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侍卫离开之后,
屋内只剩下了徐庶一人,
他缓缓坐了下来,
伸出一只手,
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这个习惯是跟着吕布学来的,
每次碰到重大的行动之前,
他都会在思考的时候,
不自觉地轻轻敲击桌面,
清脆的声响有节奏地传了过来,
徐庶仔细回想着今日计划,
查看有没有疏漏之处。
时间不知不觉地悄悄流逝,
徐庶一动不动地在屋内思考着,
没有人进入屋内来打扰他。
不知不觉之中,
外面的日头开始逐渐西沉了下去,
徐庶紧闭着双眼,
似乎对外面的变化一无所觉。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
后来出去的那名侍卫快步走了进来,
来到徐庶的面前肃手而立,
徐庶的眼皮微微抖了抖,
张开眼看向那名侍卫,
轻声开口询问道:
“准备好了吗?”
侍卫点了点头,
徐庶闻言双眼猛然睁开,
划过一道光亮,
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
门外,月凉如水,
此时还算是暮春,
天黑的还比较早,
月亮早早地爬上了树梢,
清冷的月光,
给大地渲染上了一层凉意,
徐庶背负双手缓慢前行着,
目光转向天空的明月,
嘴边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轻声笑道:
“今夜是个好天气呢。”
身旁的侍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虽然不明白徐氏为何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过也只是抬头望了前者背影一眼,
旋即再次低下了头。
徐庶双手在背后紧紧握起,
似是下定了决心,
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宴会的场所是在城内最大的酒楼——宴宾楼。
说起这宴宾楼,
那可是远近闻名,
即便是在邺县之内也极有名气,
甚至很多人以能够进去其中贵宾厅吃饭,
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和彰显。
宴宾楼的老板叫张来福,
普通的名字普通的外貌,
做起生意来却极为不普通,
宴宾楼原本只是一个小酒楼,
他接手之后,
短短三年的时间,
就让宴宾楼在临水县内独占鳌头。
张来福有个习惯,
每次遇到重要的事情需要抉择时,
他都会自斟自酌一小壶桂花烧,
浅酌慢饮之后,
基本也做好了决定。
这一日,午后时分,
他便接到了城内徐庶先生传来的信儿,
晚上要在他的宴宾楼摆一桌酒席,
宴请的全都是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换作其他的老板,
定然会高兴的不得了,
要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
平日里想要见到一个都不容易,
今日济济一堂,
先不说这顿酒席能够赚多少银子,
光是这份荣誉,
那可就是无价之宝了。
张来福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脸上如同盛开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谁都能看得出这个富态可掬的酒店老板,
那欢天喜地的模样。
然而,当张来福满面春风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轻轻关上了房门的那一刻起,
突然整张脸阴沉了下来,
脸色难看的如同能够结成寒冰一般。
缓缓走入房中,
从一个小格内拿起一坛桂花烧,
那一小坛酒下面,
压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张来福拿起纸片,
仔细看完上面的内容,
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甚至还隐隐露出了一抹诡异笑容,
他将看完的纸片就着油灯烧成灰烬之后,
拿起那一小坛桂花烧,
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不多时,身后的窗户被轻轻推开,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闪进了屋内。
张来福没有任何惊讶,
显然是知道来者的身份,
只是背对窗户的他,
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一个愤怒的表情,
不过他很快便将愤怒掩饰了过去,
换上平日里那副笑容可掬的神情,
“今晚我们的人都已经就位了。”
来人浑身包裹在黑色的夜行服之中,
赫然是忍者的打扮,
说话的口气冷硬非常,
并且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张来福坐着没有动,
为蒙面人倒了一杯桂花烧,
示意对方饮用,
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辛苦了,不过在下还是有些不明白,阁下当真要今夜动手吗?”
蒙面人将举起的酒杯重新放了下来道:
“怎么?你敢质疑你家主公的决定?”
张来福连忙微笑着摆摆手连声说着不敢不敢,
但是心底深处却划过了一丝深沉的杀机,
只是他掩饰得十分完美,
即便对面坐着的是暗杀的行家,
也没能够察觉出来。
蒙面人冷眼看着张来福,
颐指气使地说道:
“知道就好!我们可是你家主公请来的帮手,既然请求我们的帮助,那就要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这也是你家主公所认可的!”
张来福赔着笑脸,
轻声开口说道: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们自然要遵照您们的吩咐行事,方才也是在下小心过度了,还请见谅。”
蒙面人眼睛微微一眯,
拍了拍张来福的肩膀说道:
“小心是件好事情,不过你也要分清楚时间和对象。有我们倭国的高手再此,没有完不成的事情,这点你放心吧。”
蒙面人的态度骄横轻狂,
俨然是在以上位者的姿态和口吻来教导张来福,
张来福依旧谦卑而热情地笑着,
似乎对方如此才是理所当然。
“大人,您看这样如何,今日晚宴的时候,在下将你们安排在暗间,这边时机合适的时候,在下会掷杯为号,届时你们再出来动手。”
蒙面人双眼微微一眯,
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来福,
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过了半晌,蒙面人终于点了点头,
算是同意了张来福的提议。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
蒙面人看了看天色,
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张来福始终表情上挂着微笑,
直到盏茶工夫后,
他的笑容才收了起来,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
方才那蒙面人用过的酒杯,
一挥手直接扔到了地上,
连忙拿出手巾擦拭方才碰过酒杯的手,
极为厌恶地扔到了地面上。
眼底划过深沉杀机,
天色黑了下来,书吧达
张来福喝下最后一杯桂花烧,
将酒坛和酒杯缓缓收好,
脸上重新又挂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此刻距离晚宴还有点时间,
不过张来福作为地主,
他也需要早些出来招待众人。
外面天色刚刚黑了下来,
宴宾楼上已经是热闹非凡,
作为城内的最大酒楼,
这里的人气果然非同凡响。
一楼的大厅尤其热闹,
嘈杂喧哗声不绝于耳,
突然一个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厅内安静得有些诡异,
一个青年仪态万千走入酒楼大厅,
只是微微一个停顿,
向着大厅内众人抱拳拱了拱手,
算是打过了招呼,
紧接着,大厅的气氛立刻鼎沸,
“徐中郎将!”
“见过徐先生!”
“见过徐中郎将!”
“徐先生好!”
……
充满热情的招呼声不绝于耳,
几乎要充斥了整间酒楼,
出现在大厅的正是徐庶徐元直,
他这次出征冀州,
还有一个官方的身份,
朝廷敕封的中郎将,
因此,许多人以官位相称。
徐庶来到了临水县城之后,
与其他的官员不同,
他没有什么官威官架子,
反而十分的亲民,
经常于城中的百姓不分三教九流,
都相处的关系不错,
不但赢得了好名声,
更是获得了极大的主力,
如今与袁绍开战,
城中许多的人更是转而开始坚定地支持吕布军,
正是源于此。
徐庶一路和众人打着招呼,
在人群的簇拥中缓缓走上了三楼,
那里是宴宾楼的顶楼,
同时也是招待贵宾的所在,
正是他们这一次宴会的地点。
宴会厅的大门早已打开,
一整张黄花梨木制成的大门,
在这本就装修高档的宴宾楼之中,
更加是显得出类拔萃,
门口两个身材窈窕的美艳少女低头做着万福,
应接着徐庶的到来。
徐庶嘴角挂着矜持的笑容,
自然而不失稳重,
缓缓走入了主厅,
这里已经是高朋满座,
虽然他是这次宴会的组织者,
但是他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
因此最后进入这个屋内,
不会有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即便是,如今屋内坐的都是临水城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们。
“徐某公务繁忙,结果姗姗来迟,还请诸位多多海涵!”
徐庶来到主位之上,
人还未落座,
先抱拳行了一个罗圈揖,
那些没敢坐下的众人们连忙还礼,
等到徐庶坐下之后,
众人这才纷纷落了座。
“诸位都是临水城中杰出人物,今日能给在下这个薄面,实在是令在下感激,谢谢诸位!”
徐庶坐下后,接着端起了酒杯,
所有人不得不共同举杯站起,
却在徐庶的示意下坐回了位置,
徐庶仰头干了一杯,
环视众人,见所有人跟着喝完之后,
他这才放下酒杯,
轻轻夹起了一块牛肉放入嘴中,
大嚼特嚼了起来,
顺便环视了一眼到场的众人,
这宴宾楼的贵宾厅内是一张巨大的圆桌,
足够坐的下三十人,
如今在座的有近二十位,
倒是显得十分宽敞。
张来福坐在徐庶的正对面,
按照酒桌上的规矩,
这个位置叫做副陪,
是帮助做东之人招待到场宾客的,
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位置。
按理来说,以张来福的身份和地位来说,
是不可能坐到这么一个非亲近之人不能担任的位置上的,
不过徐庶却亲口安排他坐在了这里,
让张来福是受宠若惊,
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无比。
徐庶向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向左手边看去,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是个中年男子,
容貌清灈,最具标志性的是他那副山羊胡,
中年男子名叫甄禄,
是中山甄家在临水城的代言人,
甄家在临水城虽然不是话语权最高的,
但如今临水说了算的是吕布方面,
甄家自然也水涨船高,
坐在了最高的位置。
然后来是李家,王家等各位豪绅。
徐庶接着开口说道:
“诸位,在下这次邀请诸位来次,也没有别的意思,一来想和诸位亲近亲近,毕竟将来咱们还需要多打交道;二来嘛……”
徐庶话语顿了顿,
目光环视了一圈众人,
所有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大部分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好奇之色,
只有少数几个人,
目光变得十分深邃。
“二来,众位也都知道,如今我军与袁绍正在交战之中,我可不想在前方战事正鼾时,突然遭遇后院起火的窘境。因此,我才要确认一下,咱们在座的各位,究竟是?”
徐庶说道这里,
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目光在屋内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的神色各异,
大部分人脸色都开始变得犹豫了起来,
他们都是常年在临水城讨生活的,
如今扎下了根,
拥有了一定的成就,
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是袁绍家的附庸,
或者说有着亲密的关系,
否则也不可能在这城内做大,
如今,临水城的城头变换了旗帜,
吕布军强势入驻临水,
他们这些人老实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买卖,
一方面,商人素来重利,
谁来做这个城的主人和他们关系不大,
只要不影响他们赚钱就好,
二来,乱世之中,
更换门庭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大多数时候,
双方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了讲,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一般都是,大家心照不宣地,
水到渠成就过度过去了,
然而,这一次,徐庶却在这种场合公开说了出来,
无异于要求在场所有人表态,
这就有些逼宫的意味了。
屋内的气氛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
徐庶的这番话也让绝大多数人,
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他们都以为,
今天这场晚宴不过是,
徐庶想要拉进和众人的关系,
然后做一做老生常谈的动员而已。
不过,在场众人一个个都是人精般的存在,
转瞬之间,便明白了徐庶的用意,
想来是吕布军与袁绍军要来一次大战了,
而双方的战场恰巧就是这临水城,
虽然如今的形势看起来,
徐氏这边一直胜利,
获得巨大的优势,
但是袁绍毕竟底蕴深厚,
未来的战事谁又能预料的准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