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觉得非常不对。
但是她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又是什么不对。
她和思凌一起将膳食端上桌案放好,只觉得陛下和殿下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过于好了。
明明来之前殿下还挺正常的,现在这眼角眉梢的笑意都止不住了好嘛!
也不是说她希望殿下不笑,只是......为什么殿下和陛下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相视一笑极有默契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若硬要说什么违和,挽月也说不上来,只刚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后便被思凌连拖带拽地扯了出去。
“仪元殿的侍女倒是挺机灵。”洛漓瑶默默喝一口汤,瞥他一眼,“不过看她们这反应,你画的眉应该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也许你今日就寝的时候都不忍心洗掉。”洛郗政对她眨眨眼,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就算这样,你在殿门口的样子我也没忘。”洛漓瑶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摸一摸他刚刚画上的眉,却在距离不过一寸的时候硬生生止住了手,“是成鄄怎么又惹你生气了?还是——赵太后和宁仲即?”
“瑶儿,聪明是一件好事,可是你为什么就总是这么不会说话呢?”洛郗政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含了几分促狭的笑意望着她,偏是将这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语说得极为有趣,“若是师小姐听了这种话,恐怕直接就要掀桌。”
师越真:???
师越真: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帝王就乱说话啊!
不过他也的确承认了,就是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
“越真她才不会呢。”洛漓瑶撇嘴,“她才是最不会说话的那个吧。”
好样的,不愧是塑料姐妹情。
洛漓瑶看着他,没有放弃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食不言。”洛郗政夹了一块肉塞进她嘴里,笑了笑。
洛漓瑶:“......”
洛漓瑶细细嚼了几口,吞了下去,瞪着他。
“用完午膳就告诉你。”见她乖乖吃了,洛郗政便继续夹了些荤食在她面前的盘中。
洛漓瑶无奈,只得慢慢吃了。
她不是很喜欢吃荤食,总觉得会很油腻,倒是今日这顿午膳下来,竟吃了许多,还有了难得的饱腹感。
从前楚昭颖教导得极为严格,用膳不过各食几口,不能多吃荤食甜食,而且还总是未品尝出什么味道便也不能再吃了——若是哪日在宴席之上多吃了
些,回去可是要被罚跪的,因为这样算是丢了皇族的体面。
所以洛漓瑶从小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无论什么食物都吃得极少,遑论荤食甜食,偶然一吃便多是觉得油腻。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饱腹的感觉了——倒也是挺不错的。
“这下可以说了吗?别耽误我午休啊——”洛漓瑶就着挽月奉上的青盐漱了口后,任由他动手为自己轻轻擦拭着嘴角根本不存在的痕迹,等着他开口。
“除了母后贴身的那两个侍女之外,现如今的宜德殿里,都是宁仲即的人。”洛郗政将手中的绢子递给挽月,看着她缓缓退下后才终于舍得开口回答她的疑问,“我没有把握保证他不会对母后动手。”
“他们不是旧相识么?”洛漓瑶皱了皱眉,看上去很是疑惑。
既然是旧相识,那么多少也有些知根知底的情分在,何至于会动手......这么严重?
“旧相识?”洛郗政闻言,几乎要从心底里冷笑出来,却生生在她面前止住了——这种污秽不堪的事情,不应该被她知道。
“啊,旧相识。”洛漓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面上的神态变化,却并没有点破,只装作无意道,“若不是旧相识,他又怎会带你们回到天祁,还在父皇刚过世的那时候支持你?不是因为赵太后的缘故么?可别拿什么他是你老师这种话来诓我......”
“是因为母后的缘故,却不是你想的那样......”洛郗政握住她的手腕,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来,及时调转了话头,“瑶儿,你这是在试探我。”
是肯定的语气,没有一丝疑问。
他看出来了,洛漓瑶就是在试探他。
洛漓瑶怔了怔,却也没有打算否认,沉默着对上了他的眼神。
算是一种默认。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惊讶或者其他任何负面的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瑶儿,你明知道我和宁仲即不是一条心。”洛郗政看着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只是......我的母亲,我一定要保全她。”
“所以,他们的关系并不像表面和谐?”
“是很复杂,你不应该知道这些......”
“我想知道。”洛漓瑶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是单纯的好奇,只是......如果我能知道更多,我就可以帮你更多——只要你相信我。”
只要你相信我。
恍然间,洛郗政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粉雕玉琢却一脸淡
漠的小女孩向自己伸出了手,口中说着的也是这么一句:“只要你相信我。”
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没有变的是——她还在他面前,还站在他身边,还与他一心。
年少相知,互相扶持。
这不是血脉带来的感情,而是这些年来的异体同心、携手并进才渐渐产生的。
“我自然相信你。”洛郗政没有迟疑,看着她明亮的双眼便说出了这句话,“但是我认为,你不应该接触这种事情。”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洛漓瑶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又想起了那几封“疑有私情、甚至暗结珠胎”的密报来。
洛郗政顿了顿,将她揽入怀里,闷声道:“赵家和宁家从前是世交......他们青梅竹马,两家也是曾有过婚约的。”
婚约?
洛漓瑶脑中轰地一声。
赵倾媛与宁仲即从前是有婚约在身的,还并不是那种年少戏言的婚约。
但是,赵倾媛却嫁给了父皇——若是宁仲即真有那份心思,怎么会不加以阻止?而若是他没有,那么带他们来到天祁、并且在帝位动荡之时与他们站在统一战线,仅仅只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吗?
或者结合阴谋论,想得更加可怕一些......他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比如,掌握整个天祁朝堂的权利,事实上他也的确算是做到了。
但无论他对赵倾媛是否有意,平白被人抢了未婚妻,他还能忍下这口气辅佐这个人?对于嫁了别人的未婚妻,他还能不计前嫌、真心相助她的儿子?
宁仲即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不可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洛漓瑶也伸手圈住他的背,拍了拍他,算是安慰。
“还在公梓的时候吧......临行前,我偶然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洛郗政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头靠在她肩膀上,有些贪婪地闻着她身上蔷薇露的味道,“宁仲即说着什么‘若是你为了你的孩子好,这可是一个我们必须把握住的机会’。”
听起来,宁仲即像是在利用当时还年幼的他在威胁赵倾媛。
也难怪洛郗政认为宁仲即会对赵倾媛不利了——本就是为利益驱使的人,自然是为了利益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他现在还在公然与你争权?”
“还好,我总不会吃亏的。”洛郗政蹭了蹭她的侧脸,一副求表扬的语气。
“他本就是师出无名,再多找找他的罪证......就能把他除掉了。”洛漓瑶选择性地忽略他语气中的另一层意思,不自觉地躲了躲,却引得他越靠越近,于是干脆便不动了,任由他去蹭,“朝堂之上多的是人会见风使舵,一旦他没了人心,便也不足为惧了——那些铁了心要跟着他的人毕竟是少数,这样的人也不必留着。”
“好,都听你的。”
“唐昊琦已经在去公梓的路上了,若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也未可知呢,总之,你不要太担心了——他若是敢明目张胆地对宜德殿动手,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
“我明白。”
“还有啊,他可还有个义女在杏菲殿,那个叫宁婉的......她、她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女子罢了,若是她入选了......”洛漓瑶咬了咬嘴唇,顿了一下,才道,“若是她入选了的话,你就不要经常去看她了,免得让宁仲即认为她有价值,会利用她来对付你。”
“咱们又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洛郗政笑了一下,然后,再次将她横抱了起来。
“做、做什么?”洛漓瑶心头一跳,开始挣扎。
但是挣扎是没有用的,还不是得被他抱着走,还被放到了寝殿内的床榻之上。
哦豁,又是与之前一样的场景。
“她留不下来的。”洛郗政弯腰帮她脱了靴子,强行把她塞进被褥里,“倒是你,你该午休了。”
“我......我要回沧澜殿!”大概是因为这寝殿里已经燃起了暖炉,或者是因为这被褥过于厚重,洛漓瑶红着一张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乖一点,你确定你现在还要跑出去?”洛郗政揉了揉她的头,本是很正常的举动,却被他做出了几分暧昧来。
更重要的是......
“你把我的头发揉散了,我当然不能现在就走了!”洛漓瑶索性抽了头上的发簪让长发尽数披散下来,轻哼一声躺了下去——这仪元殿的床榻,似乎......还比自己殿里的要舒服一些,惹得她刚刚躺下就有了些睡意。
“睡吧。”他的声音明明近在耳边,眼前却已经有些模糊了。
好困。
不知是因为仪元殿的床帘分外遮光还是因为自己实在是太困,洛漓瑶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捏着被子便沉沉睡了过去。
洛郗政为她掖好了被子,又伸手拂顺了她颊边的乱发。
“瑶儿,做个好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