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朱登基后,虽然不住在帝姬府中,但帝姬府仍被完好保存,尤其是其中作为孟珲书房的绘楼,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动。
仙枍拨开绿色的藤蔓,迈过月门,进入四季园。四季园如当初仙枍所见一般模样,一步一景,美不胜收。只是可惜这次仙枍仍然没能见到那片据说是孟珲特别喜爱的红梅盛放。
此时四季园中没有人,大概是怀朱吩咐过了,所以也没有帮仙枍介绍的侍女。仙枍停在那座小桥上,在一旁的碟子中取了一把鱼食撒下去,那溪水中的鱼儿立刻涌过来,争相抢夺。
“这里倒是不比天厥山差。”
凰厥停在红木栏杆上,望着四周的景色,说:“人界许多东西都不比仙界差。”
仙枍想想也是,收了手,往绘楼走去。
这天是多云,所以不算太热,风细细地吹着,对人来说也是一种享受。檐角金色的风铃在风里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人不由心情愉悦。
绘楼的第一层仍然是太极八卦的样子,这次仙枍看得懂了,却懒得看,径直往三楼去了。
第三层和仙枍当初见时差不多,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和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那桌子上多了一副画。
哪怕仙枍不去看,也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她快步走过去,只道果然如此。
还是那幅莲花图,神韵形态,丝毫不差。
电光火石间,仙枍瞬间明白了意思,抬手一拂,将画卷送入窗外那条溪流中,接下来的景致却不是上次看到的那样。
还不待游鱼涌上来争抢,画卷就先一步融入水中,待肉眼不可见之后,水中蓦地随水流晕出红色光芒,然后这些红色光芒所及之地,一朵朵含苞的红莲冒出水面,瞬间绽放。
仙枍的瞳孔骤然紧缩,然后她一拍窗棂,一跃而下,脚尖在盛放的红莲上点了几下,最后俯身摘下最先冒出水面,却最后盛开的那朵红莲,回到了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
就在这一瞬,仙枍手中的这朵红莲骤然凋零,落下的花瓣在碰到地面之前的一刹那重新飞起,绕着仙枍形成了一个圆环。仙枍按兵不动,就见这些花瓣围在她身边极速旋转起来,最后竟直接撞向她的额头。
仙枍一时不察,被撞了个正着,然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只能看到眼前一片红光,最后一片花瓣撞过来后,仙枍失去了意识。
溪流中的红莲渐渐虚化消失,整个四季园内,除了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仙枍,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而仙枍此刻,却并不是完全失去了意识,或者说,她的意识被人拉去了别的地方。
“是你。”仙枍撑着地面站起身来,眼前赫然也是有过花园,但比之四季园更加精致。
坐在花树下斟酒的男人一袭深紫色衣袍,他淡淡抬眉,看向仙枍,道:“是我,冥王冥隳,也是你这一世的兄长,孟珲孟玉眠。”
说着,他一伸手,示意仙枍在对面坐下。
仙枍皱了皱眉,却还是坐下了。她看了看面前青玉杯中的酒,道:“我不饮酒。”
“你就不好奇这是什么酒?”冥隳放下酒壶,问。
仙枍却不搭话:“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冥隳挑了挑眉,自己端起一杯在手中晃着,却不喝。他说:“寐泽,忘了吗?话说这可是‘沉酒’,真不尝尝?”
如果说这里是寐泽,那倒是不难解释了,寐泽可通时空与虚实,仙枍还记得自己在冥界经过寐泽时遇到的事情,但冥隳为什么要带她来寐泽,却是个疑问。而且沉酒,那不是夕岚最后酿给娘亲喝的吗?她都没喝过,冥隳又怎么会有?
冥隳看到仙枍的疑惑,却不急着告诉她答案,只是慢慢地说到:“孟春月最后是在棺材里窒息而死的,而最后留在她身边,宣布她死亡的人,却是柳下夕岚,也就是你现在知道的暮雪。你就不好奇暮雪到底是什么人吗?还是你觉得,你现在知道的这些就已经足够?”
“你想要做什么?”仙枍不为所动。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冥隳抬头:“相信你已经收到我的诚意了。”
“什么……”仙枍刚想要问,眼前便一黑,突然闯进她脑海中的记忆让她目不暇接。耳边却是冥隳淡漠的声音。
“这些都是属于你的记忆,你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凡人……”
从她诞生在那片虚无中,成了天帝唯一的妹妹,天界唯一的公主,再后来,她游走六界,看着六界诞生,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她看尽山川河流,六界奇景,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后来她在碧落中遇见了一个人,她每日陪着对方,还给了对方一个名字,叫做寒子呇,是轻寒染子夜,幽空挂明星的意思。
她明明说了要去找对方,后来却忘了,缠着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守了十数万年,最后自己陨落了。
那时候她有太多的怨恨,临死那一刻却又舍不得了,舍不得去恨那些人,于是便抛弃了自己七魄之一的恨魄,还有那以万年为单位的记忆。
冥隳还在说着,又似乎只是随意:“六界之人都说,天界公主仙霂冷若冰霜,又高傲至极。我倒是觉得,她懦弱非常,愚蠢至极。”
懦弱地选择了自杀,愚蠢得分不清所爱之人。
仙枍没办法反驳,只能继续看下去。
她看到了喧筝与鸣纬,还有沐珩。才知道那也是她们的转世,而冥隳那一世正是沐珩,他与恢复记忆的鸣纬做了交易,那幅《梅心雪》正是证明。
过了很久之后,仙枍醒来,桌上的酒具已经撤下,摊开来的是那幅《梅心雪》。
仙枍的目光落在上面,沉默了很久,才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冥隳很直接:“完成暮雪未完成的契约。”
冥隳以为仙枍会答应,却不想对方缓缓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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