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她的身份
不知为何,这玉环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难不成在哪里见过这玉环么,还是说因为那画像?
沈玉将这玉环稍推向阿古,道:
“收起来罢,虽看不清,但起码能留个念想。若是醒来,发现不见了,该又是一个打击。”
“主子,有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讲?”阿古沉声道。
沈玉盯着阿古,微眯眼,显得冷峻而邪魅,
“你跟着本相快十年了罢,竟还未摸清主子的性子?阿古,若你跟的不是本相,你是不是早被乱棍打死了?”沈玉打趣着,这阿古朴实是朴实,就是太死心眼。
“属下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阿古听沈玉如此一说,更是惶恐。
“说罢。”沈玉甚是无奈,这个个看到自己畏惧无比,说起话来甚是无趣。
“属下是否要去查清那位姑娘身份?”阿古道。
半晌,独特而温润的声音响起,
“嗯,顺便查查这几日,这片海域来了哪些船只,哪些人,甚至哪些劫盗。要快,只给你两日的时间。”沈玉沉声道,自己要赶在到达淮安之前明确此女子的身份,最起码,要排除其与某些人的关系。现下,自己正乏于水灾,分不出太多心思防备小人,此时,塞这么一个女子进来,正是最好的时机。
淮安水灾?想起,沈玉便觉心烦意乱,头痛欲裂,明知淮安水患顽固,官员奸狡,方才看了厚厚一本花名册,更觉比想象中要麻烦,沈玉深叹,看来,这一次端王要得逞了。
阿古在沈玉领了命匆匆去办,贰号房内的女子依然沉睡着,换去了湿哒哒的衣衫,虽粗麻裹身,却也显得整洁干爽,两名婆子候在左右,寸步不离。
一名身材稍壮的婆子,姓王,此时正捧着汤婆子帮女子暖和身体,另一个稍纤细的婆子,年纪也相对年轻,姓陆,正拿着干布小心地绞着湿漉漉地发丝。
软绵顺滑的发丝握在手中,如光滑的绸布,陆婆子不禁感叹,着要花多大的精力和银子才能将一头长发养得如此水光。
此时昏睡的女子确实是苏清,在被阿古救起之前,最后一次举起手发起的求救,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除了被救起那日,沈玉看了苏清一次,便再没去探望过苏清,但谁也不敢怠慢,虽然沈玉没有亲自前来,却派了贴身近卫前来查看,人也是在贰号舱内将养着,这便是极大的恩惠。
霍先生也是用尽了心力为苏清医治,就着两日汤汤水水地养着,身上的虚浮早已消肿,虽面色依然苍白,但整个人焕然不同,那股清冷更加显然,容颜比之前的想象更为出色。
“这都昏睡多久了,怎么还不醒呀?”王婆子嘟囔着,有些失了耐性。
“是啊,如此美的一姑娘,若是醒不来,那些荣华富贵该多可惜啊。”陆婆子道。
“可不是,看相爷对她虽不闻不问,但也无半分怠慢,若是醒来了,依着姿色,迎合一下相爷的兴趣,还有甚么得不到的。”王婆子越说越离谱,两个婆子说起这些露骨的话来无半点羞耻之感,反而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缕缕话音飘入耳中,扰得苏清心烦意乱,努力寻着声音的源头,挣扎了好一会,刹然,睁开了眼,入目,便是横木的舱顶,两个聊得正水深火热的婆子,被突然醒来的苏清吓了一大跳,半晌回过神来,陆婆子忙上前浮起苏清,又急让王婆子去找阿古,王婆子跌跌撞撞向外冲去,推门,差点要撞上迎面而来的人,阿古反应敏捷,稍稍闪身,王婆子一踉跄,直接向前摔了个狗啃屎。
“不看着姑娘,慌慌张张要去何处?”阿古蹙眉沉声道,身上渐露杀气。王婆子惧怕,语不成句,一只丰腴的手抬起,在半空颤抖着,指着里屋,阿古心下一沉,忙跨步入了房中,入眼便是醒来由着陆婆子扶着的苏清。
“快去,请霍先生来。”王婆子听令赶紧跑了去,不一会,霍先生匆匆而来,又给苏清诊了脉,
“如何?”阿古问。
霍先生抚了抚下巴的长须,脸上浮着喜色。
“脉象虽未算平稳,但是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霍先生道,又望向苏清,
“姑娘这一遭可算是幸运,捡回了一条命。”
苏清苦笑,一双眸子圆溜溜的,却甚是空洞。
她的心中不觉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你说,你究竟想做什么呢,这海上的劫盗真的跟你无关么,于絮。
“谢大人救了草民一命,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苏清轻道。
“救姑娘的并不是在下,姑娘该谢的应是相爷。”霍先生收着自己的药箱,边道。
相爷?苏清又望向立在一边,一身劲装的阿古,又望了一屋子的人,蹙了眉头,看来他们口中的相爷并未在此,撑着下了床,向阿古躬了躬身,
“有劳公子替民女向相爷道谢。”苏清话音轻柔,此时大病初愈,又脚步虚浮,配上一张清古容颜,倒比淮安岸边的绿柳红花更为柔弱怜兮,楚楚动人,而一身的清冷淡淡又让人觉得是悬崖边的枝草,倔强而坚定。
“此等救命的恩情岂是他人可替着道谢,又岂是一两句话便能带过的。”一道温润略带慵懒的声音由门外传来,抬眼望去,只见一名暗紫衣的男子,迈步而入,身形颀长,白玉束冠,如皎皎君子,又如泽世明珠,一时,苏清也忘移开了眼。
“在下救了姑娘一命,不知姑娘可想好如何报答在下?”声音又在舱内响起,一双凤眼望着前方,视线落在苏清身上,身形纤细,墨发如瀑,如明珠冷玉,如新月生晕,又如花树堆雪,清冷而坚韧,倒是与刚被救上时判若两人。沈玉均匀修长的指骨轻敲着椅手,凤眼微眯,想看看,这样清冷之人,会是怎样报答救命之恩的。
苏清目光微闪,心知眼前男子极具危险以为,压下心中浮起的后退之意,苍白的唇角轻扯,
“相爷位高权重,锦衣玉食,民女实在想不出从何报答而起。从今往后,民女定当将这份恩情记于心中,时刻不忘。”
沈玉不禁轻笑出声,断了苏清的话,话音悠悠扬起,
“姑娘真是个有趣之人,报答救命之恩向来讲究奉送金银字画,甚者,以身相许,姑娘只口头上道了声谢,又道时刻记在心中,这虚虚渺渺之事,在下又如何知晓你真记在了心上,姑娘这一番,是否略欠了些诚意?”
苏清抬眸,瞳目闪过微怒,眼前之人又岂是初见时的皎皎君子,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房内其余人见气氛火花四溅,未免殃及自身,纷纷用意念捂住耳朵,悄然退出了里间。
毕竟此人救过自己一命,不宜过于失礼,苏清忍住心中的怒火,脸上依然平淡如水。
“民女孤身一人,身无分文,便更没有金银和名贵的字画,”苏清顿了顿,“若以身相许,相信相爷也是看不上民女出身卑微,与其左右为难,相爷不如等民女赚足了银子,届时定双手奉上。”苏清神色坚定。
沈玉眉目微挑,依然笑着,只是不再如前一般温润,倒添上了几分探究,眼前女子可不简单,竟然有如此大的口气。
“赚足银子?不知姑娘有何法子赚够银子,以报答救命之恩?”沈玉问。
“民女自有方法,不烦相爷费心。”苏清沉声道。
“你赚的银子可是要给本相的,如此,本相又怎能不费心?”沈玉道着,由宽大的衣袖内取出一枚玉指环,苏清一看,之前的平静闪过一丝慌乱。
苏清压下慌乱,尽量让自己冷静,不卑不亢,
“此玉指环乃家父留给民女的唯一物件,希望相爷能交由民女手中。”
苏清开始胡咧咧。
“书,自然是要还你的。”沈玉笑道,“但姑娘要回答本相一个问题。”
“好。”苏清深吸气,心想,十个问题都回答你,只要把她的东西还回来,当然,别人只要求回答一个问题,苏清不会蠢到多赠送九个。
“好,爽快!”沈玉手中的书轻拍,一双凤眸又微微眯着,嘴角轻弯,
“轻问姑娘芳名?”
沈玉话音刚落,苏清心下诧然,竟只问自己姓名?一双美目也不禁微微眯了起来,不觉间,两人竟有些相似。
“怎么,莫非姑娘忘了自己的芳名?”沈玉步步紧逼地打趣着。
苏清轻福身,道,
“回相爷,民女姓君名哲。”
“君哲?”沈玉重复念着,视线并未离开过苏清,眸里,深意渐浓,房内的温度也不禁骤然下降。
“姑娘可知当晚狠下杀手的是谁?常年出没在东离边疆的劫盗,怎就突然到了这里,巧合地独独盯上了你这一条船。这些人的幕后推手,姑娘可曾想清楚了,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抗衡的,还是你背后之人可以抗衡的?”沈玉顿了顿,只见苏清神色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唇角一弯,笑得肆意。
沈玉继续道,逐句分析。
苏清紧抿着唇,将苍白的唇咬得更是泛白。
沈玉缓缓起身,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姿令人移不开眼,
“本相既救了你,便能护你。”突然,苏清觉得一股温热靠近,之间沈玉微弯着腰俯身于自己身旁,清淡的香气萦绕,耳边是温热的话音,
“还有半个时辰,是去,是留,苏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沈玉道完,转身离开。
苏清怔望着沈玉的背影,后背一阵阵发凉,才短短两日,其竟然将自己所有事情查得滴水不漏,该死!自己竟未预料到这一点,还谎报了姓名,如此斤斤计较的一人,该是将这一笔记在账上了罢。
不过他所谓的苏姑娘,究竟是她苏清,还是苏文柔呢。
毕竟在世人眼里,她可是苏家嫡女苏文柔。
半个时辰后,沈玉乘坐的官船终于靠了岸自上而下,他细细打量着,街道洁净,和谐一片,只是,百姓太瘦,官员太肥。
沈玉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