氏不敢擅自作主,只好找许昭龄。
万氏又原样把金裸子放回鞋里了,“你们说的二奶奶就是死了的许二爷的遗孀?”
“正是。”
“当年她嫁进许家,也是一时的佳话,谁知道转眼间就守了寡,也是个苦命人。”
“可不是,二爷身后又只留下了一个闺女,她又是庶子媳妇守寡,手里有金山都守不住,听说有个二爷留下的通房有了孕,也不知道是男是女能不能平安生下来。”梅氏也是大家子出身,又怎么不懂这内宅的争斗。
“唉,她这么做也是为了在内宅找个能替她说句话的人。”万氏也感叹时事无常。
两个人正说着,许昭龄就进屋了,“娘子找我,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好?”许昭龄经历了妻子产子之险,已成了惊弓之鸟。
“孩子没事。”梅氏摇了摇头,把金裸子的事跟许昭龄说了,“六爷,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许昭龄瞧见那金裸子也是一惊,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你这一胎生得险,有些事我没跟你说,你跟孩子能有这一条命在,倒也多亏了樱丫头……”他把许樱坚持要带着吴婶的事跟梅氏说了,“我本来就承二嫂的情,谁知道二嫂还送这么重的礼来。”
梅氏只知道自己这一胎生得险,没想到这其中有这样的曲折,更觉得金裸子烫手了,“这金子咱们不能收,二嫂失业的够可怜的了。”
“咱们不收倒要让二嫂伤心了,你且收着吧,找机会把这礼还回去就是了。”许昭龄说道,过了洗三礼父亲也好母亲也好,甚至是老祖宗都要找他问清楚这一路上的事,他捡着对许杨氏有利的说也就是了。
其实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事,许国定和唐氏早就找跟着许昭龄的人问过话了,心里都有数,听许昭龄讲无非是想要核实一下,唐氏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盘算自然不能当着许国定的面说,但有一宗她是一定要问的:“那个通房怀的真是你二哥的孩子?”
“我二哥是二月十九没的,那孩子现在六个多月,应该是没差的。”许昭龄说道。
“未过了明路的通房,谁知道有没有跟人勾搭成奸,这日子赶得也太巧了……”唐氏说道,栀子死了她当然一口咬定孩子是许昭业的,给许杨氏安一个善妒不容人的罪名,栀子如今活着,她倒要质疑血缘了,这就是人嘴两张皮,怎么说怎么有理。
“这事儿我也是不信的,樱丫头总不能撒谎吧?她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许昭龄就把许樱讲的故事又讲了一遍,“二哥当时说看完水情就跟二嫂讲,前后日子这就对上了。”
许国定听了连连点头,“嗯,老二媳妇是知书答礼的,这种大事她心里肯定有成算,昭业有了一点骨血在世上也是好事,夫人你可要好好照应着。”
“是。”许国定在这里拍了板了,这孩子的合法性至少暂时不容质疑了,唐氏心里面再恨许国定偏心也得忍了,“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孙子,如今解了心头的疑惑,我一定会好好照应的。”
“还有昭业的丧事,外面的事不用你管,内宅的事你要办好,要请的人一定要请到了,昭业是为国捐躯的,虽说朝廷没有旌表,也要体面发丧。”
“是。”唐氏心里就算吃了颗苍蝇,也得把这苍蝇咽下去。
“还有媳妇身边的人,我瞧着单薄,樱丫头身边竟只有一个婆子,连个丫鬟都没有,我瞧着不像。”
“是。”这事儿唐氏倒是不反对,许昭业她是知道的,自小就是个有心计的,要说这些年做官一文钱都没攒下那是骗人,不摸清许昭业的家底,她是寝食难安。
许国定交待完这些事就走了,留下唐氏细婶许昭龄,“她到底带了多少银子?那几辆马车里都有什么?你二哥留下多少家业?你摸清了吗?”
“二哥在辽东的时候官声不差,不是那些刮地皮的官员,他又年轻,上面又有上官盯着,人情来往冰炭两敬哪一样不得花钱,二嫂手里能有多少钱啊,再说我一个做小叔子的,总不能跟嫂子细掰扯钱的事吧。”许昭龄最不想听的就是母亲问这些事。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成算的,我这么算计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早知道不如派你大哥去了。”唐氏私底下都是叫许四爷老大的。
“他不是怕沾上秽气吗?”许昭龄翻了翻白眼,自己的那个哥哥实在是拿不出手,“母亲,你不用算计这些,你的凤冠霞披自有儿子给你赚。”许昭业考中两榜进士,自然是已经给唐氏赚了凤冠霞披,可唐氏披着庶子挣回来的凤冠霞披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更不用说许昭业还趁机把自己的母亲从姨娘给抬成了二房,简直是打唐氏的脸。<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