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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一着不慎,满盘输

周宋 一了伯和尚一 5278 2022-11-07 14:11

  一侯鹰祭鸟,二侯天地肃。

  虽说时过处暑,暑气渐消,但太阳依旧暴热。

  顶盔贯甲的蜀军正被阳光耀的头脑昏沉,突然出现唱着曲儿的布娃娃,只觉好诡异,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列于阵沿之前者能看到场景,阵中将士听的迷迷糊糊,心里更着急,怎么回事,阵前怎会有娃娃,还起白雾,这山上谁的嗓门这般大,这算啥子事哟?

  是人皆有盲从心。

  是人皆有好奇心。

  蜀军正猜疑着,迷茫着,哨塔响箭起。

  一箭凌空,呯然炸响,其声如雷。

  蜀军正莫明其妙,却听左翼山峰上又是一箭响起……然后仿若接力一般,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惊雷声炸响,一声声的向西北而去。

  “不好,这是飞箭传讯,小心周军趁虚夺关。”

  “胡说八道。”

  王昭远怒喝一声,然后道:“三泉关上足足留了有五千甲士,神仙也难过,尔等莫被周军雕虫小计所惑,徒自乱了阵脚。众将士听令,全军压上,即刻抢城,先进城者,赏钱千贯,官升三级。”

  “得令。”

  王昭远虽说让众将莫慌,自个却不知不觉的开始浮燥了起来,本来该是前锋先趟,端了木寨再行攻城之举的。他或许忘了,或许是等不及了,眼见三军如潮涌出,王昭远弃如意,握剑柄,手上青筋直跳。

  全师雄部终于发现了那小娃娃的奥秘,却是用绢布所扎的布娃娃,里面填满了石灰粉。不远处有道可猫人的土道,上铺平板遮掩。

  “速速抢寨。”

  全师雄一枪击出,掀起地道木板漫天飞舞。

  然而,不过片刻,亲卫回报,寨本空营……

  立着的皆是草人,以为会有地道陷进类的埋伏,哪知平平坦坦的,什么机关也没布。

  全师雄看看城头,再扭头看看整装列阵缓步蓄力的己军,抓狂了,周军玩的是哪一出,逗你玩?

  就是逗你玩。

  曹彬眼见蜀军如潮推进,心中冷笑,令旗再摇。

  “吱吱嘎嘎”声中,城门前的吊桥缓缓升起。

  这桥一吊起,观阵的王昭远心反而定了,冷声笑道:“稚子把戏,徒惹笑话,鼓起。”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一起,节奏一齐,三军便再没了胡思乱想,在各自将主的率领下,呐喊着向城头冲去。

  城头倏的出现大批周军,强弩硬弓齐张弦,箭如飞蝗而至。

  血花溅起,惨叫呼起,战斗突然间打响,顿时就从稚子游戏进入了死神模式。

  ……

  打仗如下棋,落子需谨慎。

  指挥若奏乐,节奏最关键。

  在下达总攻命令前,王昭远无论是行军的节奏控制,还是阵前的指挥安排,都无可挑剔,但那童谣尤如魔音,搅的他心湖倏然沸腾,再被那一路响去的讯箭一激,落子猛然,节奏全乱。

  反应在三军身上,冒死冲锋的蜀军恰如断了线头的蚂蚁。

  “顶盾,注意队形,不要慌乱……”

  当全师雄以及各位将校需要声嘶力竭的喊话时,依在女墙后攒射的周军弩机端的更稳了。

  好在王昭远眼见城头箭如雨下,意识到急燥了,有错即改,立即停鼓鸣金,准备整好队形,以投石飞弩压制之,再来按部就班的抢城。

  城楼上,怀抱令旗居高临下密切关注战场动静的曹彬喟然感叹:“最狠木云计,最毒秦九心,这两人粘一起,王昭远若不吐出三升血来,都不是男人了,仲询,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引蛇出洞计乃木云筹划,木偶骂人与讯箭惊敌却是秦越添加,效果之好,远超预料。

  早就披挂整齐的潘美重重一扣面甲,闷声闷气的喊出一句:“必不负广捷之名。”

  曹彬目送潘美下楼,手中令旗再摇。

  城中那高耸入云的刁斗里,顿时有两面号旗悬出,其色湛青。

  城南,顾北雄与铁战互击一掌,然后高喝一声:“兄弟们,上马。”

  城北,广捷军捷豹营指挥使黑柯仰头灌下半袋马奶酒,铮然一声拨出战刀,率领千名藩兵呼啸着催马飞奔。

  马兵边热身边控节奏,顾北雄的注意力却一直在关注着号旗,待见换上殷红如血的赤旗时,手中战斧一扬,如虎怒吼:“冲锋。”

  与此同时,城西那本已悬起的吊桥呯然砸下,三千铁甲汹涌着从门洞里冲出。

  三路夹攻。

  丢下约有两三百具尸体的蜀军才退回里许,就感受到了地动山摇的威势,危机当前,等不及王昭远下令,将校们不约而同的喊出“结阵……”

  “莫的慌乱……结阵……长枪手……长枪手……”

  然而,事变太快,蜀军阵势未成便匆忙投入战斗。

  三千广捷重甲步如墙推进,两支马兵却如游龙般的左右包抄过去。

  王昭远满嘴苦涩,眼前阵阵发黑,周军阴毒,竟然出了马兵。

  竟然出了马兵!

  早该想到的,虽然之前周军未动用过马兵,但不代表他们没有。

  栈道难走,但境内宽阔地还是有的,如这西县城外,恰好够两部小规模的马兵纵横。

  马兵乃蜀军之痛。

  军方曾与文官在朝堂上拍桌子大吵,差点抄起殿值武士的金瓜锤。

  起因在于当年秦凤路一战,三千马兵几乎挥耗殆尽,只好重建,但马兵太烧钱,三千马兵最少需要六千战马,而军方还提出川马不行,要到西域贩马,这就更是无底洞了。

  然后就有人提出,蜀有山川之险,栈道之难,马兵本就无用武之地,养这么多马作甚?

  伏路把关,唯强弓劲弩耳。

  此举获得了满朝文武大多数人的支持,只有如高彦俦韩保正等从龙入蜀的老将们在声嘶力竭的呐喊……

  少数服从多数。

  孟昶从容纳谏。

  只在护圣营保留千人编制,其它马兵营一并裁撤,他的理由也很正:“与其马政虚耗钱粮,不如多办学堂以育英才。”

  孟昶说到做到,蜀中各州县皆有官办学塾,择良家子而授之。

  而马兵也就那样了,只有老派的将军们还喜欢以骑士充亲卫,年青一辈的苦读兵书之余,最向往的便是如诸葛孔明般端坐战车上,羽扇伦巾,挥斥方遒。

  王昭远便是诸葛亮的忠实拥趸之一。当然,他对马兵也是极重视的,不过他的研究方向是如何反骑:车阵、拒枪、惊雷。

  试过,效果非常好。

  可这次却是忘带了……

  忘带了……

  来这西县是为夺城的,没想过要与马兵野外对战……

  一着不慎,满盘输。

  输了,王昭远微微闭眼,有苦涩从眼角溢出。

  果然,在马兵的耀武扬武下,在重步的如山压迫下,本就阵形不整的蜀军再也约束不住,开始溃散……

  “兵败如山,已不能力敌,大帅快走,某来断后。”

  赵崇韬关键时挺身而出,表现出了一位武将该有的担当,扬鞭催马之际,对亲卫吼道:“告诉那个逆子,有本事就在敌军阵中杀个七进七出,没的本事就速滚。”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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