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尚未结束,杨思勖突然来到了洛水大营找薛绍,说给公主传些口信。军营纪律森严,营门卫士将杨思勖拦在了大营之外,只来向薛绍通报。
薛绍Zhīdào,若非是禁中有大事,太平公主不会叫杨思勖这位心腹来传话。军营里面人多耳杂,薛绍亲自到了营门外来将杨思勖叫到了僻静之处,问他何事。
杨思勖告诉薛绍说,太子与裴炎已于昨日经到了洛阳,今日入宫觐见。二圣在禁中私秘接见了他二人,很有Kěnéng皇帝陛下已经做出了传位与托孤这些后事安排。事罢之后,皇帝陛下兴许是放下了一颗心头大石,心气由此溃散病情突然恶化,马上就陷入了昏迷之中至今未醒,看来随时Kěnéng驾崩!”“
太平公主让薛绍,做好一切随机应变的准备!另外,太平公主说为了安全起见,除非有她送出来的准信,否则叫薛绍暂时不要急于回洛阳!
薛绍不由得心中很是一紧,太平公主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皇帝陛下真的要驾崩了,那么洛阳城外的二十万野战军足以控制整座洛阳城,足以改变大唐的历史与国运。这么强大的力量,裴炎这位劲敌怎么Kěnéng不顾忌?万一这时候自己仓促入城落入了裴炎的圈套,不说被他谋害了性命,被他夺去兵权的Kěnéng性将是极大!
“请回复公主殿下,我就当是什么都不Zhīdào,只管在洛水练兵。”薛绍说道,“一但朝中有变,务必尽快把消息告知于我,我会随机应变!”
“是!”杨思勖郑重应诺,拜辞欲走。
“等一下。”薛绍叫停了他,叮嘱道,“让公主殿下,务必小心,务必保重!”
“小人Zhīdào了!”
杨思勖走了,薛绍的神经斗然崩紧步步紧逼,来得好快!
薛绍没有想到自己上任右卫大将军不到三天,皇帝陛下就将要驾崩了。
他仿佛看到,洛阳的上空正在风起云涌。大唐,终于是要变天了!
稍后,薛绍独自一人行走在军营外,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潜心思考。他自忖道,一但皇帝陛下驾崩,朝中的势力肯定会分化为三方。
一方是即将继位的新君李显,一方是即将成为“太后”的武则天,再一方就是托孤的宰相与先帝留给新君的顾命大臣,裴炎。
毫无疑问,这三方人马都会特别重视薛绍这一位,手握二十万野战大军的右卫大将军。
那么薛绍自己,该要何去何从?
仗兵起势控制朝廷?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虽然薛绍现在是这二十万大军的统帅,但他只有统兵练兵之权,没有调兵和用兵之权。更重要的是,西军征这样的正义王师绝对不会忠于某一个个人,他们只会忠于公德、忠于正义!
在军队里面,“人心所向”非常的重要。
现在西军征的将士之所以对薛绍非常的拥护,是因为薛绍是裴公的门生,是曾经的副大行军总管,将士们热切的希望薛绍能率领他们去杀敌报国、继续裴公生前没有完成的遗志。
如果现在要西征军跟着薛绍倒戈去对付朝廷,或许不用等着朝廷出招对付,西征军的将士就已经瞬间哗变把薛绍擒下,送给朝廷法办。绑下薛绍的那个人,甚至有Kěnéng会是薛楚玉本人!
于是,这个“乱臣贼子”的念头只是在薛绍的脑海里稍稍一闪,很快就消失无踪。薛绍摇头自嘲的笑了一笑,心想原来权力的诱惑,比金钱、美色这些东西的诱惑都要来得致命!每个人的心里都同时住着天使与魔鬼,好在我没有利令智昏铤而走险。妄想成为政治暴发户的代价,很有Kěnéng是粉身碎骨、祸及满门、遗臭万年!比如东汉末年的,董卓!
妄自起兵做暴发户看来是绝对行不通了,那么薛绍的选择就只剩下了一个,在三股势力当中选择一方与之结盟!
裴炎,此人不用多想,薛绍第一时间将他排除。
李显?……这位即将成为新皇帝的太子殿下,薛绍实在想不出跟随于他有什么好结果。哪怕自己现在手握二十万野战王师了,但这支军队的根仍然是被朝廷握在手心里。换句话说,朝廷能让薛绍平步青云统领二十万大军,也能让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而这些要害之事,显然不在李显的掌握之中!
那么,就只剩下天后了!
想到此处薛绍不由得“嗞”的吸了一口凉气儿!我说那天我领旨谢恩的时候,天后为何笑得那么坦然、那么大方,那样心满意足并且对我充满期待!原来她早就想得很清楚,一但皇帝陛下驾崩,我就只剩下她这唯一一个盟友可供选择!
若非如此,她岂会同意皇帝擢我为右卫大将军?如果她不同意,病重的李治纵然有心,又岂能如愿实施?
薛绍不由得惊叹出声“真是老谋深算!”
思虑已清,薛绍连忙返回军营在中军帅帐里召集众将,并对他们下达了自己正式上任右卫大将军之后的,第一道军令“勤加操练,随时备战!”
众将只当是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因此个个热血摩拳擦掌,纷纷表态一定竭尽全力操练军队,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晚饭过后,薛绍正准备派几个斥侯趁夜进入洛阳城打探一下情报,营门卫士再度来报,说有兵部侍郎兼同中书生门下平章事岑长倩,奉中宫之命带着大量的羊肉与果酒前来犒军。
“来得好快!”薛绍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岑长倩肯定是奉天后之命而来!
思忖片刻之后,薛绍下令道:“李多祚将军,你去收仡交割那批犒军物资。另外有请岑相公,中军帅帐奉茶!”
“是!”李多祚郑重应诺,出去办差了。
“众位兄弟,都请暂避。”薛绍让其他的人都暂时回避了,听一听岑长倩会要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岑长倩就来了。他带人抬着几口盛装宝剑的精致剑箱,满面春风的对薛绍抱拳道:“恭喜薛少帅,贺喜薛少帅!”
薛绍笑呵呵的迎上去,对这位昔日的顶头上司抱拳回礼,“岑相公,薛某喜从何来呀?”
岑长倩笑道:“短短时隔三月,薛少帅就荣膺右卫大将军之职,麾下统领二十万大军,这还不是可喜可贺吗?”
“薛某一介武夫,只知带兵打仗。将军官职无论大小,皆是为国效命为君分忧,何喜之有呢?”薛绍笑道,“倒是岑相公,一别三月就已经登阁拜相领袖朝堂,这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贺啊!”
“哈哈!”岑长倩大笑,“我这个小小的兵部侍郎能被二圣破格提拔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得以入阁参政议事,还不是托了你的鸿福?”
“哦,这话从何说起?”薛绍有点好奇的问道。
岑长倩笑了一笑,说道:“薛少帅莫非忘记了,你整顿北衙军纪、发起北衙讲武、后又平定白铁余并在征募西征军的时候,用‘讲武法’迅速征得二十万募兵。这些可都是很大的功劳啊!岑某忝为你的上司,当然也就跟着沾光被记了一些功劳上去。年初时吏部四善二十七最考评,岑某侥幸居然得了‘中上’之评。后来我又厚颜获得二圣嘉许,这才得以破格提拔,入阁议事!”
薛绍大笑不已连声恭贺岑长倩,和这位昔日的顶头上司相谈甚欢。
其实严格来说,大唐真正的宰相只有中书令、门下侍中和尚书左右仆射这几个人。二圣迁都洛阳之时把中书令薛元超、侍中裴炎和尚书左仆射刘仁轨都留在了长安辅佐太子监国,其实就是暂时把他们给“架空”了起来。
随后到了洛阳,二圣马上就着手提拔了几位品衔并不太高的新人进入政事堂,让他们挂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衔职,以“副宰相”的名义打理军国大事。其中有两位中书侍郎郭正一和王德真;另有裴炎在门下省的副手黄门侍郎刘齐贤和吏部尚书魏玄同,再一位就是薛绍曾经的顶头上司,兵部侍郎岑长倩了。
岑长倩嘴上说“沾了薛绍的光”才得以入阁拜相,其实薛绍心里很清楚,岑长倩等一些新提拔的“副宰相”蒙受君恩,当然会在政事堂里积极的为二圣效力、为二圣帮腔说话。二圣的这一举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重振中宫皇权,分化与削弱长安的那三位重臣宰相的权力与影响力。
“闲话说了许多,却险些忘了正事。”叙谈一阵后,岑长倩说道,“我奉命来到洛水大营,一为犒军,二为颁赐薛少帅,这些东西都是天后娘娘赏赐给你的,你赶紧收下吧!”
说罢,岑长倩就叫人把那些抬来的剑箱整齐的摆在了薛绍的面前。
薛绍好奇道:“天后所赐,莫非是兵器?”
“这可不是一般的兵器。”岑长倩意味深长的微笑道,“天后娘娘请动圣旨,特赐薛少帅班剑二十,以表彰薛少帅护国安民累建军功!”
班剑二十?
薛绍不由得略微吃了一惊,“班剑”其实是一种仪仗用的装饰剑,是君王用来赐给德高望重的元老重臣或是功高社稷的护国元勋,让他们的亲随仪仗们随身佩带,用以彰显地位崇高、功劳显赫并且蒙受君王恩宠。
“裴公生前,都没有被颁赐过班剑!”薛绍连忙拒绝道,“还望岑相公回复天后,就说薛某手无寸功,不敢受赐!”
“薛少帅,你还是收下吧!天后赐你班剑二十,自有用意。”岑长倩凑得近了一些,小声的劝道。
薛绍微微一皱眉,“还望岑相公点拨,天后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