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首肖老雕孤注一掷,组织手下几千人一起发动夜袭。却不料戚家军早有准备,上来就是几轮佛郎机炮齐射,打死打伤数百土匪。
好在众匪徒已经穿过那片死亡地带,与官军展开肉搏。肖老雕心中大定,心想己方虽然伤亡惨重,但人数仍然将近十倍于官军。官军就是再厉害。十个人打一个,还是稳胜之局。
因为此时已是深夜,战场上一片漆黑。肖老雕心想反正已经交上了手,也没有必要再隐蔽了,即命手下点起火把,争取速战速决。
不多时,数百支火把渐次亮起,将雄伟的燕山山脉下的这一小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火光,肖老雕却惊恐地发现,前面的战场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而是戚家军对土匪一边倒的屠杀!
此时双方交手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冲在最前的土匪,已经被戚家军的鸳鸯阵放倒了一大片,侥幸未受伤的也无不骇惧,纷纷后退。
而后面的土匪看不到前面的情况,还是一窝蜂地往上冲。两边的土匪冲撞在一起,自相践踏,场面极度混乱。
戚美凤在车阵中见机不可失,急命传令兵:“击冲刺鼓!”
传令兵得命,立即敲响牛皮大鼓,鼓点疾如爆豆。
在车阵外厮杀的各鸳鸯队队长,听到鼓点声,已经明白主将的意图,大喊一声道:“冲刺!”
一声令下,在最前排的大盾兵和圆盾兵立即后退,两名持长竹竿的士兵和四名长枪兵排成一列,挺起手中兵刃,一齐向前方疾冲过去。
而那些土匪正在互相推搡和咒骂,还得小心脚下同伙的死尸,哪料到刚才那如同一块铁板,密不透风的敌阵,此时会突然冲锋过来!
刹那间,一连串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戚家军的士兵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有向前猛刺一招。但越是简单的招式,此时效果越大,因为对面的土匪十分密集,又是一片混乱,根本避无可避。这些士兵又个个力大如牛,往往一枪便在匪徒身上刺个对穿。
而不论刺中与否,这排士兵马上收枪,再重复前刺的动作。几个刺击下来,前面几排的土匪竟无一幸免,全被刺倒在地,有的竟被串了糖葫芦。
这时土匪们才意识到,如果与戚家军保持这个距离,他们的单手刀剑根本够不着戚家军,而戚家军的长枪和长竹竿子都超过一丈,却可以肆意地刺杀他们。要想反击,必须贴身格斗。
因此有些身手还算不错的土匪,仗着人数的优势,从长枪之间的缝隙中冒死前冲,想着只要冲到近前,单手刀剑近战灵活的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了。
可惜他们只冲到离长枪兵不到五步的距离,即被那种类似倒月芽状的钉耙挡住了去路。这种兵器横面不下三尺,上面布满铁钉,撞上去非扎成筛子不可。
就在这稍稍犹豫的一刹那,戚家军前排的士兵齐向后退,将距离又拉开到了一丈左右,随即又是不断地重复刺、收、刺、收的动作。而每重复一次,就多了几名土匪倒地。
那一直缀在最后面,手持鸟铳的士兵也不闲着,瞅准较为靠后的目标就来上一枪。那些匪徒对前面的长枪阵还应接不暇,哪里顾得上注意飞来的子弹,有不少人稀里糊涂地就被打得满脸开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留在车阵中的百余名戚家军,也纷纷登上战车,对更远处的土匪开弓放箭。他们的弓箭制作工艺精良,射程可以达到六七十步,正好射到了肖老雕所在的位置,又射倒不少土匪。
活阎王见前面的土匪死伤不断增加,却连车阵的边也摸不着,反而被排着怪异阵形的官军给赶了回来,不由得惧意大生,再次劝肖老雕道:“大当家的,这不行啊,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再不撤,老本都赔光了!”
肖老雕奋力击落一支射向自己的利箭,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声嘶力竭地狂吼着:“少废话,继续给老子冲!死人怕什么,死一个,少一个分银子的!没看见么,官军已经后退了,他们快顶不住了!”
活阎王定睛一看,见官军果然向后退了十几步,已经快退到车阵的边缘,不由得心中纳闷:他们明显处在上风,为何要后退?难道真是强弩之末了?
其实,各小队的队长只是听到了戚美凤以鼓声发出的将令,奉命稍稍后退。因为戚美凤发现,经过刚才这短短十几分钟的厮杀,土匪在阵前的伤亡已经上千,超过了之前骑兵冲锋、箭手齐射和佛郎机炮轰击造成伤亡的总和。
但也正因如此,战场上倒下的已死和未死的土匪太多,已经妨碍了鸳鸯阵的发挥。因此她当机立断,命令士卒稍稍后退,再空出一片战场。
肖老雕哪懂官军的意图,还以为己方胜利在望,玩命地指挥着剩余的土匪,继续向车阵进攻。
但活阎王却留了个心眼,不但不跟着向前冲,反而后退了十几步,撤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外。
他心惊胆战地看到,官军果然又开始向前推进了,仍是先用大盾抵挡,用长竹竿封住企图绕过大盾的土匪,持短兵器者在大盾后伺机砍杀。待土匪冲击几次无功而返后,长枪兵再次出击,一刺一收;而钉耙兵护卫着长枪兵,不让土匪接近。最后面的火铳兵,则仍是肆无忌惮地瞄准射击。
整个战斗过程,与刚才如出一辙。而土匪的尸体,也再一次以惊人的速度在阵前堆积起来,简直比割麦子还快!
而就在此时,一直在车阵中抻着脖子紧张观战的朱由检,神情也终于放松下来。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外行也看得出,戚家军胜局已定,土匪的溃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这时候也来了精神,手脚并用地爬上一辆战车。
戚美凤见他也上来凑热闹,心头一紧,急阻止道:“殿下!这里是战场,太危险!请您速速回到阵中!”
朱由检却坏笑着道:“本王的最大爱好就是痛打落水狗,本王的座右铭就是趁你病要你命!将士们杀得如此痛快,本王又岂能袖手旁观!看我的!”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汤若望送给他的那支燧发手枪,装入弹丸和火药,学着前世射击游戏中“蹲狙”的样子,猥琐地蹲在车顶上,寻找着远处较为明显的射击目标。
这燧发手枪虽然射程较近,但也能打个二十多步。而此时土匪们都只顾着应付鸳鸯阵,谁也没注意到车阵上又爬上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说来也巧,那匪首肖老雕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正好冲着这个方向冲来。朱由检虽不认识他,却觉得他的衣着在土匪中最为华丽,块头又大,是个极好的目标。当即眯起左眼,举枪三点成一线,扣动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那肖老雕本来还在狂呼乱喊,朱由检这一发冷枪射过来,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只可惜这货枪法欠点准头,未能击中肖老雕的要害部位,只打中了他的右肩头。
饶是如此,肖老雕仍感到通彻骨髓,锁骨已被这一枪击得粉碎。
到了这时,他也终于明白,此次的袭击是彻底失败了。
“撤!都他妈给老子撤!”肖老雕绝望地喊了一嗓子,随即捂着肩头,率先掉头落荒而逃。
土匪们见肖老雕都跑了,谁还肯留在这里送死,当即丢下兵器,撒丫子往后就跑。战场上就好像退潮一般,呼啦啦一声空了一半,当真是兵败如山倒。
戚家军的士兵见终于撑到了敌军败退,激动地齐声狂吼:“打胜啦!打胜啦!!!”
戚美凤也终于如释重负,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一软,差点从战车上摔下来。
一旁的朱由检倒是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关切地问道:“美凤,你没事吧?”
戚美凤心中一慌,赶忙奋力挣脱道:“殿下!我…末将没事!”
“没事就好!赶紧下令追啊!咱们让这帮王八蛋困了一天,现在他们打不过想跑,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朱由检恨恨地说道。
戚美凤忙劝道:“殿下,穷寇莫追!”
朱由检却梗着脖子坚持道:“美凤,这你就不懂了。岂不闻诗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戚美凤美目一亮,由衷地赞道:“好诗!不过殿下,美凤却从来没听过这首诗,不知是何人所作?”
朱由检老脸一红,心想怎么又把老人家的诗作给搬过来了。他赶忙掩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不追,土匪可都跑远了!”
戚美凤还犹豫道:“可是将士们也有伤亡,况且厮杀了半个多时辰,个个疲惫不堪…”
“千户大人,殿下说得对,我们骑兵去追!”石彪走过来大声请战。
“我们骑兵去追!”几十名骑兵也跃跃欲试,用热切的眼神望着戚美凤,“千户大人,传令吧!”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戚美凤吟诵着刚刚听到的老人家的名句,终于下定决心道,“好!石彪,你率骑兵队前去追击,记住,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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