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飏看着洛漓瑶出去的背影,只略微踌躇了一下,却还是选择了跟上去,紧紧跟在她身边,一边走一边轻声地将他刚刚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殿下,其实......他已经来了。”
洛漓瑶听得他此言,脚下的步子顿时一顿,连带着身子也微微一斜,似乎差点便要从台阶上摔下去。
“你刚刚说......‘他’?”不止是洛漓瑶的人顿住了,连带着她说出的话语都有些颤抖了,“‘他’?”
初飏也未想到她会如此反应,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却也并未多解释几句,只道:“是‘他’。”
既然初飏又确认了一遍,那么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洛漓瑶——他口中这个“他”的身份,就是她所想的那样。
洛漓瑶抿了抿唇,沉默了下来。
她不再说话,是因为她根本不信初飏所说——反正她是不相信的,毕竟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殿下......”初飏自然也明白自己根本不足以取信于她的这一事实,也不再多言,只微微叹着气跟在她身后,轻声道,“您现在回去就知道了。”
洛漓瑶:“......”
回去?
这么说的话,“他”不仅是隐瞒身份跟着使团来了申楚,而且还已经进了申楚皇宫、去到了她的住处?
洛漓瑶越想越不对,却也只得加快了返回的步伐,很快便推开了住处的殿门。
殿内并不如她离开之前的安静,反而正是一种与这皇宫格格不入的喧闹,二人甫一进门便听得了唐昊琦一声莫名的叫喊——
“啊啊啊啊我是不是瞎了——完了完了不会吧不会吧我觉得这很不可......”
“你可闭嘴吧——”是天机在喝止着唐昊琦的鬼哭狼嚎,“是不是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啊?非要将那些人吸引过来看一看咱们这里的情况吗?!”
“若真按照这消息所说,他们申楚朝堂之上早就是一团乱麻了......哪里还有心思管我们哪?!”唐昊琦不服气地反驳了他一句,甚至还很凶地拍了一把桌子,发出了“砰”地一声,“何况,我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了,你别惹我啊——”
洛漓瑶见惯了这人耀武扬威的样子,竟是连叹气都懒得了,直接便一边推开殿门一边走入,接着他的话问了一句:“靠山?”
“是啊,我的靠山可是......啊!”唐昊琦随口回道,反应极快地意识到了洛漓瑶的到来,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讪讪笑道,“殿下—
—你回来了啊!”
洛漓瑶看着他这样突然跳起来、接着便是手忙脚乱地挡在自己与内殿之间的样子,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这又是在作何?”
“呵呵......”她这么一问,别说是唐昊琦了,连天机也不自觉地凑到了那边去,将洛漓瑶本就看不进内殿的视线更是挡了个彻底,“没事——就是吧......”
“殿下——”正在洛漓瑶心底莫名地涌上一股不同寻常的感受之时,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初飏及时开口,直接便接上了唐昊琦与天机二人含糊着不敢说的话,“是‘他’来了。”
洛漓瑶:“......”
二人对视一眼,也并未出言反驳初飏的话,唐昊琦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副不知道如何对她开口的模样。
“他”。
虽然初飏没有明说,但是在场之人哪个心里不明白这个“他”指代的是谁?
洛漓瑶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唐昊琦与天机......的身后。
虽然她已经摆明了态度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初飏的话,但心理却也是不可抑制地有了那么一个设想——哪怕这个设想在她自己的角度看来很是荒唐,甚至可以说是绝不可能......但若是说她对此没有一点点的期待心情,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她现在面上虽是愣着的模样,身体却下意识地指使着她往内殿迈步而去。
虽然唐昊琦与天机将她的前路挡了个严实,但是洛漓瑶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直接便伸手想要将他们给推到一边去。
但是唐昊琦与天机哪里敢让她亲自动手来推自己(?),直接便默契十足地一人各退一步,为她让出了一条道路来——从洛漓瑶所在的地方直视而去,便是内殿的正堂。
大概是因着申楚之人格外内敛保守的缘故,按照申楚的仪制,为了避免有人贸然进入内殿的失礼行为,申楚皇宫之中的内殿并不像天祁一般只有简单的内室,放着屏风、妆台与床榻等物;而是还会建造有一个正堂,放上些类似于在外殿会客厅堂一般的高台与座椅。
而随着这两人几乎同时地让路,内殿正堂中坐着的那个身影,也就这样直接地展现在了洛漓瑶的眼前。
最初因着种种缘由,直接便被叶落清师越真等人带去了孟凉城,后来她虽然是自动选择了半途而废,直接便带着众人启程返回了秋水城,但这一别便依旧是不短的四个月。
后来便是她在八月
从天祁皇城出发,一路送着蒙黎然出嫁队伍来到申楚,然后到这快要逼近年关的岁终,这一别便又是四个月。
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会轻易被感情所左右的人,但是毕竟情从心起、自然是难以控制的,哪里又是一句“大局为重”能够轻易掩饰过去的?
洛漓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正用自己的手肘撑在面前桌上闭目养神的人,一时竟然贪看住了,连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只静静地不说话,似乎是生怕惊扰了那人。
一向聒噪的唐昊琦也难得地闭了嘴,看了眼似乎与他一样不太好意思开口的天机,二人瞬间便达成了共识——唐昊琦与天机对视一眼,同时转过了身往外走去,为内里准备互诉衷肠的二人留下一片安静的空间,甚至还一边一个地顺手拉走了初飏。
初飏一脸懵逼地被这两个人高马大且一看便知有着不俗武功的人拖着往外走去,也不敢反抗,更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那里面的两人。
那可是他根本惹不起的两个人呐。
但是唐昊琦显然并不这么想,当他和天机拉着初飏快要跨出外殿门口的时候,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直接便转头说了一句:“殿下加油啊——咱们明日可就启程回天祁了!”
初飏:“......”
洛漓瑶:“......”
本事闭目养神中的洛郗政微微动了动。
天机是在是看不下去了,直接便又伸出一只手去拉住唐昊琦的手臂,一手一个地将他与初飏都拉出了殿外,再反手带上了殿门。
正当殿门轻微地“哐当”一声关上之时,洛郗政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个月不算是很短,也说不上是很长,但是再看眼前人,却只觉得云端肯定已经过了无数个春秋。
洛郗政微微皱了皱眉:“瘦了。”
洛漓瑶轻轻偏了偏头:“丑了。”
洛郗政起身向她走来,伸出手,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胆子倒也是大了许多。”
洛漓瑶但笑不语,直接展开了双臂,任由自己扑进了他的怀里——一瞬间,身体被自己最熟悉的气息环绕着,感受着厚实冬衣也无法掩盖的有力心跳,除了温暖之外,更多的还是安心。
洛郗政虽有些意外于她的主动,却还是下意识地稳稳接住了人,在感受到她比之前还要瘦削了些的体型后便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怎么了?”
感受到怀中人正在摇头的动作,却又不发一言,他便也沉默了下来,任由她环在
自己腰上的手臂一点点地收紧了起来。
大概是血脉中也有着申楚血统的原因,洛漓瑶的性格也是偏向于内敛的,心有十分、面上便只会露出五分、付诸于行动便更是只有三分。
他知她心思,更了解她为人,连带着她离开秋水城之时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①”。
他想见她,在得知她将护送军士尽数遣返之时、在知道她在申楚遇险之时......他恨不得这世间真的能有什么通神之术,可以将她完好无损地直接送回到自己身边来。
此番他冒险前来申楚,自然不全是因为想要早日见她,更从来都未能想到,她再次见到他之时的第一反应,是直接上前抱住了他,用行动将自己的思念传递给了他。
那相见之前的思念,在此时便尽数转化成了欢喜,一点一滴地涌入四肢百骸——是久旱逢甘霖的枯木逢春,更是风尘仆仆的苦尽甘来。
二人沉默着相拥许久,终究还是洛郗政先开了口:“伤口可已经无碍了?”
洛漓瑶轻轻挣开他,将自己的袖子挽起来了些,露出那处伤口的痕迹给他看——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那两个近圆形的紫黑色印记极为明显,但所幸一看便知是已经痊愈了的伤口。
只让他看了一眼,洛漓瑶便直接又想要收回手去,却被他直接握住了手腕,挣扎了几下后根本抵不住他的力气,只得无奈地对他解释道:“这伤口早已愈合无碍了......不过就是留了个疤,日后用衣袖遮了便也罢了。”
“叶前辈也说没有办法去除吗?”
洛漓瑶顿了顿,朝他笑道:“不过就是一个疤痕罢了,又不是在脸上,也不必那么在意。”
洛郗政微微眯了眯眼:“......”
洛漓瑶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这个疤痕是因为自己被那毒蛇咬中了才会留下的,若是它在自己脸上,岂不是就意味着它咬的是......咳,若真是那样,无论是脸上留下疤痕还是毒素直接入脑回天乏术,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但所幸一切都过去了,她也并未有什么大碍,只是那夜里自己身体被毒蛇咬后出现的奇怪现象,她却是真的一点都不敢提起。
洛漓瑶连忙趁着他有些愣神的时候使了些力,将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盖住了那显眼的伤疤,连连道:“没事了,真的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洛郗政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低语道,“我知道该如何做了。”
......
相关注释:
①:出自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