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很滑稽,慕钦也是来监督人的。
慕家和路家的两个老爷子是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两家从儿子到孙子都是世交,路铭让没有慕钦那么野,但就是喜欢在山道上和朋友开开车。虽然被家里人抓了n次,他也是改不了。平时都是慕辛袆来盯着他,别和这帮人玩得飞出去了,今天她没时间,怕自家傻狗出事,就让她哥来看着点。
而银色莲花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路铭让。
他及时在安全刹车距离处急急停下。
骆从映很尴尬。
她干了啥?
周围的静止仿佛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面前的车灯啪一下关了。
骆从映才回过魂一样退后了两步。
咔吧一声。大概是得姿势不太正确,脚踝毫无悬念地崴了下,接着脚下一软。
不过……该怎么说呢,她的屁股并没有因此跟硌人冰凉山路来个亲密接触,因为也没人再凝固住了,反应过来的慕钦已经冲上来并且一把捞住堪堪要摔地上的她。
骆从映看得见他面无表情的脸。
这个姿势维持了,没有零点一秒吧,对方平静地把她拽起来,平静地把她夹带到绝不会再有车来的地方,然后转身向那位及时止损的司机走去。
此时吃瓜群众也差不多涌到司机那查看大概了,只有一位没有动,走到她身边,一言不发地蹲下。
杨承炜和骆从映静静背对着人群蹲得跟路过傻狗一样。
后者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见过他生气吧?他应该没生气吧?”
杨承炜:“……”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认识这逼十年了,你知道他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
骆从映感觉到那几乎怜悯的目光:“变态般的好胜心和自尊心。”
对方忽然感叹:“虽然不知道你竟然这么爱他,连生命都可以置之不顾,可是这种戏码,主角对掉下还能接受,这种反传统慕钦可受不了。”
骆从映:“……你家里没电视吧。”
杨承炜:“最大的液晶屏。不过我妈不看剧。”
“噢……这样……”
骆从映笑了笑:“接不接受我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他女朋友。”
她听到那边有动静,把校服拉链拉起站了起来。
转身走了……虽然背影一瘸一拐的,还给杨承炜撂下一句:“作为他十年的朋友你都不知道他女朋友是实验高一的吗?”
……。
不是早分了吗??
另一边,方才围过来看热闹的群众都努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慕钦刚才开车门的时候,路铭让就开始抱头求饶,还是被无情地提溜了下来。
揍得时候看在慕辛袆的份重了不少。
还“照顾好你妹夫”?慕钦冷笑一声,老子替你好好照顾。
奄奄一息的路铭让就这么听见了天使之声:虽然不是来阻止暴力的。
“那个,慕钦。”
他顿了一秒,淡淡看着骆从映:“你没事吧?刚才他刹住了。”
言下之意就是“把有事给我咽下去咯”?
骆从映闻言也不客气,举着脚爪,淡定的:“除了这个。崴了。”
有人立马举起手来:“我我我,我送你回去……啊!”
慕钦看都没看一脚给在他小腿胫骨上:“继续,你他妈直接开车飞山底下算了,等下你骑自行车下去,车让杨开到你家。”。
“那我怎么回家?”
骆从映持续上诉。
慕钦皱眉扫过来,语气放轻:“走下去。你怎么来的?”
走不了多久就有很大概率遇上的士。
这倒是有可能。
不过……
“我自己啊?”
慕钦:……
再怎么说回答是好像有点太畜生了。
于是陪着往下走,分了一只手臂给她拖着。
山路漆黑,螺旋式往下又增加了逆风把人吹成傻逼的几率。
唯一的光线来源几乎就是头顶星点和柔凉月色。
她不是会主动活跃气氛的人,而慕钦在她面前不说话就谢天谢地了,两人沉默了大概五六分钟,然后慕钦就停下了。
骆从映:“?”
她乖乖把手拿出来,对方都陪了四百米了,以他的人品来说,确实仁至义尽了。
慕钦撤了一步,突然单腿蹲下,右手撑在膝盖上,从她的角度还看得到少年挺拔精致的鼻梁和笔直的唇线。
猜测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弯腰:“你累了?”
“……”
慕钦太阳**跳了跳,他呼了口气,劝自己女人不能打。
上来。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
whhhhhhhhat?
骆从映瞬间就呆了。
但是,总归,她还是听话地爬了上去。
后背的温度被骆从映刻意忽略,她决定扯一次话题。
“慕钦。”
“嗯。”
“你知道吗?”
“什么。”
“每年的车祸有多少是因为车速过快?一百三就很难控制了,上一百五就快飞了,要是两百,是要开磁悬浮吗?这很危险的,不仅校规不允许,交规也不允许。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你想想阿姨叔叔你觉得……”
慕钦温柔截断:“你再说一个字,老子把你丢下去。”
骆从映闭了嘴,对方好像听见她的腹诽一样,过了几秒开口:“我没有这个爱好。”
“啊?”
“你耳朵和脑子同步进水?我说只是朋友来玩,偶尔看看。”
男生嗤笑了声:“要不是他已经过了终点线开始减速,你今天……”
骆从映没说话。
慕钦没继续说,只是声线低下去:“以后这种蠢事少干吧。”
骆从映哦,心说对,反正你这种傻逼也不会感谢我。
走了几步,慕钦都快疯了:“你再滑下去试试?你想上天我现在就成全你。”
骆从映赶紧手脚并用的往上蹭了蹭,错觉他好像僵了一刹,是那种细微到转瞬几过的瞬间。
他的步速中等,但总归是比他们俩一起走的时候快多了。
“傻逼。”
快睡着的骆从映强行清醒嗯了声。
“下次有什么比赛直接下来吧,别跟个猴子一样绕着教学楼傻转。听到没?”
慕钦皱了皱眉,停下来往后瞟了一眼,她已经跟周公相会了。
嘴里无语地骂了两句,最终还是压低分贝,任她睡去。
那晚她都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家的了。
但入睡前应该是祈祷过希望他们彼此都能将这事忘记,好像也实现了。
又是一个天清气朗的周一,她下了体育课就回了教室,可直到快上课了剩下的大部队才慢悠悠回来。
大家都人手一瓶饮料和不同的零食,有人经过她座位,无意道:“你没上体育课吗?刚刚阿钦请客啊,他们团体和个人都赢了。”
骆从映握着笔的手一瞬间滞重,但她努力让这种心情极快地滑走,轻松的笑了笑:“这么好?”
人这种本性犯贱的物种,被遗忘的次数再多,是不是都没法适应。
还是,因为那是早上才见过的死也不肯背书的人……就这么直接跳过了她?连跟她一起回来的学习委员都有人帮他带了一份。如果不是请客的人吩咐,谁会擅自这么做?
骆从映没再说话,安静做题。
直到桌子上被扔了包东西,一看就是包饼干的袋子。
抬头,是擦着汗的崔冶,朝她笑得一口白牙:“有人让我给你的。说是日本进口呢。”
她歪头看了眼教室门口正走进来的人,跟身旁人说笑,周遭的空气好像都染上明亮肆意,似乎有所感,他撞上她的视线,嘴角的笑竟然深了几分。
骆从映轻咳一声:“谢谢。”
她撕开包装袋,看上去是抹茶的饼干,做的小巧精致。
放了一个到嘴里,骆从映在心里也默默决定,他也没那么坏,她就更不能放弃他惨死的科目。
……
骆从映咬了一口的时候已经咽了一半了。
某个回到自己座位的人翘着腿看向她的位置,计算着时间。
在老师进教室的时候冲出去的骆从映大概能破校五十米记录了。
我操慕钦那傻逼把抹茶和芥末能搞混???
涮嘴中的骆从映濒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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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一家出名的需要订位的寿司店是日本人开的。今晚被一整个剧组的人包了。
从摄像到副导到助理,都坐在桌上热闹地喝酒闲聊,有人还想多点两盘刺身,被身旁同事拍了下:“喂,让你放开吃你还真的啊,慕老师今天请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那打光师悻悻地应下。
坐在打光师身旁的一个执行导演笑了笑:“我和他合作过三部,每次都是这样,尽管吃吧,到时候好好工作就行。”
话音未落,门帘处被掀开,有人弯腰进来,身旁跟着个带了黑框眼镜的清秀男士。
众人见慕钦进来,纷纷打着招呼,关系熟一些的直接跟他开玩笑:“今天又被慕钦包养了,你可要负责啊。”
慕钦呵地笑了,用口型开玩笑般做了个滚,朝众人微弯了弯腰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里间。
局到一半,经纪人忽然进来跟慕钦耳语了句什么,只见慕钦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跟正聊着的导演抱歉了声,起身出去。
这家店的老板据说是日本人,建筑是日式风格不说,连庭院都要做的滴水不漏才罢休。
在这样的景致里站着一个着不规则小黑裙的女人,是极格格不入的冶艳气质,她回过头,看到慕钦,蓦地就笑了。
“哟,看看这是谁。”
慕钦轻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吴夕晏切了声,走向他:“妖风呗。”
两人站着聊了会儿,原来吴夕晏本是跟朋友聚会,结果几乎包场只剩个不怎么好的位置,本来要离开的,结果听说是慕钦在这里请客。
吴夕晏抬起明眸看了眼夜空,深呼出一口气:“没想到你真会出来。”
“有什么想不到。”
慕钦唇角勾着一抹无奈的弧度。
吴夕晏一顿:“也是,到去年为止,听说你们一中每年同学聚会你都去的。”
慕钦黑眸内笑意渐褪,那瞬间微愣的情绪被对方捕捉到了。
他是这样,从以前就很明显,嬉笑怒骂的时候怎么都好,可是收起笑时令人无端感到心悸,年少时或许可以说有戾气和自由,年岁渐长,越发夺人眼目的气质眉目冷起来,原来可以更进一步。是成年人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吴夕晏也差不多是以身赴死了,仗着他们从前做不成情侣做了架友的情分,她觉得慕钦还不能明晃晃的把她叉出去。
“你知道我上周在玖佰见到谁了?”
“骆从映。”
她没敢看慕钦的反应,倒豆子般说完下半部分:“但是我认错了,只是长得像,细看根本不是。而且……”
“吴夕晏。”
他双手落在裤兜中,修长落拓,并且冷淡。
“你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不,不了。”
“那我先进去了,下次再聊。”
“噢……哦好的。诶!”
她叫住他快要进屋的背影。
“《绰约》很好看,以后也加油。”
吴夕晏是真心实意的,慕钦也应了声,唇角微勾,眼弯了一些,看不清什么情绪,不自知的惑人心神。
“谢谢。”
吴夕晏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抓了把酒红色的大波浪,好想呼自己两巴掌。
确实,过去就是过去,何必揪着不放。<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