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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天大的难题

周宋 一了伯和尚一 5007 2022-11-07 14:11

  忠诚可贵,贵在稀少。

  何况天下纷争近百年,城头数变大王旗,只要大军不来破家,不来抢粮,不来祸害自家娘们,俺们就举双手欢迎王师。

  若是无为而治的话,秦越进了长安后,就可以歌舞升平,与士庶百姓们一起,欢庆和平。

  这是自唐季以降,大军入主长安最为和平的一次,损坏可以不计,真要计,大抵要计算在伪宋头上,把城外挖的七凹八坑,城内也拆除了许多民居,用来安置大型砲车,民怨颇大。

  好在因为宋炅的狼狈而逃,城内百姓成功躲过了战火。府尹杜曾把黑锅往呼延赞头上一罩,自个拍拍屁股走路,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而随着西秦平价粮,平价盐,中元通宝平价兑换,这惠民三板斧开始实施后,街市里的生气一下子就暴发了出来。

  秦越见民心可用,索性展开全城卫生大治理的工作,一来是他好洁的缘故,受不了脏乱差的现象,二来,也在这寒冷的冬季为闲汉们找点事做,没有工钱,但管两餐饱饭,肉汤泡馍。

  结果,干的轰轰烈烈。

  忆江南,御驾行辕。

  这别墅的名字,是秦越起的,原来叫退思堂,李洪义自用是很合适,但秦越用就太暮气了,字是程慎所题,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秦越就没好气了,说:“忆江南呢,你不会写的飘逸一点,灵动一些,看看你的字,与这精巧的环境哪点搭了。”

  程慎肃容道:“皇家法度,自当严谨。”

  程慎一认真,秦越就没话讲了,这位好好书生,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骨子里与那位惫懒家伙一个德性,师兄弟都认死理,一旦较真,九头牛也拉不回。

  厅堂议事,今日所议之事比较头大,是事涉信仰的大隐患,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出现大问题。

  宋氏兄弟崇佛,先一位,一口气剃度童行八千人,这些僧众,大抵都集中在大地方,京兆府乃五府之一,前几年,城里城外便一口气兴建六十多座寺院,占地之广,数量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而宋炅才登基,便立下大誓言,要弘扬佛法,许下新增十八万度谍的承诺,各地僧人顿时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街市,乡下,高门大宅里,普通村庄中,到处都能看到托钵化缘的僧人。

  这修建佛寺,乃第一耗钱的大事,与修皇宫仿佛。

  占地要大,楹柱要粗,屋宇要雄伟,气象要庄严,除此外,还有一尊尊高大的佛像,哪怕用泥胎木塑,也要涂敷金粉,成本之巨,超人想象。

  这些,倒也还好说,善男信女省吃简用供奉佛主,乃是功德好事,朝廷不该干涉。

  但有三件事,却非常关乎国计民生。

  一是铜铁资源,据说不少寺庙又开始偷偷摸摸的毁铜造像,最不济的也要铁铸,真正泥胎的反而少之又少。

  二是寺田庙产,投献的多了,僧人们是饿不着了,可百姓们就少了可耕之田。

  三是免税免役,出家僧人,五蕴皆空,拿什么交税,又如何服役?偏这里面还有大漏子可钻,这也是豪门富户最好修建寺庙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三点,释门就与朝廷间有了搏弈。

  这种严重危害国家财政的劣行,宋九重在位时便曾有过痛定思痛的决定,禁毁铜造像、禁铁铸浮屠及佛像等政令的相继推出,但没禁寺产,不是他不明白,而是太明白了,鼓励朝中勋贵多干这样的事。

  财帛动人心,财贪多了,心志就不坚了,有利于国家统治。

  所以,翻开史书,你会发现,宋氏兄弟时期,勋贵崇佛、信佛、造寺、建庙的记载,数不胜数。

  如韩重赟,主政安阳时,因为大造佛寺,差点逼的百姓造反。

  如枢密使李崇矩,饭僧至七十万,造像建寺尤多。这七十万是真实数字,怎么统计出来的,“大宋僧史略”有记,饭僧一次,以百人为单位,可以想象一样,花费了多少钱帛。

  伪宋无底线大力开放,喜坏了释门中人,却给秦越增添了无数的麻烦。

  穿越事都发生了,有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多少都有一些敬畏之心。

  其实凤翔府也有在大造佛寺,但远没有京兆府多,所以,他选择性的忽视了,如今却必须强迫自己面对。

  “都议一议吧,怎么处理方为妥当。”

  丁予洲道:“必须刹一刹这股歪风了,臣以为,前周峻法太苛,伪宋却又放的太宽,我们取个中间度如何?”

  沈秉礼道:“前周时,除敕额寺院外,每县寺院僧尼只能各留一所,如今京兆府境内共十县,尼庵僧寺各十,加上敕额寺院有九,也就二十九座,其实已经很多,可如今数量已超百数,这中间值取多少合适,五十?六十?”

  秦越对会议有硬性要求,言词必须尖锐,针尖对麦芒才能碰出火花,谁若虚言客套,定要遭受苛责,说草原的鞑子都知道“画灰议事”的道理,我们更应该遵循这样的规则,所以凡小范围议事,君臣之间说话从不客套。

  丁予洲道:“理是这个理,但是伪宋已经把这尺度放的太宽,再拢回来,可就难了,某意:不管是五十六十,也比百数强,一步步慢慢收。”

  曾梧正剥着桔子,有秦越做榜样,这些臣子们也都有些随意,闻言把桔子一放,冷哼一声道:“这个老好人做不得,这世间蠢夫愚妇不要太多,你要假以时日,释门就会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时更加没法收场,真要收,一刀切。”

  “怎么个切法?”

  “简单,直接沿用前周律法,每县的尼庵僧寺只能各留其一,余者尽毁之。”

  程慎插话道:“毁去总是可惜,位置合适的,可以用来做书院。”

  曾梧抚掌大笑:“就等你这句话,士行呐,该说话时就要说话,天子近臣,讷言谨行可要不得。”

  程慎懒的理会,要不是九郎好性子,这话该反着来说才对。

  沈秉礼道:“寺院可以改作他途,寺产也可以挪作民用,可那些剃了头的僧人们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无家可归吧,据某调查,其中不乏真信仰者,虔诚苦修士。”

  “勒令还俗。”

  “才剃度几月的不知凡几。”

  “那更简单,信仰未坚。”

  “事涉信仰,就不简单。”

  “那秋言你可有好方略。”

  “没有,拙荆也信佛,日日敬香,佛堂内都清洁的不染一丝尘埃。”

  “……”

  话题渐渐的就岔了开去,从佛教信仰到释门密辛,从高僧大德到自残苦修,话题越扯越远,程慎忍不住再次出言提醒:“陛下。”

  秦越一直安静的喝着茶,没有开口说话,得了程慎的提醒,才苦笑道:“你们不能因为我出身道门,而只单论释门,人家老陈抟,还在等着我的华山之约呢。”

  曾梧眉头一皱:“真要崇道抑释乎?”

  “那倒不至于,对我来说,释门,道门,只要有利于民生安定,有利于社会和平的,都是好的教义,都值得扶持,因为是人就要有敬畏之心,要有善恶之辨,不能没有信仰。

  前几年,我确实为道门做了些事情,但很微不足道,只是让道家学说,有个比较完整的体系,也让我华夏的神话传说,有个脉络清晰的传承。

  其实,在这方面,释门做的更好,佛教虽然来自西域,但发展至今,已经形成了我中国特色的佛教文化,为此,许多先贤付出了无数的汗水,而在劝善黜恶方面,也立下了无数的大功德。

  所以,在我的眼里,释门也好,道门也好,都一体对待。

  但因为两者教义不同,发展方向也不一样,从目前情况来看,释门有些泛滥,海纳百川,泥沙俱下,也就造成了释门中鱼龙混杂的情况,在这点上,不仅国家要谨慎之,释门自身也要慎重反思。

  这样吧,这事也先不要做决议,定个日子,召集释门大贤,来个恳谈会,看看他们又是怎么个说法。”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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