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最有可能的一种说法便是——在这船舫之上,除了左鹰,还有着会对她不利的因素存在。
首先,那个女子说“不能多用那个来自于申楚皇族的药”,又说“有人托我给你带个话,一定要小心些什么”。
小心什么?
是小心什么人,还是小心什么事?
洛漓瑶刚开始还有些怀疑那女子,但是在她的帮助之下,墨意的情况已经逐渐好转,而且她也没有想要从洛漓瑶这里得到什么的意思——所以洛漓瑶没有理由不多相信她几分。
那么......这个会对她不利的因素,会是什么?
目前来看,她作为天祁公主,来到申楚是相当于一位为蒙黎然送亲的“使者”。在申楚各方看来,她自然与蒙黎然是为一派,而蒙黎然与楚令泽既成夫妻,她便也算是更偏向楚令泽。
那么,与她不太友好的,便是属于楚令源的党派:永钧、永夜、以及永钧手下那包括左鹰在内的四凶将。
现在他们正在左鹰的船舫之上,身边的许多人都是敌非友,自然也便会格外地小心。
洛漓瑶的天祁皇族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是申楚还是巍衍都不可能会让她在自己的地盘之上不明不白地遭受伤害,至少他们不能明着来。
所以说若是申楚或者巍衍这两方有人要对洛漓瑶出手,便只能刺杀或者挟持,而这种只适合隐秘进行的事情,最好便是在对象放松警惕之时进行——但是那个在南川城未曾得手的刺客,却偏偏又选在他们绝对不会松懈的时候,又一次出手了。
从逻辑上来想,这根本就说不通。
而且,“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洛漓瑶深受天祁帝王信任与重视,她在洛郗政心里的地位非同寻常,所以无论是对申楚还是巍衍哪一方来说,活着的洛漓瑶比死去的洛漓瑶对他们更有价值。
尤其是在他们还很可能会因为对洛漓瑶下手而被洛郗政记恨上的情况之下,他们真的还会轻易派人来刺杀洛漓瑶吗?
难道他们就料定了洛郗政不会查出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且有恃无恐地去得罪天祁了吗?
谁给他们的勇气?
洛漓瑶摇了摇头,于黑暗中盯着眼前的船舱顶,越想越觉得思绪紊乱,直接便成了一团斩不断捋不清的乱麻。
袖中的匕首冰冷坚硬,剑鞘上的花纹美丽繁复,摸起来甚至还略微有些硌手——但是洛漓瑶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像是那人每次温柔地抚慰着自己脸颊一般。
她现在又迷茫又无奈,似乎她的前路总是如此漫漫、又有些几多艰险,叫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永远都在寻找答案的路上,一直都在被那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
那人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到底要做些什么、对她是什么态度、他的势力又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洛漓瑶都一无所知。
简直就是如盲人摸黑一般,被动得不能再被动。
对于洛漓瑶与墨意的遭遇,左鹰也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也只说附近海寇盛行多年,提醒不是船员的众人多待在船舱之中,不要随意在甲板之上走动,免得船舫太大一时救援不了——言下之意,便是撇清了一切关系,连未能及时支援都有了“船舫太大”这个理由。
洛漓瑶啼笑皆非,便也不再与他多做争辩,只在心中暗暗地先将墨意负伤这件事记了下来。
她相信天道自有轮回,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对方是人是鬼......便先大胆地走下去吧!
......
当天机与唐昊琦从申楚望月楼分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你说你,非要和人家掌柜多讲那么几句话,有什么用?”唐昊琦非常嫌弃地白他一眼,“把人家问得烦了吧,都没留咱们吃饭!这时候入宫去怕是来不及了,只能自己解决......”
“一顿饭就把你难住了?”天机“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日后做准备——”
“是是是,我还第一次见着你这样认真地和一个女子讨论胭脂颜色的男人。”唐昊琦边走边吐槽,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吃饭的饭馆,“你看起来就像个变态,要不是你拿着苏洛苒的手信,人家就根本不想和你说话的好吗?”
“你......”
唐昊琦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立刻打断了他,拖着他便往前方的面馆而去:“好了好了,那里有一家面馆,走走走!我要饿死了!”
面馆的店面不大,人却不少,百姓们三五成群地围在桌边,或是等着吃食、或是认真用餐——不愧是申楚,连平民百姓们都自觉地遵守着“食不言”的君子行为。
但到底也是民间,对礼仪的要求也并未如王公贵族一般苛刻,于是,那些还未能开始进食的人们闲聊着的时下最新话题,便成了唐昊琦和天机在等待时间里最大的消遣——
“太子殿下快要大婚了吧?和那个天祁来郡主?”
“三日后?
”
“是啊,十一月十五大婚,可不就只有三天了嘛!”
“嗐,那这几天又有热闹看咯——”
“小声点啊......指不定周围便又有鹰卫,被那些人听见你这话,你今晚就得被拖走!”
“哎呀,我就那么一说——面来了,吃面吃面,快吃面!”
唐昊琦的眼角余光一直便瞥着旁桌正在说话的那几人,一见他们止了声音,就转过了头来,朝天机使了个眼色。
天机撇撇嘴,只埋头苦吃,等到唐昊琦也三心二意地吃完了面之后,方才起身,率先走出了店门。
“他们说的‘鹰卫’......”
“嘘。”唐昊琦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咱们先进宫去,问问公主就知道了。”
天机看他一眼,心道最好奇的难道不是你,此时为何又能沉住气了?
难不成......天机不动声色地往四周环顾了一番,刚好便瞥见街边角落上转身过去的某个人,顿时心底便也有了些猜测。
他们现在正在申楚的王城沧霞城,人生地不熟的,连被什么人盯上了都不知道。
这种无形之中总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感觉,着实是不太好受——而这种被人监视着的感觉,直到他们入了皇宫、走进了他们的住处之后,这种感觉都还是挥之不去。
“要不是知道叶前辈已经将周围的人都清理了一遍,我还觉得有人在无时无刻地注意着咱们......”唐昊琦一想到有人监视,便不自觉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抖手臂道,“简直受不了!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就——”
“就去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据点?”洛漓瑶从外而来,刚巧便听得他在这里抱怨,顺口便接了,“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如何?”
“真的假的?又逗我——”唐昊琦连忙凑上前去,“今天我和天机兄已经去见过了倩之,你是不知道,除了在望月楼和这里的时候,全程都有人跟着!全程啊!这也太难了,这根本就是侵犯人身自由、非法尾随......”
“你可行了吧。”天机拉了他一把,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偶然听沧霞城的百姓们说起了几句,这城中似乎是一直有什么‘鹰卫’在监视着一切——这些‘鹰卫’,会和左鹰有关系吗?”
“听申楚太子说起过,就是他手下的人。”洛漓瑶朝外瞥了一眼,示意天机去关门,便径直入内坐了下来,“说是为了保卫王城的特殊护卫,但也不过是大将军永钧的耳目
罢了——为他监视着这整座王城,若是有什么不利于他的言论和动作,便直接让他排除异己。”
“嘶——酷刑时代啊。”唐昊琦嫌弃状,“听着那些百姓所言,这些‘鹰卫’似乎随便抓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还是申楚的王城啊,如此混乱,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就是王法。”洛漓瑶冷笑一声,“将门永家在申楚朝堂之上只手遮天,上达帝王、下至万民,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怎么感觉你们就出了一趟门,戾气变得这么重?”天机关了门,看看冷笑的洛漓瑶,再看看愤慨的唐昊琦,无奈道,“不是所有国家都像天祁那般遵纪守法的,更做不到像天祁那样‘律法面前贵族与平民平等’好吧?这才是常态......”
“啧。”唐昊琦将目光投向洛漓瑶,“公主啊,这次我是真的相信了。”
洛漓瑶抿唇不语,用手指绞着自己的发丝,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倒是天机一头雾水:“相信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唯有长久的沉默。
“明日申楚国君接见,你们便与我一同去吧。”良久,洛漓瑶才开了口,“是人是鬼,亲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唐昊琦拍桌赞同:“好!”
天机:“......”
好什么好,这里又不是咱们的主场,而且那些人绝非善类啊——你怎么知道没有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