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来了。
这是凤州城中士庶百姓人人举手欢迎的大喜事。
这几年,凤州人可挺直了腰杆,不仅陛下是在这里起的家,当朝左相曾梧、随驾行营都监施廷敬、吏部侍郎丁予洲都是凤州出去的。
再说了,这位陛下与别个不一般,乃是真的给凤州带来民生经济大好处的,当年修的水库,现在还在惠泽田园,当年传授下来的香菇种植法,更是成了凤州百姓至富发家的法宝。
所以,一听说秦越要来,家家户户齐动手,把凤州城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不仅边边角角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就连自个家也抹的窗明几亮,若是有婆娘偷懒,公公婆婆不说话,夫君也保准开骂。
自家陛下最爱干净了,你不知么!
至于黄土铺道,这就一直铺到了城外十二里开外。
接风宴,洗尘宴,驻跸的行辕,都有士绅们给安排的妥妥的,刺史管勋倒成了甩手掌柜。
“臣管勋,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免礼,大家都起来……”
秦越飞身下马,姿势潇洒飘逸,大步走到众乡绅面前,少不得嘘寒问暖一番。
“你是丁掌柜,朕还在你酒楼里吃过酒……”
“你是酱园薛掌柜,啊,左相在后头,要晚点到,他最是怀念你家豆酱味道……”
“噫,你是胡……胡……”
管勋笑着介绍:“这是胡春耕,托陛下的洪福,如今是方圆百里头一号的香菇大户,家业大发了。”
秦越大笑:“那得喊一声胡掌柜了,都穿绸衫了,好,好,好。”
胡春耕扑通一声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响头:“草民是真的托了陛下的洪福,要不然,还在山上砍木头……”
“起来,起来,起来说话,朕只是起了个头,你们能把香菇种出花来,是你们的本事,方圆百里头一号大户,要朕来说,还不够,要做成关中第一家,全国第一家,千万不能固步自封。
要有竞争意识,啊,现在蜀州已有不少香茹大户了,他们的木耳、银耳、都极好,咱凤州是第一个种植香菇的,可不能被别人比下了。
要严把质量关,把产业做大做强的同时,还要记得回报社会,带动更多的人创业,一人富,不是富,反而是惹祸之源,大家富,才是真的富。
对了,回到凤州了,朕的脑子又开窍了,提醒一下,用稻草能培育出筷子粗细的金针菇,这菌种你们自己研发培育,这个比香菇的产能高,若是试育成功,直接到凤翔、或是京兆府去设点,新鲜卖,需求量非常大,啊,府衙也促进一下。”
“谢陛下。”
秦越看着一众激动的满脸通红的乡绅们,心中也感慨万千,笑道:“这凤州是好地方,说起来,也是朕的第二故乡,可给朕准备了接风洗尘酒,今日朕得大醉。”
见陛下高兴,薛李壮着胆子道:“陛下,您是一点都没变呢。”
“谁说的,朕变俊了。”
众乡绅大笑,一时间其乐融融。
反而刺史管勋有点勉强,与这些乡绅们比起来,好象自个才是最不熟的。
有点尴尬。
当初调任,陛下正在戎州巡视,连殿辞都没有,就来凤州上任了,好在这一年多来,自己政务上还算中规中究,私德上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否则……
好在秦越一进临时行辕,只让管勋坐等了一刻钟,沐浴更衣后连头发都没干便在书房里召开谈话。
管勋进房后略有讶异,因为没有内侍,只有那个叫蔡稚的书僮在边上伺候着,正在用洁白的棉帕抹擦石榴。
“把情况都汇报一下。”
“是。”
管勋才要站起,又被秦越手势给止住了,只好侧坐着,正要汇报,院外一声长报响起,管勋连忙起身,却见一名红翎急使浑身淌汗,被两名虎卫挟护着进来。
“报……前敌捷报。”
蔡稚麻利的接过信筒,验看印封,这才启信,双手递给秦越,秦越接过略略一看,大笑而起:“好,打的好。”
管勋见陛下龙颜大悦,凑趣道:“不知前方打了什么大胜仗?”
“一是向帅所部于昨日下午与敌龙捷军经过半天激战,阵斩敌骑三千余,俘敌二千余,战马近八千匹。
二是伪帝宋炅受伤远遁,大散关顺利收复,如今两路大军已经胜利会师,除刘强部驻守大散关,其它诸部如今已兵围凤翔城,杨业部更是马不停蹄直奔斜谷,堵杀党进部,这支敌军已成囊中之物。”
“恭喜陛下。”
“还有个好消息。”
秦越拍拍手中的信纸,眼神却透过窗棱望向远方,眼角有湿意氲出,“江陵一府四县都拿下了,如今兵锋直指襄州。”
“啊,臣为陛下贺!”
秦越摸摸唇上短髭,对蔡稚道:“赶紧写信报喜,你虎子叔肯定想不到写信的。”
“是。”
蔡稚笑着应了,走到自己那小桌后便开始执笔。
他是陈仓的小舅子,怎么论见着甲寅也不能喊叔,这是庄重与鲍超两家伙欺负出来的结果,说我们仨,我庄重年纪最大,可我哥见着虎子叔还喊叔呢,你凭啥高一辈,两选择,要么学刘关张结义,要么见一次打一次。
蔡稚挨了好几顿老拳,每次都鼻青脸肿的,蔡稚人虽小,但不服输,打就打,书包里塞砖头。
又打了好几架,三人都流了不少鼻血,庄重又出鬼主意了,说不打了,再打大人们要骂了,从今起,你走你的阳光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我俩要是和你讲一句话,嘣一个字,我俩就是孙子。
然后,庄重和鲍超就真不理他了,一连好几天,硬生生的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可问题是三人自打入了学,就同吃同住的,整天被人当空气,这比打架输了还难受,蔡稚忍了五六天,终于忍不住了,说我认输。自此,姐夫还是姐夫,见着秦越和甲寅却是喊叔。
这样的事情,陈仓和秦越自然是一笑而过,甲寅却是大喜,带着仨好一通溜马,然后在益州市摊上好吃了一顿香脆脆的零嘴小吃。
“管卿,前方大胜,朕还得继续赶路,只能在这住一晚,把时间都安排的紧一点,你与施将军先对接下,准备好干粮与马料,我们再来议事。”
“诺。”
……
子午谷。
曹翰驻于危石上伫立远眺,良久,最后有些无助的蹲下身子。
此时的他,充满了矛盾。
坚持下去,必输,一是粮草快用完了,二是敌军增兵了,兴元主将张建雄虽然只率了两千生力军来,但给他增加的压力不亚于一万大军。
坐镇后方随机策应的主将能出动,那就说明斜谷道上有了必胜之机,或者,已经胜了。
党进一败,他再坚持就失去了意义,可尚未收到退兵的旨令呐。
如何是好?
秦军大寨,赵山豹却形如大马猴般的抱着一个酒坛在痛饮,主将张建雄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凤州道和褒斜道上的好消息,更带来了美酒和肉食,支援与犒赏两不误。
史成从里面出来,一把夺下,顺手将坛子抛给孟兴,“将军喊你。”
赵山豹用袖子擦擦嘴巴,嘿嘿一笑,晃晃身子便进去了。
张建雄见他进来,笑着将马扎踢过去,“我军宗旨,敌不动,我不动,不过某估计,那曹翰即将退兵,不是今晚便是明早,都安排下去,今晚提早半个时辰用饭,伙房多备三天干粮,豹子,你去把你部所有人都集中起来休养体力,哨探值勤事某另外安排,这几天能捞多少大鱼,就看你与孟兴部翻山越岭的本事了。”
赵山豹两颗大眼就亮了起来,一撸袖子,兴奋的道:“张将军,你就看着好了,某要扒了那曹翰的裤子抽鞭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