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芸凡记得是个雪天,街上的雪积得很厚很厚了,因为世峰想见萱萱,芸凡便回去把了抱了来。
街上很少人,只有几个行人在走。
有时候,芸凡想,如果不来法国,如果早一日知道世峰的病情,是否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然而,这一切,已成定局。
世峰连自己的家人都瞒着,即使当初连手术的日子都定下来了,他都没有告诉家人。以至今日,呆在他身边的,只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芸凡给他煮了他最喜欢吃的虾仁粥,送过来时,他正在睡觉。眉头还皱着,干净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不知做了什么好梦。
萱萱在芸凡怀里咿呀了一声,床上的人就有了反应,甫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芸凡一脸忧伤地看着他。
“你来了啊,萱萱也来了啊,来,爸爸抱抱……”略显疲惫的面孔,却带着一个慈父应有的宠爱。
芸凡转身,不忍再看下去,眼角早已湿润,便推说要上个厕所,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哭声,是从一个病房里传出来的,不一会儿,就有一张盖着白布的病床从眼前推过去,后面,还跟着两个抱在一起的母女。
恸哭无泪的表情,让人绝望。
芸凡一下子就被这个场面吓得后退了几步,内心的石头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继而,撒开脚就跑起来。
方向是世峰的房间。
一走进病房,芸凡就冲到世峰的面前,“哇”的一声,哭倒在他怀里,像个受了伤的孩子,哭得惊天动地。
无尽的委屈、绝望一下子就攫住她所有的理智,一波接一波的潮水将她淹没,胸腔一股窒息感传来,几欲晕厥。
世峰见状,将萱萱放到旁边,急忙抱起她,一脸的心痛:“小凡,不要这样子,小凡……起来,你不要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走?我不想你走,我也不要你走,我和萱萱都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啊,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芸凡一个劲地将自己压抑已久的痛苦和害怕宣泄出来。
这段时间,她都不敢去面对这件事。已经习惯了他所有的隐瞒,那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就不会心痛了。
所以,在事情终于到来时,才没有了接驾的能力,才没有了面对的勇气,才没有了换气的机会。
抱着她的手臂用尽了全部力气,似乎想要把她脑子里的绝望挤出去,想把他的力量挤进去,这样,他就可以走得安心了。
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锦盒,递到芸凡的面前:“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住进你的心里,成为那个唯一可以给你依靠的男人,但,我希望这个东西,可以一直陪着你,在你孤单无助的时候,给你力量。”
芸凡怔怔地看着那个锦盒,她见过它,在世峰的房间里,她见过他拿着这个锦盒,静静地发呆。
“这也是我六年前就应该给你的承诺,迟到了六年,虽然已经失去了意义,但,对于我,还是那么的重要。”
一滴泪水,滴在了锦盒上面。
芸凡含着泪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只钻戒。
很漂亮的钻戒,不失优雅,点点星光。
“这……”
世峰将钻戒取出,温柔地套在芸凡左手的中指上:“我不是能给你幸福的人,但,我是世界上最希望你得到幸福的人,小凡,答应我,一定要幸福,和萱萱幸福地生活。”
或许,幸福就是手中握着的戒指,只要一合掌,就在手心里。
芸凡含泪地点点头,却解下戒指,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
“小凡……”世峰想要阻止,却只得到她的摇头。
“既然你想我得到幸福,我也想给你带来幸福,那,我们就结婚吧。”芸凡说完最后那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定。
“这就是我们的结婚戒指,而这只,”芸凡也从怀里掏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钻戒,套在了世峰的手上,“是你的。”
世峰激动得手指微颤,狂喜的心情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再看看芸凡。
“这是……”
“这是我送你的,我们错过了六年,我不想再错下去了。”一滴接一滴的泪水落在了被单上,蔓延开来。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娶你为妻!”世峰宣誓般,一把搂在了怀里的芸凡,“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来得及爱你,疼你,守护你……”
门口站着的艾莉莎看着这一幕,脸上满是欣慰又悲恸的泪水。
世峰走的那天,萱萱哭了一下午,在芸凡的怀里,哭得声音都哑了,也没有人顾及到她。
艾莉莎姑姑躺了整整一个星期,直至世峰的父母来将世峰带回去,她才有精力走出门。
芸凡因为还有萱萱作为支柱,饶是再难受,也得挺起胸脯来,照顾这对老小。
屋子里再也没有了世峰催促芸凡喂奶换尿布的声音,也没有了病人上门来的脚步,门前冷落车马稀,屋内凄清寂寥苦。
时光穿梭,匆匆一过,萱萱已经三岁了。三岁的孩子,却有着超乎同龄儿童的智慧,不仅能熟练地讲国语,还能与当地人交流,连芸凡都自愧不如,出去买菜的时候还要带着这个小翻译。
三岁,在国内勉强可以上小班了,然而,在这里,萱萱已经是大班的优等生了,还经常以一个大姐的身份教训那些比她大了两三岁的孩子。芸凡老是笑她说话老气横秋的,她却不以为然,反而说芸凡“笨妈咪一个”,芸凡只是耸肩一笑。<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