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沈相入狱
安贵妃心内的不满,如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来,一泻千里,然而安贵妃越是怒意冲天,恭王越是平静如水,扬起那双与安贵妃相似的桃花眼。
“既然母妃已为儿臣定好了婚事,又何必多此一举办个诗会,儿臣一早便说了不用诗会,母妃偏要,看出事了罢。”顿时,一只上好的瓷瓶被摔得粉碎,
“你这是什么态度?为了一个野丫头竟对母妃出言不敬,平日里的礼仪廉耻都忘了吗?”安贵妃大怒,一双秀眉斜飞,脸上更添冷意,定是那丫头将自己的文儿勾引得忘了本心,
“母妃又何必发怒,礼仪廉耻,儿臣,还是谨记于心,再说,儿臣也未对母亲出言不逊。只是在说事实罢了。”恭王道着,给安贵妃斟了杯茶水。
安贵妃手一挥,恭王手中茶盏不稳,滚烫的茶水倾泻而出,直接淋在了恭王的手上,一瞬间皇贵妃心疼而至,下意识便要扯过恭王的手瞧个清楚,却扑了个空。
恭王神色冷然,拿起桌上的绢布轻拭去手上的水渍,嗤笑:
“不过是热水一瓢,母亲又何必神情慌张,儿臣出兵征战都未曾见过母亲如此担心,既然母妃不愿,何必扯那些弯弯绕绕的话来堵儿臣的嘴。儿臣记得,儿臣小时喜欢一条小狗,日日抱着逗玩,可不久便让母妃命人抱了去,至于那条小狗去了哪里,母妃心里知晓。”
安贵妃惊愕于恭王的轻淡描写,僵坐在椅上,
“似乎儿臣从小喜欢的东西,母妃都不喜欢,儿臣便在想到底是什么才是母妃喜欢的。”恭王微弯着腰,望着安贵妃,
“儿臣寻了好久好久,直到儿臣将余瑜(端王)打趴在地上那一刻,儿臣找到了。”恭王扬唇一笑,扯出一抹邪魅。
“儿臣知晓母妃的欢喜,而母妃是否知晓儿臣的欢喜?”安贵妃望着恭王,觉得眼前的不是自己的文儿,自己的文儿绝不会说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自己的文儿很懂事,自己让他做什么,他便会去做,而且做得极为出色。
“看来母妃并不知晓。”恭王盈着笑,“罢了,儿臣便不在惹母妃不快,儿臣先告退。”道完,恭王扬袖而去,留下呆愣的安贵妃和一地的狼藉。
恭王并不担心安贵妃会被气疯,若要气疯的话,再她成为贵妃之前便疯了,对于今日这番话,恭王自认早已在心中辗转千百次,从小到大,唯有赢,才能博得安贵妃的欢笑或一声真心的温柔。
也唯有在赢之后,自己身上打斗而来的伤痕,才能备受关怀,若是输了,呵,恭王不想再回首,望了望天上高挂的艳日,即使多炎烈的日光,都只觉寒意滔天,身体跳动的那一角,就如世间最寒冷的一处,万年冰封。
恭王回了府中,静静地坐在书房内,背靠在椅上,看着日光在房内爬行的痕迹,以难以觉察的距离一毫一毫地移动。若是分了神,眨眼间又觉其偷偷地爬行了一大步,日光向来受人敬仰,却也喜欢背着人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王爷。”离开多日的林轻终于回来了。
“查到了甚么?”恭王未动,声音在房内冷冷绕绕。
“苏清本是镇国公三小姐,也就是当初您写信,让文柔小姐互换身份的那个庶女。”林轻顿了顿,单膝跪下。
“当年王爷派属下前去跟踪,属下却找错了人,卑职失职,请王爷惩罚!”
“起来罢。”恭王瘦长而有力的手指轻叩着椅手,“当年你也不过着了苏清的道,不怪你,下次做事放机灵些。”
“是。”林轻松了口气,后背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苏清在此,定然会发现,恭王身边的这位暗卫,长得几乎跟于絮身边的那个林轻一模一样。
而且这两人都叫林轻,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奥秘。
大将军在苏清那边吃饱喝足,又赖了一个晌午后,终于依依不舍得回去自己的将军府。出门之时恰巧碰见了杨叔,垂头丧气的模样,见到自己更是没命地跑,方要抓来问清楚,便被一人拦了下来。
“大将军就放过杨叔罢,因为您,杨叔都被罚了好几个月的银子。”阿古扯住大将军,语重心长。
“因为本将军?”大将军反问。
“正是。大将军不用向阿古打探太多,阿古也不会告诉将军的。若是将军下次想见苏清姑娘,便躲着些主子,可别连累了我们这些做属下的。阿古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说完,阿古便飞身而去,就是怕被大将军抓住。
“臭小子,跑那么快,本将军还吃了你不成!”大将军骂着,转身出了相府。
由于沈玉清晨的禁锢,接着便是大将军的出现,苏清觉得今日累成了狗,躺在藤椅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漫天云霞,日渐西落,一日又要结束了。藤椅轻摇着,渐渐地,苏清入了睡。
“苏清姑娘,苏清姑娘······”院里,突然响起一阵急呼,苏清迷迷糊糊睁开眼,太阳早已下山,整个天空变得灰戚戚的。
“杨叔何事如此着急?”苏清见一院的人都围了上来,不禁蹙眉。
“沈相被抓了。”
什么?
像沈玉这样的大臣,做了什么,他难道还能被抓么,这件事,苏清着实有些不太相信。
可见着杨叔的表情,她又觉着并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他的表情并不是像作假,他更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这件事情是什么原因,杨叔你细细跟我讲讲。”
经过杨叔的一番解释,苏清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沈玉今日被数名大臣联名上书,至于罪名,都是一些贪污,官僚勾结的事情,虽然数额不大,但这份奏折上写得十分细,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把沈玉挖了个底朝天一样。
苏清听着这些,心中咯噔一下。
这些事情,她自然是比谁都清楚,这些东西都是她在沈玉书房收录过来的,这数月她得到的,最有意义的就是这些。
只因沈玉这个人,没什么能挑的出来的毛病,那些事情,虽是实话,但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要定他一个丞相的罪,光只有这些随口就能解释出来的罪名,根本就不够。
可,真正让沈玉入牢的是那份名单。
她不知道这份名单,甚至在这些月里她也没有看过关于这份名单里的任何痕迹。
这件事的时机莫不是有些太过凑巧了。
当时诗会上,其实苏清做了一件事。
诗会人员复杂,自然的,也是最适合递送情报的时刻,况且像这种宴会,于絮也能参加,毕竟他如今的官职也不算小了。
当初,她已经让君山的人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报给了于絮。
而她当时在诗会上亲自给于絮的消息里,刚好就有这些消息,几乎每一件,甚至连顺序都一样。
所以,苏清有理由,怀疑这是于絮为沈玉做的一场局。
本来苏清打算将消息交给于絮后,就悄悄离开沈府的,但是还没等苏清她走呢,于絮就开始了他的计划。
这样,莫不是太过着急了?
而且还有一点,她没有跟于絮说清楚,其实她手上还有关于沈玉的东西,但是她如今并不打算给于絮了。
总不能所有好处都让于絮得吧,更何况,她觉着沈玉这人似乎更适合她来合作。
就凭于絮这急功近利,且从来不跟他的合作人商量的性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伙伴,倒不如,她转头换一个。
其实苏清这时想的大多还是气话,她主要还是因为,这段时间跟沈玉的相处,觉着有些亏欠罢了,当然了同时在心中的莫名还有一种失落感。
因为在她记忆中往年里温润如玉的于絮,本不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这种过去从来没有看清过身边人的复杂,苏清如今是感受到了十分。
“杨树,关于朝中人的事情,我一位女子,想来也没有办法想到解决办法,但是你放心,我定然尽可能,做些别的,希望这样能帮到沈相吧。”苏清的表情十分复杂。
杨叔的脸上有些愣怔,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来通知的人,竟然是她这一名小小侍女,是啊,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干着急的人罢了。
“嗯,姑娘先不要慌乱,沈相没做过的事情,如何查也不会查到什么蛛丝马迹,想来,沈相很快便能会回来了。”杨叔如此说着。
但苏清明白他这话,安慰的成分占大部分。
丞相之位,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是非最是难理,朝中觊觎之人只多不少,再加上沈相这样的性子,想来在朝中树敌更是良多。
如今被如此多大臣联名上书,恐怕也得纠缠数日。
虽然像这种事情,本难不倒沈玉这样的人物,可偏偏同时呈上的还有那一份名单。
自古皇帝,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
沈玉这一次,若是一个不慎,怕是可能余生难逃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