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龙颜震怒,将所有以辞官要挟他的官员真的全部罢官了。细数下来,居然达到七八十人之多。一日之内罢免如此多的官员,在大明朝也算创了记录。
这些被罢免的官员登时有些傻眼,本来动辄以辞职相威胁,是官员对付皇帝常用的一招。尤其是这么多人集体辞官,皇帝一般是受不了的,因为活还得有人干,朝政还得有人处理。把官员全都罢免了,难道皇帝老儿一个人自娱自乐么?所以皇帝通常都会挽留一番,做些让步,官员们感觉有面子了,也就顺坡下驴,该干嘛干嘛。
没想到朱由检居然不吃这一套,说免就免毫不留情!这些人里面有相当一部分可就有些后悔了,但圣旨已下,天下可没有后悔药吃。
当然,以黄道周为首的一些人,你说他有骨气也好,死硬到底也罢,反正是即使被罢官,仍然毫无悔意。黄道周还跪倒抗声道:“自古忠言逆耳,但臣既食君禄,当报君恩,即使犯颜直谏,被罢去官职,甚至被廷杖、治罪,臣亦不敢避之!”
他这么一闹,几十名被罢官的也一齐跪倒,看意思竟是想故意激怒皇帝,对他们施以廷杖。
朱由检却是冷冷一笑,他太了解这帮读书人了。名利二字,他们也许对“利”看得很轻,但对“名”的追求却是孜孜不倦。为了博取“名垂千古”,他们不惜触怒皇帝,挨打甚至被杀都心甘情愿。看似很高尚,但归根到底还是自私,而不是真正为天下百姓着想。
因此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黄道周等人道:“朕可没功夫揍你们的屁股,许多大事还没议呢!燕凌,这些人已经不是朝廷命官,立即送出皇城!”
燕凌当即率领皇城警卫团的士兵进殿,两个架一个,顷刻之间就把这七八十人“请”了出去。黄道周等人兀自呼喊着,声音却是渐行渐远,直至完全听不到。朱由检这才吐了一口恶气道:“嗨,没想到为这事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还有没有要朕降罪己诏的?”
这下再无一人敢吭声了。其实朱由检并不是被盛怒冲昏了头脑才罢了这么多人的官,他看得很清楚,这些官员人数虽多,却多在都察院、翰林院、詹事府、太常寺、太仆寺、光禄寺等处任职。换句话说,都是些闲官,不像六部官员一样各司其职,即使罢了官,对朝廷的正常运转也没什么影响。
而且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三品以上的大员,看起来更像是东林党对皇帝的一次试探行动。现在虽然朱由检把这些人都罢了官,但东林党人仍有很多身居要职,以后还可再提拔这些人。因此从本质上说,东林党和阉党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是结党揽权,不过现在还没发展到像阉党那样营私乱政罢了。
当然,大臣结党是官场的顽疾,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朱由检也只是借此机会狠狠地敲打了一下东林党人,接下来还得赶紧解决几件火烧眉毛的大事。
很明显,现在大明已经不止是两面受敌了,而是同时出现三个战场:辽东、中原、西南。对于应该先在哪个方向重点用兵,大臣们又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约有一半大臣认为还是应该把精锐军队投入到辽东,因为建虏军力之强有目共睹,现在官军被迫退守山海关,已是不容有失,再败鞑子就打到京师来了。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向山海关增兵,至少在兵力上不能输给后金。
另一部分则认为,建虏固然凶残,流贼更为可虑。他们四处流窜,为害极大,一日不除则国内一日不宁,也无法专心致志地抵御外侮。因此他们主张将边军中的精锐暂时调至中原,与洪承畴一起先把高迎祥等人剿灭了再说。至于辽东那边,建虏刚攻陷数城,得地千里,恐怕也没那么大胃口,连山海关也要觊觎。
而几乎所有大臣都认为,最不重要的就是西南。因为不论是贵州还是四川,都是土司作乱,其匪首虽然嚣张,但均鼠目寸光,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在当地的权力,不会有更多的野心。眼下朝廷无论是军力还是财政,均是捉襟见肘,不如对这两地置之不理,至多让四川各卫所自行抵抗就是。待解除建虏和流贼的威胁,再回过头来收拾土司,自然易如反掌。
朱由检却不急于表态,而是问群臣道:“朕记得万历年间,神宗皇帝三次用兵,其中一次就是在贵州。谁能为朕详述之?”
袁可立身为兵部尚书,当仁不让地道:“陛下,‘万历三大征’中,果有一次是在贵州,亦即播州之役。自唐末天下大乱,唐将杨端击败南诏,割据播州,并与当地苗人通婚,渐成土司。后虽经宋元两代,但朝廷一直对其地实行羁縻政策,其后人也一直世袭官位。我朝洪武年间,其酋长投降,太祖仍用羁縻,任命其为宣慰使或都指挥使,至今已有二十余代。
“羁縻之州,虽有州县之名,而地方官员均由土司自行任免,对朝廷叛服无常。朝廷对其来而不迎,去而不迫,初时倒也相安无事。但后来土司渐渐膨胀,下则暴虐其民、互相攻伐,上则不服王化、骚扰边境,甚至攻击朝廷卫所。
“万历十七年,播州都指挥使、土司杨应龙叛乱,前后历经十余年,屡挫官军。神宗皇帝以兵部侍郎李化龙督师,总兵刘綎为首,调兵二十余万,兵分八路合围播州。杨应龙兵尽粮绝,自缢身亡,播州乱乃平。但朝廷也为此耗饷数百万两,国库几为之空。”
“唔…”朱由检若有所思地道,“播州是平定了,可才安生了二十多年,其他土司又闹起来了。”
“正是。”袁可立赶紧道,“播州之役后,当地改土归流,与普通府县一样任用流官治理,引起了其他土司的猜忌。此次作乱的水西土司,即是贵州诸土司中势力最大者,下设十三则溪,地方四千里,辖土民数十万。其酋长安邦彦自称‘罗甸大王’,连陷贵阳、毕节等十余地。至于四川的永宁土司…”
“够了!”朱由检突然打断他道,“朕意已决,先对西南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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