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儿可知,连日来稻香米在金陵城内,闹出多大的风波?此事已惊动了天子,陛下命为父查明缘由。”王岩说话还是很婉转。
江茗玥便装糊涂,“哦?然后呢?”
王岩深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沉吟片刻,终于说道:“为父认为,你当将此稻香米进献给朝廷,接下来自然由朝廷来平息金陵这场风波。”
“进献?凭什么?”
“敢问王大人,小女子是偷是抢了吗?我凭自己的本事,买来的种子,种下的水稻,耗时整整三个月才有今日的收成。”
“既未曾违反朝廷律令,为何要进献?”
王岩算是领教了江茗玥的牙尖嘴利,只听他怒道:“天子乃九五至尊,陛下命你进献,你区区一介女流,莫非想抗旨不遵吗?”
“抗旨?圣旨何在?”江茗玥反问。
“陛下乃是口谕,哪来的圣旨?”王岩随机应变。
“王大人,这是要明抢吗?”江茗玥冷笑不已。
“你……”
“若要小女子进献稻香米,除非王大人当众让江瑜认祖归宗,冠以‘王’姓,否则免谈!”江茗玥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王岩一阵沉默,似乎正在考量利弊。
江茗玥又道:“这是……我娘,临死前留下的遗愿!王大人若做不到,大可将我姐弟二人赶出王家,只是这稻香米一事,小女子宁可全毁了也断不会进献给朝廷。”
“王大人,午夜梦回时,故人可曾入梦?可曾对为您生儿育女的青州江蔓,有过一丝丝的愧疚?”
“小女子言尽于此,告辞。”
王岩一下子跌坐回椅子里,神情连变数变,竟像失了魂魄。
来福守在房门外,将这番话尽数听在耳中,望着江茗玥离去的背影,满目惊骇之色。
王岩好半晌才走出书房,去寻大夫人。
王贾氏在王岩进门前,便已得知了父女二人在书房的谈话内容,不由一阵冷笑。
想认祖归宗?门都没有!
王家若真认了那对姐弟,岂不是打她娘家贾府的脸吗?
王岩当初赴任青州时,她才刚嫁入王家,正值新婚燕尔,结果自己的夫婿就在外面和青州那贱女人郎情妾意,害她独守空房多年,这口恶气她如何咽得下去?
王岩必是为了求她点头而来,可这个头她能点吗?眼瞅着王岩满腹心事进了门,她才起身行礼。
“老爷。”
“夫人,可曾用了晚膳?”
“妾身正等着老爷呢!来人!”王贾氏假装不知情,依旧如往常般温柔体贴照顾自家夫君。
“听闻,今日倩儿在外受了惊吓。”王岩顾左右而言他。
王贾氏笑道:“无碍的,只是走路不当心,崴到脚罢了。妾身已让大夫瞧过,倩儿歇几日便好,劳夫君挂心了。”
“嗯,由夫人操持府中琐事,为夫自是没有后顾之忧。夫人辛苦,来,尝尝这道竹笋可还合口?”
王岩罕见地亲自夹菜,王贾氏受宠若惊。
夫妻二人边吃,边词不达意地说了一番府中琐事,王岩琢磨着如何开口。
饭后,婢女收拾碗筷。
王岩忽然开口:“为夫近日忙于公务,倒冷落了夫人,今夜便歇在夫人屋里吧。”
王贾氏虽也颇具姿色,可她平日里端着主母的架子,并不讨王岩欢心,否则王岩又怎会离京赴任时,纳了一房又一房妾室?王岩平日鲜少留宿在她屋里。
故而,王贾氏也只一儿一女。
长女便是王倩儿,王家的嫡女,身份自然比庶出的兄弟姐妹高一头。
幼子王奕,如今才四岁,却是王家嫡子。
若非有个嫡子傍身,王贾氏这当家主母的位子,怕也坐不稳,毕竟王家后院偏房里养了一群庶子庶女。嫁给了一个如此花心、只想为王家开枝散叶的夫婿,这或许就是王贾氏的悲哀吧!
王贾氏又惊又喜:“夫君,当真?”
王岩端着茶碗的手抖了下,缓缓点了点。
王贾氏能不欣喜若狂吗?自打有了儿子,自家夫君已经数年不曾歇在她房中。
这晚,夫妻间那点不可描述之事,且略过不提。自家夫君心怀别的目的才肯破例留宿,王贾氏对此心知肚明,总也好过长年累月让她独守空房。
王岩的目的达成与否,外人不得而知。
翌日。
早朝后,后陈天子先后在御书房接见了两人:一位是户部尚书王岩,另一位是诛仙镇代任知县赵隽。
王岩如实禀告完稻香米的出处,前脚刚离开,赵隽后脚便跟着引路內监进了御书房。二人擦肩而过时,互相还看了对方一眼,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臣赵隽,拜见陛下。”
“亦川,你来了?快快平身!今后见朕无需行此大礼,算辈分,长公主是朕的姑母,你也是朕的表兄才对。”这位年轻的后陈天子,亲自来扶,很是亲厚。
“谢陛下。”赵隽起身。
“快跟朕说说,那名重犯是如何从诛仙镇牢狱中逃脱?如今,可查到此人行踪?”
“回陛下,当夜,臣尾随一名女神医……”
赵隽便将那日县衙突发的命案娓娓道来,他讲得很是生动,只并未透露江茗玥的名讳,以“女神医”代称。事后,又将这几个月县衙的公务,一一告知。
“臣办事不力,虽查到罪犯的下落,无奈此人身边总有江湖高手挺身相护,多次被其逃脱。”
“眼下,据暗探传回的消息,此人一路北上,三日前已进入幽州地界。臣恳请陛下,准臣前往幽州,亲手缉拿此人,以惩逆犯,以正国法!”
后陈天子犹豫:“这……姑丈可同意?”
赵隽气结:“陛下,您贵为九五至尊,家父也是您的臣子,岂会违抗陛下之令?”
“朕明知姑丈不同意你参军,一旦准你前往幽州,该如何对姑丈交待?此事,还是问过姑丈之后再做定夺。”后陈天子转移话题:“亦川,你再跟朕说说,那女神医当真医术了得?母后近日凤体有恙,若真如你所言,朕有意召此女入宫。”
赵隽眉眼狂跳,忙道:“自上次一别后,臣也……不知此女去向何处……”
“朕这就派人张贴告示,定能寻到此女。”
“陛下,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