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纸鸢觉得好了许多,早饭也较之前吃的多了。于是再没理会几个丫头的劝阻,吃过了饭,换了麻衣,只带了小喜和映水便去了灵堂。
小喜叫了软轿过来,一路走了近两盏茶的时间才到。纸鸢听见外面越来越响的梵唱,掀开轿帘叫了映水过来,“可是快到了?”
映水过来回话“过了前面的拱门便到了。”见纸鸢仍循着声音往前面看,又解释道“还有四天便要出殡了,今日是法云寺的师傅们做的最后一场法事。”
纸鸢略一思索“既然师傅们在做法事,那就在这停了吧,我们走过去便好。”映水听了点点头,招呼粗使婆子停下,扶了纸鸢下来。又打发了两个婆子回去了。
越往前走,梵唱伴着木鱼的敲击声便越响。还没入院子,纸鸢便闻到了浓重的香火味。跨过拱门,只见院子内摆几张桌子,上面挂了红缎绣花围,桌子放佛像镜框、香炉、蜡扦等物。桌子附近立了十个竹架子,上面挂着十帧“水陆”,画十殿阎君。
灵堂门外,幡杆上挂一布幡。幡下一排一排的坐了九九八十一名僧人,齐念金刚经,声音恢宏威严。
纸鸢看了一会,沿着西厢房外边的门廊走了过去。
到了灵堂门口,小喜和映水停住脚步,“小姐您进去吧,我们便在外面候着,您有什么吩咐,叫我们便好。”纸鸢这才想起来,这处是下人们进不得的,便轻应了一声,抬步迈了进去。
进到屋内,见明山,明川两兄弟正坐在偏厅的椅子上。这会太早,还没有过来吊唁的亲友,若是来人,外面的钟鼓乐班便会奏乐。所以两兄弟倒不用全天跪着,不然这一个多月跪下来,什么人也受不住的。
“姐姐!”明川见了她显是很高兴,欢快的从椅子上跳下来,疾步过来。忽听后面一声轻咳,明川伸过来要拉她衣袖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圈,改在胸前抱拳行礼,这一礼勉强算是能看。纸鸢微笑着看向端坐在偏厅的明山,见他面上一片老成庄重,冲她微微颔首。
纸鸢便冲两兄弟福了一礼。
礼毕,见明川正抬头仔细打量着她“今天姐姐的气色倒是好些了。那天你的样子可真是吓人,脸白的跟外面纸扎的人儿似的。”
没有人这么直白的关心过她,纸鸢一时倒不知要怎么接话。只得转了话题“这几日来吊唁的人可多?”
明川略一思索,“昨日倒是又多了起来,我一天哭了□□场,想是快到出殡的日子的缘故。”明川说话时,眉毛不自觉的皱了皱。侧了身,引纸鸢去偏厅坐。
“姐姐,听说你是从小被世外高人带出府抚养的,可是真的?”明川好奇的看着纸鸢,殷勤的帮她挪了挪椅子。
纸鸢坐下,回头看了看明山,见他只是端了茶默默的喝,仿佛没听到两人的对话。略一思索道“那位高人带着我住在一个山脚下的小村子里。也算是避世而居吧。”
明川听了,眼睛闪了闪,兴奋的道“那她有没有教你仙法什么的?”
纸鸢听了,摇了摇头“不曾。她只是教了我为人之道和养身之法。”纸鸢顿了顿,看向堂中那个檀木棺椁。“并且,我回来之前,她已经仙逝了。”
明川听了,略显失望,刚要做回椅子上,就听外面鼓乐声响起。
“我们过去吧。”明山起身道。
明川和纸鸢随后站起来,跟在明山后面去了堂内。“姐姐你没来过,如果不懂,就跟我学好了。”明川拽了拽纸鸢的袖子,轻声道。
待三人在灵前跪好,只听门外知客唱诺“通州徐督尉前来吊唁!”唱声刚落,纸鸢就听跪在她一旁的明川用袖子遮了脸嚎啕大哭起来。明山在明川的上首,哭得倒是婉转些,但也用袖子遮了脸。
门口光线一暗,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纸鸢赶紧低下头,一时又哭不出来,便也学了那两兄弟,用袖子擦拭眼角。
那男人在灵前站了好一会才上香。门外响起知客唱诺“孝子,孝女叩首谢礼!”
纸鸢听了,用眼角余光看着那两兄弟,跟着他们一起叩首三次。
那个男人缓步出去,门外知客见他出来,忙躬身引他去客棚休息。又过了一刻,乐声方歇。
明川最先抬头看了看,见外面没人了,改跪为坐。又对着纸鸢道“你也坐起来吧,且先省省力气。这几日来的都是父亲在边疆的旧部,有的是亲自赶来,有的是命家里的子弟赶来。待到出殡前一天,来的才是季氏的族亲,京城里父亲的同僚,友人。”纸鸢听了,心里默名的不是滋味,前来吊唁的人,都是来和父亲拜别的。母亲在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是孑然一身。想到这,鼻头倒是真的微微发酸。
一直默不作声的明山插话过来,“那日来的亲友虽多,你也不用担心。即便是女眷们第一次见你,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上拉了你说话。你只管低头哭,不认得也无所谓。”顿了顿又道“这白事完了,母亲会另行安排你见族里的亲人。”
纸鸢听了,知道明山是怕自己担心,这才出言宽慰,便冲他扯了扯嘴角。
又过了三日。
到了出殡前一日,果如明川说的那样,人多了起来。他们三个一整日都在灵前跪着,叩谢前来吊唁的亲友。外面的院子里,诵经声,鼓乐声,人生,哭声,吵杂成一片。东西厢房均被安排成客棚。前来吊唁之后的亲友们都在那里吃茶休息,等待晚饭后的“送路”。
前几日,明川略略给她讲了讲大齐贵族的丧葬事宜。所谓送路,便是孝子捧了纸做的牌位,由旗锣伞扇和衔板开路,按照吹鼓手、和尚、宾客、外姓亲属、本族亲属、孝子的顺序,一路行至城外旷野处,将牌位焚烧,算是给出殡的亡灵开路。
再之后便是伴宿,关系亲近的亲友都要宿在国公府里,等待子时辞灵。季氏乃大族,二夫人要安排上百人的食宿,宴席,钟鼓乐班,灵车,出殡人手等。故这之前的几日,二夫人人和身边的几个大丫鬟,管事婆子都忙得厉害。尽管是这样,二夫人每日中午都会过来看上一眼,叮嘱奴才照顾好他们。
待到第二日清晨,跪在祠堂里的纸鸢听见外面鼓乐骤停,门口一个妈妈急忙来报,大小姐,大少爷,二少爷,快去前院准备接旨。纸鸢略有一瞬恍惚,见一旁的明川过来扶她,“姐姐不用担心,想来应是朝廷的封赏。你只管随着我行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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