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锣鼓铿锵,但纸鸢却丝毫没有听戏的心情,满脑子都是刚刚赵馨对她说的那些话。脑子里一会是这些贵妇们冷嘲热讽母亲的画面,一会是皇后,太子,太子妃之间的关系。纸鸢环顾四周,无处不是花团锦簇,笑语嫣然,真真假假,计谋骗局,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呦!这就是平国公府的小姐吧。萧姐姐真是会养人儿,看这通身的气派,真真是一般的府邸养不出的。”纸鸢尤自出神之际,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她不动声色的看向二夫人,却见二夫人并未起身相邀,甚至眉头还几不可闻的皱了一皱。想来这位突然间冒出来的夫人,就算有诰命,也必然品级不高。
想到了这一点,纸鸢便只做娇羞状,将头埋的低低的,并不起身见礼,只等二夫人亲自解决了这位不速之客。纸鸢这边头刚低下,就听见那夫人道,“三年前在清河郡,我还随着外子有幸送过小姐一程,小姐可还记得我?”
这话一出口,纸鸢明显感觉附近刚刚还在窃窃的讨论戏曲的声音全都静了下去。这又是唱的哪出?当众掀了她的过去,说明她并不是真真正正娇宠着长大的国公府小姐?纸鸢在心底轻笑一声,不是在豪门大宅里长大的又怎么样,她的身份便是平国公的女儿。用这种把戏试图降低她的“身价”,未免可笑了些。
不想这念头在她脑中刚刚一闪而过,便听那位夫人转而对二夫人继续道,“小姐这虽然是刚刚出孝,但这以后的事,却也考虑得了。”
听到这里,纸鸢忍了几忍才没去看这位夫人是个何方神圣。只装作好似压根没听见一般。她端了茶杯,趁着用茶杯盖子轻浮茶末的空档,眼角余光看向二夫人,只见二夫人一张保养得宜的脸,这会面色也难看了起来。
萧贵妃那慵懒的声音恰时响起,“这人是哪家的,如此没规矩,吵的人戏都听不安生。”
萧贵妃身后的女官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应话,反而将嘴又抿了抿。周围几桌的夫人们也都看了过来,一时那位夫人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
转瞬,却又挺了挺脖子,“臣妇刘文氏,外子是原清河郡郡守,现任职工部主事。”
一旁的纸鸢听了这话却想了起来,记忆中自己离开清河郡的时候,郡守和夫人的确是有恭敬相送,不过这会,这位夫人当众跳了出来大放厥词,又是为了哪般?
萧贵妃那边却掩唇娇笑了起来,看向二夫人。“真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皇后娘娘也是太过宽厚了些,竟容得什么人都跑到这宫里来撒野!”说道最后,确是拔高了声音,语气凌厉,以至于台上的锣鼓声都停了下来。
满园子雅雀无声,这次不止是周围的几桌贵妇看了过来,纸鸢只觉的仿佛她们这里成了整个园子的焦点,一时如芒在背。
坐在左侧上首的皇后,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才刚要开口,便听得半月门处守着的小太监扬声唱诺“皇上驾到!”
纸鸢听到这声,不自觉的往半月门那处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明黄龙纹常服的中年男子绕过戏台子,往她们这边来。这下才反映了过来,随着众人齐齐跪倒,高呼万岁。
“这又是什么人惹了爱妃生气啊?”纸鸢乖顺的跪在二夫人身后,垂头盯着地面。却见前面的光暗了暗,接着便是衣料摩挲声和萧贵妃的娇嗔的声音。“皇上,众位姐妹和夫人们可都还跪着呢。”
那男人好似才想起来这回事一般,扶起了萧贵妃,才对众人道“都起吧。”
众人齐齐谢恩,纸鸢心中却擂鼓齐鸣。早便听闻皇帝对萧贵妃宠爱非常,近些日子赵家接连失利,与之相对的是二皇子在朝中威望不断积累。在这种情况下,皇帝还公然的对萧贵妃宠爱有加,甚至越过了皇后……纸鸢不敢想下去。
不等她深思,萧贵妃那柔弱温软的声音便点到了她,“还不是国公府的鸢丫头,第一次入宫,便有人盯上了呢。”尾调轻轻上扬,娇柔的声音却掩盖不了话中的凌厉。刘夫人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宽大的袖子掩饰不住的颤抖着。
皇帝听了这话,好似来了兴趣,却不是看向跪在地上的刘氏,而是转而看向纸鸢这边。萧贵妃指了指一直垂着头站在二夫人身后的纸鸢,“鸢丫头,上前来。”
纸鸢心知今日这一劫是躲不过的,于是尽量压制着心中情绪,往前缓步走了两三步,视线始终盯着脚前两三步的位置。
“第一次见眹,还能维持这等行止,果然有她母亲的影子。”皇帝好似赞许的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坐在了早早备好的龙椅之上。
母亲,母亲十几年里如同没有灵魂一般的活着,自己这一生再无缘得见的父亲,都是坐在前面那人所赐!纸鸢没有动,虽然心里的各种情绪简直要翻滚着喷涌而出,激的她浑身都止不住的轻颤,她依然竭力控制着自己不露出破绽,强迫自己不去抬头看那个坐在高位上的人。
索性,皇帝很快便将视线转移到了跪在地上的刘夫人身上。“刚刚是怎么回事,爱妃从来不是这般容易生气的人,怎么今日就动气火气来了?”
纸鸢听到轻微的茶盏碰撞之声,想来是萧贵妃在服侍皇帝饮茶。
“回皇上,今日端阳佳宴,这平国公府的小姐至纯至孝,说来还是第一次入宫。这便被人给盯上了呢,拐着弯的打听人家小姐的亲事。皇上您也知道,这平国公府现在的当家主母是我隔房的妹妹,说起来这季家小姐也算得上我半个外甥女了。第一次入宫便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欺辱了去,臣妾这脸可还往哪放。”萧贵妃的话,每说一句,地上跪着的刘夫人脸色便惨白一分,待到她说完,刘夫人已经是整个人瘫软的匍匐在了地上,只是不住的道,“臣妇知罪,请皇上,贵妃娘娘恕罪……”
皇帝好似有些厌烦,“皇后,这季家小姐可是平国公夫妇唯一的掌珠,这事便由你处理吧。”
皇后听了这话,急忙上前,“是臣妾处理不周,还请皇上恕罪。”说罢,摆了摆手,立刻便有两个嬷嬷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了刘夫人往出走。那刘夫人被架起来之时还待求饶,却被其中一个嬷嬷手疾眼快的堵了嘴。
出了这一码子事,众人更是噤若寒蝉。“这戏怎么停了,端阳节就热热闹闹的。来一出穆柯寨吧,那个热闹。”皇帝喝了茶,好似刚刚让皇后处置人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既然皇帝要热闹的,众人就顺着杆子爬,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舌灿莲花的便说起了这出戏,一时园子里的气氛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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