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
可是再短的时间里,也足以发生足够多的事情,短短半个月,就发生了许多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事情。
首先是江南,在酝酿了很久,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后,那些蛰伏已久的士族们终于跳了出來,包括王,顾,庾,陆等等所有的豪门大族,全部站出來,对于暂时形成联盟的谢家和桓家发动了总攻。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谢家和桓家主导的军队打赢了淝水之战,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借助战争,他们趁机整合了军队的势力,并且控制了很多要害地段,不论在民间,还是在官场或者军队,谢安桓冲的联盟,都是太过强大。
而自古以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是在残酷的政治角斗场上,各大族早就不满于两家的联盟了,更对于谢安把持相位安插子侄非常不满,他们却忘了,自己当权的时候干的可比谢安过分多了。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就算是任人唯亲,谢安的子侄们,谢石谢玄好歹都是名副其实,可堪大用,桓冲和年轻的桓玄也算是不错,但是他们的子侄,除了有高贵的血统和家族的支持,其他几乎是一无是处,不然,怎么会先丢掉北方,再连战连败,直到沒办法了,才把谢安给请出山來呢?
但是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各方力量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谢安拉下台了,而理由就是北伐的失败。
他们的借口也很冠冕堂皇,淝水之战打赢了,当然很好,可是正因为这么艰难的淝水之战都打赢了,后面本该势如破竹的北伐,居然打成那个样子,三路大军都有不小损失,莫忘了,三路大军可就是你们二家的人统帅的,你们逆风仗打得赢,顺风的却打不赢,这是什么道理。
这还算好的,更有甚者,就有人提出了骇人听闻的阴谋论了,比如说,谢安当然知道趁此机会北伐,就算不能推翻苻坚,但起码也能收复大部分国土,可是这样一來,收复之后怎么办,谢家还能有如此的荣耀么,那些虚的或许有,可是哪里比得上现在大权在握,天下苍生都期待來的痛。
只要苻坚还在,秦帝国还在,谢安就是不可或缺的,天下就必须得依靠着他,换句话说,这就叫养寇自重了。
这些个蛀虫一般的人,保家卫国沒甚本事,可是政治斗争可是个顶个的高手,他们当然不会忘了使用舆论工具,很,茶楼酒肆,妓院街头,就开始流传这些传言。
而且更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这些流言流传极,甚至超过了幕后黑手们的预期,道理很简单,这个逻辑正是广大普通百姓们心中所想的那样。
谢丞相文能安国,武能定邦,子侄们又是个个高才,而且兵权财权在握,却也当不了皇帝,那么这么做,不是很正常么,戏文里不都是这么演得么。
而民间的舆论一旦沸腾,从來又是朝廷争斗的利器,毕竟在明面上,沒有谁敢不尊重民意。
而他们斗争的开端,便拿刘裕开刀。
由于之前,他们已经闹过一次了,那时候谢家出面,把刘裕保了下來,本來以为已经沒事了,因此谢家上下都沒有注意到这儿,连老谋深算的谢安都沒有想到。
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从來是斗争里最重要的一环,而他们上次攻击刘裕,主要是纠缠于刘裕是不是算立功,而这事儿实在办的太不地道,太不干净,因此虽然声势浩大,却并沒有多大的影响,谢安也只是付诸一笑。
但是这一次,显然反对势力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刘裕主动拜会谢安后一天,一个之前并不有名的官员,江州司马许伟,上书天子,弹劾刘裕。
这份奏疏其实文采很一般,估计也不可能成为千古名疏,也不像某些人那样,弹劾人一下子就列了几十款大罪,而是很短的一篇千字文。
弹劾刘裕,自然是要列罪状,简单说这封奏疏给刘裕安了四桩罪。
第一桩,是说刘裕虽然父亲曾经是小官,可是父亲死后刘裕和姐姐就在沦陷区生活,长期和敌人生活在一起,据说氐人的话,鲜卑语,匈奴语,都比官话说得好,而且大部分朋友,都是胡人,这样一个人,居然成了朝廷的高级军官,手握天下最精锐的北府军,而谢安,谢玄,作为主帅和主管军官,居然让这样的人在短短几年之中,就从平民混成了军人,再当了军官,参事,并且一路擢拔,实在是有违常理,这样的事情,他许伟实在是看不懂。
第二桩罪状,是刘裕的姐姐,现在还在敌人占据的凉州活动,有人亲眼在姑臧看见了她,而这样一个唯一亲人都不在国内的主要将军,能够被信任吗?
第三桩罪状,是刘裕在率军撤离的时候,敌人的追击部队,不追,不退,就是死死跟住了刘裕,许伟说,自己不懂军事,可是追击的话,如果有利就当追上去打仗,如果不能追也该退却,那么缀上,却打也不打,退也不退,实在蹊跷。
如果就算这样,也就罢了,可是许伟还查出,那追击部队的主管王思,却是当初和刘裕有点关系的,本來也是北府军的低级军官,后來叛变了,加入了秦军,而这样一个人,刘裕却并沒有和他划清界限,而是继续有來往,这样的行为无异于通敌。
第四款罪状更有趣,说刘裕长期出入谢安府邸,每次都是满车进,空车出,而巧的在于,每次他进去后,官职就被擢升一次,许伟说,他宁愿相信这是巧合,一定是巧合,高风亮节的谢丞相,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还不算完,最后许伟还表示,他和刘裕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也知道刘裕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但是正是这样,才必须高标准要求,如果不幸他冤枉了刘裕,愿意承担诬告之罪,但是如果不幸言中,则希望朝廷明正典刑。
这份弹劾的奏章一出,那真是粪坑里丢炸弹,分量十足,朝野为之哗然。
大家都不傻,这份奏章里写的东西,看起來很平淡,可是却是凶险之极,很明显,那虽然是由许伟上奏的,可是背后自然有高明的人捉刀。
因为这奏章里,处处透着玄机,比如第一款就是暗示刘裕的身份有问題,而长期以來,情报工作本來就是谢安等人主管,他们一定是知道刘裕的这些事儿的,既然知道,还大力提拔,这意味着什么?这完全是在影射谢安等人图谋不轨。
再说第四款,这就是很明显在影射刘裕行贿谢安,而谢安则大力提拔,二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至于最后的赌咒发誓,则很明显是在炒热气氛,逼人表态了。
等到谢安拿到这封奏疏的抄本时,脸色也有些难看,而站在他身边的谢灵,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了?”
“你看吧!”谢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
谢灵接过來,很就看完了,她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有些发讷的说道:“父亲……这……这真的是他们干的么!”
“还会是谁!”谢安苦笑了下,那位先生,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呵呵呵,这下子,终于给他逮住了个机会,能不从他的书房里走出來,透透气么:“
”可是当初那事情明明就是他的不对啊!是您让着他的,他怎么可以……“
”这个沒有意义:“谢安摆摆手。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谢安的眼神温和中依然透着锐利!”这份奏章一发出去,我估计就到了摊牌的时候了,好在,我们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沒有,不必太过担心:“
见谢灵依然愁眉苦脸的,谢安直接说道:”你是在担心……琰儿的事儿么:“
”是的:“谢灵坦然道!”他最近……他最近做的事情,我真的看不懂了,他是谁的话也不听了,这可这么是好,他可是谢家的子孙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谢安提到这个不孝子,也是无奈的很!”好了,不说他了,待会让其他人來开会的消息,你通知到了吧!“
”嗯,已经通知到了,还是老时间,老地方:“谢灵忙道。
”那么就说说那个段业吧!你不是一直跟我讲他么,嗯:“谢安坐下,笑着说道。
”他啊……“谢灵微微低头!”他现在已经是敦煌太守了,而且……而且如姐也去帮他了:“
”你说亿如,哎,好姑娘啊!才气逼人,又温文尔雅,可惜,琰儿沒这个福分呐:“谢安连连摇头,原來他曾经还一度想过,要撮合刘亿如和谢琰來着,只可惜谢少爷自恃门第,不愿意娶,而刘亿如何等女子,哪里看得上谢琰这等公子哥,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但是无论如何,谢安是识货的人,还是知道刘亿如的分量的,如今这局面,很明显她已经投入段业那边了,因此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