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漓瑶猝不及防被他放开了双手,瞬间便跌落在地,下意识地便回头去看他——但是在她看清洛成鄄的脸之前,便看到了闪着寒光的刀刃。
刀刃带来的威胁让她在那一瞬间寒毛倒竖,一时之间竟然连想要出声惊呼都做不到,只来得及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是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反而是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只在耳边一过,便袭向了面前不远处。
洛漓瑶似乎还有些后怕一般地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睁开了眼——是洛成鄄直接越过了她,挥刀直直刺向了洛郗政。
她看着二人一攻一守有来有回得交错了几次,才惊觉自己脖颈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伸手一摸,便是一片温热的鲜血。
脖颈处只是堪堪被洛成鄄的青云刀擦过而已,便已经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流的血虽不多,却有些难以止住。
所幸洛成鄄的目标并不是她,不然这一刀不可能偏差了如此之多......以洛成鄄的能力以及他们刚刚的距离,若是洛成鄄真心想要她的命,她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洛漓瑶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脖颈上的那道伤口,尽力地让它减少出血,支撑着青石地板,有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目光一直注视着缠斗中的兄弟二人——她一点武功也无,自然没有办法阻止二人的打斗,而且她现在心乱如麻,连自己该如何都不知道,只怔怔地站在那里,很是不知所措。
而另一边,虽然洛郗政来得匆忙,未曾在身上带着什么兵器,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不会被他轻易伤到。
只是洛成鄄提着刀来势汹汹,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一心往洛郗政的几处要害攻去,看样子是根本不想给他任何机会,要在此处取了他的性命。
“洛成鄄,你可真的想好了?”洛郗政微微侧身,堪堪躲过了洛成鄄的一刀,明明是明显落于下风的凶险境况,他却依旧不急不缓地想要进行最后的劝说,“你再不回头,就永远都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你真的......嘶。”
他的话还未说完,洛成鄄便骤然翻转了手中的刀刃,直接就划破了他的肩膀。
洛郗政也挥出一掌,不轻不重地打在了洛成鄄未握刀的左肩之上,并借力与他拉开了距离,使得洛成鄄的下一刀自然而然地落了空。
“洛郗政。”洛成鄄追击不中,反而受了他那一掌退后几步,却也并不恼,只弹了弹清冽如水的轻薄刀身,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我停手,你就会把这江
山还回来吗?”
洛郗政沉默了下来,与他对视。
“你会放弃你现在手中的一切,就此退出吗?”洛成鄄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几分,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你不会。”
洛郗政下意识地望向洛漓瑶所在的方向,洛漓瑶却在与他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便将直接头侧了开去,避开了他的目光——洛郗政心头一震,虽然面上依旧是沉默,心底却暗暗涌上了些其他的心思。
而当他还未将视线转回之时,便直觉有危险袭来,下意识地闪身往一边躲了些距离,刚好便躲过了洛成鄄的又一刀。
“洛成鄄。”洛郗政皱了皱眉,虽说是自己主动露出的破绽,但是洛成鄄这样见缝插针地寻找机会,一看便知是下定了决心要将他杀死在这里。
“除了你,还有宁仲即......”洛成鄄不理他,径直说了下去,在提起这个名字之时,那张本就与洛庄奚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庞上便又有了些阴翳之色,只让看着的人便下意识地觉得很危险,“他也该死!”
刚刚那一刀被洛郗政躲过,洛成鄄便再挥出一刀,如此反复,二人便也再次缠斗了起来——洛郗政没有武器,天然便多了些劣势。
而且这里又本就是洛成鄄的地盘,是谁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一目了然。
洛漓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却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若在从前,也许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洛郗政一边,先稳住洛成鄄再想办法。但是现在......
洛郗政是天祁的帝王,这已经是全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但是他不是天祁的皇族,这件事除了死去的赵倾媛、除了宁仲即、洛郗政自己以及洛漓瑶,便鲜有人知了。
她还能怎么办呢?
这江山竟然已经拱手给了别人,还是自己亲自给出去的——实在是很值得让她在天祁皇族列祖列宗的灵位之前以死谢罪。
而洛成鄄所做的事情,全是为了天祁皇族:不管是“清理门户”、还是“私自扩军”......他都是一心一意地、为了将这江山从洛郗政手里给夺回来,因为这本就该属于天祁皇族。
“身为天祁皇族,应当誓死捍卫皇族的尊严与骄傲。”——这是他们从小便受到的教育与熏陶。
而连这天祁皇族历代相传的最珍贵的江山都已经被别人给拿到手了,这得是对天祁皇族多大的羞辱与讽刺?
同样身为天祁皇族的洛漓瑶,现在要做的事情也应该是
——坚定地站在洛成鄄一边,将这些被洛郗政与宁仲即“窃取”的东西一一夺回,挽回自己的过错才对。
这样的想法根本没有错,但是洛漓瑶的心中却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下意识地便是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重要的问题。
此刻的洛漓瑶正怔怔地看着这对本是同母异父出身、身份却天差地别的兄弟缠斗在一起,心底无数个念头闪过,最终却还是化为了惘然和不知所措。
“趁着你还没有铸成大错的时候,收手吧。”洛郗政退后一步,后背已经抵住了一边的墙壁,明明已经被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境地,看起来却还是游刃有余,“若是真的将这帝位交给了你,你又能做些什么出来?”
洛成鄄的动作一顿,随即愤怒地将手中刀刃权利向洛郗政的头部砍去:“你这个看不起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青云刀是一柄难得的利器,洛成鄄将它拿在手里便是如虎添翼,如此全力一击,自然是来势凶猛。
只是他已然被洛郗政给激怒了,这一刀尽了全力,却并未找到最佳的角度,——洛成鄄小了洛郗政好几岁,历练未足,洛郗政岂能看不出他露出的如此大一个破绽。
“你居然觉得你会做得很好?”洛郗政啼笑皆非,侧头轻松躲过了他这一刀,直接便伸手在他握着刀柄那只手的手腕上重重一拍,清脆地“咔嚓”一声并着青云刀落地的“叮当”一声,却都没有洛郗政这句话的声音而掷地有声,“若是你成为了天祁帝王,天祁怕是离灭亡也不远了。”
洛成鄄的手腕受了他一击,青云刀也因脱力而掉落在地,但是洛成鄄的反应也极快,动作也并未因为手腕上的剧痛而有所改变——他下意识地便一脚踢向了洛郗政身旁的墙壁,借着力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防止被他再击中哪里而失去反击的机会。
如此一来,洛郗政算是击退了洛成鄄,但是他也并未想要乘胜追击,只平静地微笑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似乎是在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你凭什么这么说?!”洛成鄄用左手握了一握自己右手腕,却发现这里的腕骨似乎在刚刚已经被洛郗政给折掉了,顿时冷笑了一声,“我才是天祁的皇族,是这个江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个帝位,本来就不该属于你!”
“皇族......又不是天生的皇族。”洛郗政弯下腰,从容地拾起刚刚被他打落在地的青云刀,用指腹轻轻在刀刃上划了一道,瞬间便在刀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鲜红痕迹,“你似乎根本没有明白——国家的根
本不是江山,而是百姓。”
洛成鄄不解其意,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而旁边的洛漓瑶,却瞬间便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过来。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纠结着这个皇族的身份,因为他们潜意识里就是认为——这个帝位是属于皇族的,只有天祁的皇族才能继承天祁的江山。
但是他们忘了,没有哪一支皇族,是从一开始就成了皇族的。
这些江山都是他们的先祖们,或不满强权浴血奋战、或揭竿而起自立门户,一点一滴地将这江山给打下来的。
而支撑着这个国家的基石,不是手握大权的帝王、不是威震外敌的军队、也不是所谓尊贵的皇族,而是生活在这片江山中的百姓。
换一句话说,便是——这个江山在谁手中并不重要,只要他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受到民众爱戴,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王”。
而洛成鄄这个偏执又冲动的性子,简直跟当年的洛沅景差不了多少,做个守城之主或许还行,但若是成为了帝王......洛漓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连忙摒弃了这个想法。
若是这样的人成了帝王,岂不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暴君了。
“从某方面来说,或许你还不如沅景。”洛郗政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未谋定而先动,是大忌——而且,你对你自己和你的下属也太过自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