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梧从衙外匆匆而来,一见秦越便喊:“被人算计了?”
秦越正用鸡汁卤香干,这年头没啥零嘴,京中带出的果干密饯早被秦越吃完,再到街面上转,看着那些清一色干瘪麻黑的干果儿就没食欲了,只好自己动脑筋,丰食小品。
见曾梧来了,便把筷子递给庄生,从炉边起身,笑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两个神经病而已,书房喝茶。”
进了书房,还没坐下曾梧便慎重的提醒:“此事非同小可,你须高度重视,一旦上纲上线,就是抄家灭门之大罪。”
秦越探手抓起锡瓶,犹豫了下又转向另一只小一些的锡瓶,一启盖,一股混和着桂花香味的茶香便在房里弥漫开来,这是周容与师娘一起拌制的,这些桂花,则是他自个用竹竿敲下来的,烘干了与江南带来的绿牡丹一混,喝起来别样清香。
这茶,他连虎子也不舍得给他喝。
“你不仅把我看扁了,也把圣上的胸襟给看窄了,我好歹也是个封疆大吏了,会因谣言获罪?”
曾梧神色未见丝毫放松,道:“正因为你是封疆大吏,手握重兵,更应慎之。说说,你是怎么处置的?”
秦越给他递过茶杯,自己也端杯喝了一口,这才笑道:“简单,如实上奏,请比部派员相助,以刹妖言之风。”
“就这样?那朝廷要你这留后何用?”
“……表态,先表个态,至于这边,该控制还是要控制,总不能由着那些僧人满嘴胡柴。”
灰衣人想看戏,结果一切风平浪静,连散布出去说秦越是佛子的消息也没见留后府有什么动静,偶有一两个想求证的百姓询问,收到的却是门子侍卫等人的一脸鄙视,竟然是答话的心思也没。
如此重大消息,结果传两天就没动静了。
倒是杨家那叫成志的不成器浪荡子弟,整天在酒楼茶馆吹牛打屁,把秦越的家世掀了个底朝天,却原来是与扶摇子差不多齐名的无涯子道长的亲传弟子,人家哪会信佛呐,是那些僧人想多赚些香油钱,想拉个当官的撑门面,结果被乱棍赶出来了。
原来出家人也铜气归心的。
嗯,呵!大多数的百姓听了心以为然,出家了也要吃喝拉撒的嘛。
凤州府衙办公依旧。
虎牙军营操练依旧。
稍有不同的是经过一番人事调整后,虎牙军上下又变了个样,一股无形的弦悄然间被拧紧了几分。
一个多月下来,基础训练木云已教的差不多,如今正副指挥使就位,正好卸差,把精力放到谋划上,以及偶尔给衙内亲卫开开小灶。
议事厅的正中央被摆上一张四方的大桌,上用绸布罩着,收到庄生传讯的木云才踏进厅槛,秦越就大笑着说让看宝贝。
早候在边上的唐东快步上前,小心的掀开绸布,一幅起伏高低,有高山有流水的实景沙盘就展现在眼前。
木云的目光顿时被吸引住了,“这是?”
“青泥岭上风光,如何?”
木云倒吸一口冷气:“要是果真真确,那东子这立的功可就大了。”
唐东乐的嘿嘿直笑,他粗略识字,要他画图难上加难,但他有出色的观察力与记忆力,只要登高望远,细细的观察了,就能记在心里,禀报时往往在表述词不达意时,用桌上东西比划,正好秦越如今需要地理模形,便把这任务交给他一试,却是果真做的有模有样。
可惜秦越把自己学到的地理知识全忘完了,如今只能大致做个样子,不过有比没有好,总比口述强上百倍。
“这是第一件作品,以后再寻访贤士,做到真正精确的模型沙盘,那就真的厉害了,来,东子,给司马介绍下情况。”
“诺。”
唐东手执细竹杆,指着自己花了好几天工夫制成的山川模型介绍道:“这里是青泥岭,守军有一万多人,分左右两大寨,一名万仞寨、一名燕子寨,两寨中间又有渡口前哨寨,这里却是人少,只有一个营把守。”
木云指指三寨位置,问:“距离?”
“紧挨着,不出寨互相就能喊话,要是走路,却是最少要半个时辰。”
“守将情况说一下。”
“……西蜀东北沿边诸屯驻都指挥使为山南西道节度使韩保正,万仞寨守将叫方正德,燕子寨的守将是薛俨。”
“性格,能力,脾性?”
唐东扭头望了望秦越,秦越笑道:“东子他不好摸近,口音差太多,我已让安国言以走私银锭的名义,与守将接洽,相信用不了多久,会有确切消息。”
木云点点头,指着山谷中一面红色小旗问道:“这里是什么?”
“砍柴人的大本营。”
“砍柴人?”
“对,这一军名砍柴都,里面的人则自称砍柴人。”
木云大赞道:“了不起,这个底都被你摸着了。”
唐东略带得意的笑了笑,道:“这些砍柴人与州境内的弥勒信众可大为不同,都有武技傍身,他们聚集地在万仞寨西侧的莲花山上,这里山谷平坦,原有居民百姓,砍柴人来了后便将人全赶下山去了。”
“谷中详细情况?”
“谷中有明哨六,分别在这,这……”唐东点着具体位置,又道:“还有三处已探明的暗哨,在这,这,这,防御极严,进谷要对口号,但谷中却有些小乱,时有嬉笑打闹声响起,有女声。”
“不过他们操练极严,早中晚三练,练的都是江湖把式,与我们军中的大为不同。”
“从万仞寨到这莲花山要多久?”
“有山峰挡着,看着近,真要翻过来,少说一个时辰。”
木云便不再说话,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庄生递上的香茗,两眼看着沙盘,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秦越也在椅子上坐下,静等木云开腔。
一杯茶喝完,庄生再帮着续一杯,如此连喝三杯,木云方问道:“安国言何时与青泥岭对接上?某去探一趟。”
秦越讶然:“此事太冒险,谁都可以去,你却是去不得。”
木云摇摇头道:“这模型虽好,但终究与实地观察有区别,某心里已有大致盘算,但坐这谋划若是失之毫厘,那么便是谬以千里,军机大事,不可糊弄。”
“可是……”
“不用担心,某一口江南口音,于商贾之事也略通一二,再说,眼下还没开战呢,真要征蜀,也得在夏粮入仓后,如今还只是四月初,蜀军再谨慎,也料不到,更不会防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
秦越嘘出一口浊气,郑重道:“我这就让安国言抓紧联系,到时你把虎子带上。”
议完事,秦越送木云出门,看着他略有些别扭不稳的走路姿势,秦越晃晃脑袋,心想,可把这家伙的心收了,心不在,与尽心而为,果真是天大地大,如今尽心谋事不说,光是血杀营的陌刀又多出三招,那就是万金难买的压箱活。
石鹤云那狂傲的家伙,如今见了木云直接没脸没臊的喊老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