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你就在我身边辅佐我,好不好?”
洛郗政此言一出,洛漓瑶脸上浮现的诧异之色还未来得及隐藏起来,便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他眼前。
“你很惊讶?”洛郗政看到她面上和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惊讶神色,有些好笑地问她,“为什么要惊讶?”
“皇兄......你知道的,我的出身与你截然不同。”洛漓瑶顿了顿,刚开口说了一句,却觉得自己这话有些歧义,便又慌忙补了几句,“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现在父皇母后接连薨逝,我的地位已经不如从前了——哪怕是这样,皇兄你......也愿意留着我?”
“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这时候却犯起傻来了?”洛郗政伸手弹了一下你的脑门,好笑道,“若没有你在仪元殿为我正名,我又如何能拿到与那些老臣抗衡的实权呢?况且那些人的怀疑都不无道理,毕竟我是庶出又一向不受父皇待见......但是因为你,我的身边终究还是有了些支持的声音。”
洛漓瑶:“......”
“所以,瑶儿你可不能在这时候弃我而去。”洛郗政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我很需要你的帮助,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洛漓瑶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白皙的玉手与他的肤色形成了有些鲜明的对比,“那么皇兄......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我没有保住越真的家人,又失去了母后,如今两位兄长中还有一位对你不满至极......”还未等他开口,洛漓瑶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三哥的性格最是偏激执拗,我有些怕,他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如果他起兵谋反——瑶儿,你会如何?”洛郗政轻轻抬起她的下颔,半强迫性地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洛郗政面色平静,口中说出“起兵谋反”四个字时语气和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像以往一般温和地凝视着她的双眼——那双动人至极潋滟无双的眼睛,实在是让他难以再移开目光。
“起兵谋反.....于内是同室操戈、兄弟相残,于外是不忠不义、心怀异心。”洛漓瑶的身子抖了抖,才道,“若是论罪,当诛。”
洛郗政不言。
以他对她的了解,肯定还有着下文——他就是在等着这个下文,等着她说出一个“但是”。
毕竟,“但是”之前的话,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比如,虽然你很好但是我不喜欢。
再比如,虽然你做得不错但是结果仍然是失败了。
所以洛郗政只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但是......”洛漓瑶咬了咬嘴唇,似乎是有些艰难地开了口。
来了。洛郗政心想。
“但是......他终究是我的亲兄长——我希望,皇兄能答应留下他的一条命。”洛漓瑶轻轻闭上眼,叹了口气,似乎是作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哪怕废了他的皇族身份,流放边地永不得归也好,只要......”
“只要留下他那一条命?”洛郗政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中含的满是洛漓瑶不甚懂的意味,“瑶儿,难道你觉得,沅景那么骄傲的人,会甘心失败成为一个阶下囚吗......你不是没有想过吧,是不敢去想?”
洛漓瑶一怔。
是的,她不敢去想。
短短几周,她就已经失去了父皇、失去了母后......虽然皇族中人历来亲情淡漠,但是他们这一代却似乎恰恰相反——她承受不起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她不说话,也不知道如何能让洛沅景放弃他那不切实际的反对,更不知道万一有一日自己与他站在了生死存亡的对立面,自己该如何自处。
“瑶儿。”耳边传来洛郗政低低的声音,让她心神一震。
随后便是个熟悉的宽厚怀抱,温暖且柔和,缓缓抚平着她不安的心绪。
“你放心,如果真的不幸被我猜中——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我都尽力保住他,让他活下来。”洛郗政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伸手抚上她的背,轻声安慰道,“一切有我。”
洛漓瑶长叹出一口气,闭眼默然,也没有心思再去顾及到他们现在的动作举止似乎已经超越了兄妹的界限......
而且简直可以说是——暧昧得不像话。
正要走进的挽华看了一眼后便不敢再看,连忙噤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脸上是尚未收拾好的惊骇表情。
她急急走出了一段距离,一头撞到了匆忙跑来的挽月。
“啊呀!”
“怎么这么不小心?”挽月看着她一脸失了神一般的表情,“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难道是殿下出什么事了?”
挽华闻言一怔,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不过是自己一时觉得不对罢了,也没有什么证据,再者若是被有心人听了传了出去,殿下才是处于最不利地位的那一方,那么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
想到这里,挽华定了定神,故作镇定道:“没事,想到殿下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些东西,赶着去张罗一下,总不能把殿下给饿坏了。”
“也是,饿坏了这身子就更好得慢了。”挽月不疑有他,点头对她的话表示了赞同,“那你快去准备些吃食吧,我进去看看殿下。”
“诶诶诶——”挽华连忙拉住她,劝道,“还是你来亲自做吧,这毕竟不是沧澜殿我也不放心......而且,陛下还在里面和殿下讲话呢,咱们总不好去打扰。”
“说得也是。”挽月想了一下,觉得她说得有理,便也跟着她去了自是不提。
而另一边,乐平殿的洛嬴华此时已经收到了洛沅景的来信。
“夫君?三弟在信里面说了什么?”萧映璇有些好奇地伸手往洛嬴华紧皱的眉头探去,想要帮他抚平愁绪,“怎么眉头皱得这么深?”
洛嬴华不语,依旧紧皱着眉死死盯着手中的信纸。
萧映璇担忧不已,却也识趣地没有凑过去看那信纸上的内容——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是为人妻不可在未经过夫君允许的情况下干预夫君的事情,所以哪怕她现在再担心,也不能去自作主张地看那封令他如此的信件。
“夫君......”萧映璇还待再唤,却被洛嬴华抓住了她放在眉心的手。
“映璇。”洛嬴华的语气有些沉重,将信纸摊开在她眼前,头痛道,“你看看,我们该怎么办?”
“这......”萧映璇一眼便看到“静候帝位”四字,随即神色一凛,心里便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连忙从头往后看。
大概意思便是表达了对新帝洛郗政的不满,洛沅景已经开始利用手中那一半属于皇族的虎符开始对城内各处布防有所准备,只等彻底安排好了之后的某个特定时机发动兵变,强制逼迫洛郗政让出帝位。
最后,洛沅景还说会将帝位奉送给洛嬴华,让他“静候帝位”。
洛沅景写下“静候帝位”这四个字的时候,心情似乎异常激动,故而这四个字着墨最深、写得也最飘逸最大,故而萧映璇第一眼看时看到的便是这四个字。
“这——三弟他这是......”萧映璇一时有些傻了,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头晕得不行。
“他这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他已经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了。”洛嬴华长叹出一口气,头疼地扶额道,“他的性子一向偏激又执拗,怕是真的已经在动手了。”
“可是......夫君真的没有办法阻止了吗?这可是......可是......”萧映璇有些惊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腿软地扶住洛嬴华才能站稳,怯懦了一会才说出那几个字,“是谋反之罪啊!”
“若是成功,他也会在史书上留下师出无名残害兄弟的污点……”洛嬴华扶着她坐下来,道,“若是失败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没有父皇母后,朝中宁仲即一人独大,大哥他虽然不是那种小人,却也未必容得下三弟此等作为,更何况——”
“更何况,谋反之罪本就是不可饶恕的......”萧映璇抖了抖,脑中也认真思索了起来,直接就接过了他的话,“但是三弟如此做,名义上却说是为了夫君——若是失败了,岂不是夫君也会被牵连?”
“就算不是为了我,阿景是我的弟弟,他犯下的过错自然是都会有我一份责任......毕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给他做好一个榜样,也没有劝住他。”洛嬴华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她,“如今,我只想怎么保他一命......”
“夫君认为三弟会失败?”萧映璇抬头看他。
“不是我认为,是肯定会失败。”洛嬴华抖了抖信纸,指着上面的一个不起眼的红点,“你看这个。”
“这是......”萧映璇伸手摸了摸,又凑近闻了一闻,顿时更加惊疑,“这是香鲛烛的烛泪?”
“香鲛烛点燃时会有一种香味,而三弟从来不喜欢香味。”洛嬴华随手将信纸燃了丢进炭火盆,“这封信,是被别人打开看过后才送到乐平殿的。”
“这香鲛烛难得,可不是寻常权贵能用上的。”萧映璇不敢再想下去,“难道是......”
“所以我说,三弟肯定会失败的。”洛嬴华苦笑一声放开了她,站起身来准备向外走去。
“夫君去哪里?”
“去祭拜母后,顺便找阿瑶。”洛嬴华回头看她一眼,无奈道,“希望她能有什么办法,让大哥留三弟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