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听说汉室派张种抚慰山东,号召诸侯起兵荡平董卓旧部。不知此事,主公如何定议?”孙策面色平静说道,但脸庞却是低下了:孙策并不是善逢场作戏之人,此次欲借题发挥,自然怕袁术看出破绽。
“辕涛涂裔,代汉涂高。吃穿有厚土,寿春有龙兴”袁术根本没有回答孙策的问话,而是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谶语。
“主公?此童谣,某在归来之时,也曾听街头巷尾之传诵。不知......”孙策一愣,开口问道。但眼中,却隐晦地闪出了一抹不屑鄙夷之色:其实这首童谣的意思,孙策焉能不知?甚至,他都可以猜测出来,这首童谣,就是袁术刻意安排泄露出去的。
“哦?难得伯符也听过这首童谣。”袁术见孙策对这首童谣有兴趣,不禁来了兴致,解释道:“歌谣的意思很简单,前两句是春秋谶语里化过来的,意思就是辕涛涂的后裔要兴起,代汉的当涂高即将出世。这谶语正应了袁某的大名和祖先。至于这后面两句,前面‘吃穿有厚土’,说得是拆开‘袁’字,上面是土,下面是口和衣,正对应土德代汉之火德;最后的‘寿春有龙兴’,就是说寿春此地即将有人作皇帝。四句连起来就是说,汉朝当亡,袁氏当兴,火生土德,袁某乃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
“善也!如此一来,主公何需听那黄口小儿之诏?”孙策以退为进,他知道,袁术虽然待自己不薄,但对于自己的意见,他向来是要反对的。
果然,在孙策的预料下,袁术诡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不然,这诏书,某家还是要听一听的。而出兵,某家也是要出的,不过嘛.......”
这一刻,孙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福如心至,开口说道:“主公莫非是要进攻寿春那龙兴之地?!”
“不错!知我者,伯符也!”袁术哈哈大笑,年近不惑之年的他,已不复当年名震京都的豪气。此时的袁术,下巴堆满了油脂,再也看不到从前那个以侠气闻名的袁公路的半点影子。
并且因为近年来奢侈淫荡的生活,袁术原本消瘦的脸变得如蒸熟的饼子一般蓬松肿胀;头发黑亮得不可思议,似乎涂过油或染过一遍似的,那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由于酒色严重腐蚀了他的健康,为了防止别人看出来,他就在脸上还敷了厚厚的一层粉,看上去满面红光,只是面部表情但凡稍有变化,就要像下雪似的簌簌掉渣。
而此时,听孙策说出了自己的心中之想,那脸上的白粉,更是如小雪一般极速降下,惹得仪表非凡的孙策不禁一阵恶心,但还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主公,这寿春乃扬州刺史陈瑀治下所在,而长安在南阳之北,领兵进攻寿春,实在南辕北辙,徒增世人笑耳!”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弘,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向袁术劝谏道。
“某家替天子勤王,奈何粮草不济,引兵马去扬州借些兵粮,又有何不可?”袁术扭头说道,语气当中,也有一丝不喜。
孙策自然不管袁术是打得什么主意,只觉自己的志向有望实现,不禁急速开口说道:“主公,若是那扬州刺史陈瑀不念朝廷大义,策愿率部领兵攻伐寿春。只是,那寿春距某家故土也不远,策欲望领兵衣锦还乡,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怎么?伯符,莫非某家令你有不满之处?”袁术听完孙策的话语之后,脸色立时变了。那层厚粉,也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煞白无比。
孙策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太过急躁,惹得袁术怀疑了。不过,在他还未想出回复之语时,袁术竟然又说出了一句话:“不过,为人子者,前去告慰父亲之灵,也是人之常情。然而,三军一动,粮草又消耗万千........”
孙策怎么也想不明白袁术这模棱两可之话的意思,然而,当他想到袁术提到的谶语之时那种醉生梦死的渴望神情,孙策立刻明白了袁术的意思,脸上换上一副忍痛的神情,开口说道:“主公,属下身无长物,唯有父亲留下的一方玉玺,愿献给主公,以备主公登基、诏令天下之用!”
“伯符有此忠心,那区区将士,便赏给伯符了!”袁术听孙策愿将玉玺交出,喜上眉梢,大手一挥,将豪言便直接放了出来。
那玉玺,乃孙策之父孙坚当年攻陷洛阳之时,从一枯井当中所得。袁术几番想要,却顾忌四世五公的身份,不好夺属下所爱。尤其是,那玉玺还是孙坚留给孙策的遗物。
可今日,袁术称帝之心昭然若揭,恰逢孙策又起了单飞的心思。两人各怀鬼胎之下,竟然彼此得偿所愿。只是,袁术从未想到,他为了那方石头,却做出了最愚不可及之事:放虎归山!
当然,此时,孙策只不过还是踏入群雄逐鹿的后备人员。甚至,就连孙策的老部下,对于孙策的所为,都有些不不理解。
“少主,那玉玺乃是老主公用命换来的,您身为人子,不舍命守护,反而拱手相让......这让属下日后有何面目去见老主公哇?!”黄盖丝毫不介意回府便随即出征,可在他看到孙策将玉玺让给袁术之后,还一幅壮志满怀的样子之后,深深为孙坚感到痛心。
“公覆,一块石头,同整个江东相比,孰轻孰重?父亲之之志,在于那块冷冰冰的石头,还是江东尽插孙家旌旗?”孙策哈哈大笑,豪情当中,透露着一股子自信和令人亲近的好感,而他的这股魅力,一瞬间便燃起那些武将的热血。
“少主的意思,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程普是孙坚四老将当中,最有谋智的一人,孙策豪言一出,程普立时便反应了过来。而剩下韩当、祖茂、黄盖、孙静等人,脸上也均露出了喜色,明白了孙策这招金蝉脱壳之计。
“正是!攻伐寿春,与某何干?”孙策来回走动了几步之后,只觉壮志将酬,气血翻腾。
“策儿,既如此,那边先去丹阳郡,找你舅父吴景商议。你舅父向来有此心,此去,说不定丹阳便是你开创基业的第一步!”孙静也有谋略,此时见侄儿孙策有了这等雄心,那妙计也突然涌上了心头。
“叔父所言极是,正当如此!”孙策翻身上马,豪情满怀,看着手下文武,终觉自己找到了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
而此时,张种所持的一封封诏书或快或慢、或远或近传到四方诸侯手中,四方诸侯或鄙夷、或震惊、或欣然、或沉痛,纷纷因这封诏书而踌躇满志。
一封诏书,似乎就要揭开汉末群雄乱舞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