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交错’,不就是预示着‘命运相连’吗?殿下是‘凰星’,那男子是‘帝星’,那多半......他们就是一对了嘛,对!肯定是天作之合!”
洛漓瑶扶额无语:“......”
叶落清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不是我说的!不过你说的也许真有可能呢......”
“那到时候让殿下请我们吃喜宴!”唐昊琦拍了拍自己的小腹,觉得肚子里似乎有些空,“正好我有点饿了......”
师越真只觉得这人根本就是已经没救了,连忙道了声“我们先离开一下”便直接拽着他的后领将他往外拖去,心道自己之前为何还会觉得这人很靠谱很有担当甚至还有点心动,自己简直就是傻到家了。
洛漓瑶轻轻叹了口气。
她最近似乎总是在叹气。
大概是知道明白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所极限,哪怕她从一开始便站在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从一开始就拥有着他人也许一生都不会拥有的一切,哪怕她已经将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稳定实现、在她手下的望月楼与月卫都已经逐渐成熟......
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仅是师家一族的惨剧,而且还有自己对皇兄的那种无法言喻的奇妙感情......
“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想得太多、忧心太多。”叶落清将装满了棋子的玉盒往她面前一推,“其实这人生就如棋局一般,虽然错综复杂,有时还会一步错步步错——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洛漓瑶一怔,随即也坐了下来:“当下?”
“刚刚殿下与我对弈之时,走一步便至少会筹算之后的三步,还要计算各种我的应对。”叶落清拈起一边玉盒中的棋子,看似随意地将它放在了棋盘之上,“但是殿下最后却快要输掉了那局棋......殿下可知,这是为何?”
“一叶障目,是我疏忽了。”洛漓瑶看着静静躺在棋盘上的那一枚白子,没有犹豫,便拈起一枚自己的黑子放在白子旁边,“我认为前辈会乘胜追击,却没能早些想到前辈要走的是那一步......”
“殿下不是没想到。”叶落清又下一子,“殿下太聪明了......明明是你自己否定了你自己。”
洛漓瑶正要落子的玉手堪堪停在了棋盘之上,声音上里难得地带上了明显的疑惑不解:“是我自己......否定了我自己?”
“当年天机那个混小
子给我寄了一封信,信中除了控诉我没把真本事教给他之外,一大半都是说的殿下。”叶落清笑了笑,也不急着催她落子,“我记得殿下当年也不过虚岁十三,一眼便识破了天机与阿苒那两个小子学艺未精的把戏——真的很厉害。”
洛漓瑶犹豫了一下,方才小心地落了一子:“不过是凑巧在书中看到过罢了。”
“天下阅尽万书的人太多,但是能将看过的东西化为己用的,太少了。”叶落清很快便又落下一子,看着对面洛漓瑶有些纠结的脸颊,“殿下不必自谦。况且在我看来......太聪明,委实不是一件好事。”
洛漓瑶沉默:“......”
“殿下走出一步棋之前,便会筹谋很多东西,想到很多种走出这一步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久而久之,殿下便养成了这种思维定式。”
“思维......定式?”
“并不是思维固化的定式,而是在殿下设想过所有情况之后,殿下的脑海之中——”叶落清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笑得颇有深意,“便会自己把事情分成许多种,并且每一种都想得极为透彻。然后殿下的心中......便总是多了许多旁人没有的东西。”
洛漓瑶蓦然一惊。
“殿下可能会觉得没有什么,毕竟......人的思想才是这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东西。”叶落清咧嘴一笑,示意该她落子,“但是一个人总有极限,或是身体、或是精神。”
洛漓瑶皱了皱眉,落下一子,沉默着等待她的下文。
“万物均有着这许多的规则,其中一条便是物极必反......”叶落清看着她落下的一子,很快便不假思索的跟上了一子,“大到天下之势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小到有情人的‘情深不寿’,再到殿下这样的‘慧极必伤’。”
“慧极必伤。”洛漓瑶没有再犹豫,很快落下一子,轻声重复了一遍她对自己的评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是久远的回忆,“似乎,在从前我还很小的时候......太傅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但是这么久了,殿下也依旧没有改变......”叶落清继续跟上,白子开始渐渐远离了黑子,“关于殿下非做不可的那件事,我能听一听吗?”
“前辈?”洛漓瑶正要伸出的手一抖,一枚黑子便无助地被她落在了棋盘边缘,“您......”
您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洛漓瑶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惊疑
,心中莫名便生出些忌惮的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仿佛恶魔的低语——“她看出来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把你完全看穿了!她是个大威胁......不能留......不能留!”
“殿下。”是叶落清的轻笑将她的繁杂的思绪打断了,“你很纠结。”
洛漓瑶垂眸,轻声道:“是。”
不仅是纠结该不该与她说出自己的心事,而且还在纠结......是否真的要那么做。
是否真的要——
将自己与皇兄之间那种不明不白的情愫,彻底斩断。
叶落清没有再开口,只托着腮微笑凝视着她,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静静等待着面前的少女对自己敞开心扉。
今日阳光正好,却并未照到少女的身上。
她的面前就是灿烂阳光,但是她完全没有上前接受阳光沐浴的意思,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阴影之中,目光微微下垂,似乎在盯着什么东西投射在棋盘之上的影子——那影子,莫名便在心里成了心上那个人的模样。
本是天然带了几分凌厉的眉眼,却总是在看向自己时,无端便盛满了数不尽的温柔。
真的要将他彻底推出自己的世界吗?
她心底漫起无边的雾霭,不断地迟疑着,任由时光点点流逝。
“殿下又在发呆了?”挽月轻轻摇了摇头,“在宫外用完晚膳后回来便是这样,难不成除了早上那个刺客,殿下还......”
“你少说两句。”挽华低声打断了她的话,拉着她就往外走,“师小姐不是都说了吗?殿下今日与那位叶落清大师在望月楼相谈甚欢,也许是受了大师的什么指点,有所启发吧。”
“可是殿下这个样子——”
“挽华、挽月,你们过来。”挽月刚想反驳挽华的话,便听得洛漓瑶的呼唤,朝挽华吐了吐舌头便走了进去。
洛漓瑶抬眼看了二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内殿床榻下的暗格里有一道诏书,去帮我取来吧。”
“是。”挽月虽然不是很懂为何殿下的床榻暗格里会有一道诏书,却还是乖乖地应下了。
挽月福了福身,便转身进了内殿,只留下了还未来得及收起自己面上惊讶的挽华楞在了原地。
挽华看着洛漓瑶还有些挣扎的面容,惊疑道:“殿下,您......”
洛漓瑶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多说。
挽华面带忧愁地住
了口。
挽月的心思简单,自然也并未留意这些事情。
可是挽华却一直记得。
当年先帝薨逝之前,将千秋匣交付给殿下的同时,还给了殿下一道诏书。
那道诏书......
是殿下与蒙颜将军赐婚诏书。
殿下对蒙颜将军根本就无意,此时为何要突然拿出这道诏书?
“殿下,是这个吗?”挽月细细擦拭了玉轴上的微小灰尘,方才双手奉上,“暗格里只有这个。”
“嗯。”洛漓瑶接过,三两下便解开了封住诏书的金丝绳结,展开了诏书。
入目是她所熟悉的父皇的字迹,龙飞凤舞的朱砂大字,寥寥几句便能决定她的一生——
“朕之爱女漓瑶,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今有镇国大将军蒙辉之子,少年英才、战功卓著......故朕下旨钦定蒙颜为公主驸马,待公主及笄后,择吉日大婚。”
洛漓瑶,蒙颜。
择吉日大婚。
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这几行个再眼熟不过的字体。
只是那鲜红的朱砂色生生刺痛了洛郗政的眼。
“这就是......”洛郗政强行抑制着自己心里那份将手中这道诏书撕碎的冲动,咬牙道,“你所说的,非见我不可的理由?”
跟随他多年的裕安瞬间边听出了他语气中快要压制不住的怒意,连忙偷偷地朝正站在大殿中央的洛漓瑶使眼色——陛下是真的生气了,求求殿下您还是斟酌着点说话吧......
但是洛漓瑶看都没看他一眼,垂着眸任由洛郗政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