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篝火晚会?”
议事大厅之中,听到这几个新名词顿时响起一阵议论之声。
这个时代封建礼教还没有那么严苛。
即便是在开会议事的时候,
也都是三三两两就坐,比较随意。
只有在有外宾在场,
或者谈论一些重大事情时,
才会如同电视上那般,
文武群臣分为两班排列整齐。
今日庭议之时,
吕布将昨晚和几位夫人商议的事情先说了出来,
这才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吕布也不打断众人的话语,
老神在在地端坐主位之上,
沮授此时站了出来道:
“主公,如今天下大势正处于混乱不堪的状态,我等应当审时度势,以图大业。这,这等儿女情长之事岂能如此花费精力,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吕布面色露出微笑看着沮授,
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沮授等了半天不见吕布回应,
便暗叹一声准备要退回去。
田丰接着站出来支持好友道:
“主公,沮授所言极是。袁公路如今倒行逆施,公然称帝。正是我们起兵讨逆的大好时机。主公正应该大兴义兵,征讨贼逆才是。”
田丰的话音刚落,
厅内的其他众人也都纷纷开口附和两人的说法。
吕布这下有点傻眼了,
他知道提出此事定然会有不少的反对意见,
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几乎所有人都不支持。
揉了揉太阳穴,
吕布感觉到有点头疼,
如果真的所有人都反对的话,
那他还真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现在这么做是否真的合适。
就在吕布反复纠结的时候,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主公,下官认为可行!”
所有人将目光转向了说话之人,
吕布也是精神一震,看了过去。
只见说话之人面容俊朗,
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面庞有些沧桑,
但是却难掩浑身上下的锐气。
此人正是顾雍,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锻炼之后,
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他在处理内政方面,
即便是田丰这样严厉的人,
都不得不对他竖起大拇指。
而且他不但能力出众,
为人更是勤勉,
很多事情都要详细了解,
甚至是亲自去体验一番,
这才做出决定。
这样的做法使得他的政令往往特别符合实际情况,
也更能够解决实际问题,
获得众人的一致肯定,
但同时也使得他年纪轻轻的脸庞上,
有了些许沧桑的痕迹。
顾雍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依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潇洒模样,
单是这份雍容气度便让人心折不已,
缓缓上前两步,恭敬地行了一礼,
“主公,下官以为,此事可行!”
“哦?”吕布脸上的笑意更浓,
感兴趣地问道:“元叹有何想法,且说来听听。”
“喏。”顾雍向着田丰等人躬身微微一礼,
开口说道:
“方才田先生与沮先生所考虑之事极为正确,不愧为智谋之士。”
先拍了一下二人的马屁,
让田丰等人的脸色有些缓和,
顾雍这才站起身来,
一手提于胸前,
一手背在腰后,
慢慢开口道:
“然则诸公多从战事考虑。在下有些愚见,想说出来,还望诸公指教。”
顾雍一番话说的十分谦逊,
让其余众人全都没了脾气,
纷纷摆手说不敢不敢。
顾雍这才继续说道:
“孟子尝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的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尚书》中也说:‘民惟邦本,本固君宁’。先贤皆言以民为本,民生稳定,家国才能兴旺。”
顿了顿,顾雍看了一下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才接着说道:“在下虽不懂军事,然则也曾听闻,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十万之师便日费千金,若是大举兴兵讨伐袁术,耗费何止千金?可是,钱从何来?”
沮授听到这里连忙出言打断道:
“顾大人,如今我并州休养生息许久,在大夫人以及顾大人以及其他大人的带领之下,其兴旺发达甚至比之冀、徐、荆等富庶之地都不遑多让。后顾之忧已然不复存在,此时正是讨伐叛逆壮我生威之时,待到凯旋胜利之后,我军威望更隆。届时宵小望风而逃,何愁不能安定,一旦主公治下安定,百姓自然安居乐业。”
顾雍微笑着摇了摇头道:
“非也非也。我并州如今虽然钱粮丰足,但也不过是刚刚缓过气来。并且咱们还有一个最大的桎梏,阻碍着发展壮大。”
众人不由得都竖起了耳朵。
沮授一抬手,客气地说道:
“愿闻其详。”
“人口。”
顾雍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也让在场的许多人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顾雍接着说道:
“并州幅员广袤,物产丰富,并且有着河套平原这等人间天堂。只是草原蛮夷为祸甚烈,致使边塞地区人烟稀少,发展迟滞。”
顿了顿,顾雍接着说了下去:
“然则主公英明神武,挥军北上直捣草原王庭,平定了塞外的外族,并且使之为我所用。其功绩堪比卫霍。”
“哈哈哈哈,元叹可千万不要如此说。我也只不过是尽了我应尽的责任罢了。”
吕布一脸得意的笑着,
表情甚是欠揍。
不过在场众人却纷纷开口夸赞吕布的功绩,
不论如何,吕布平定了草原,
确实给风雨飘摇的大汉朝,
带来了一丝安宁,
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们,
能够不重复曾经历史上的那些惨剧。
等了一会,等到众人的声音止歇,
顾雍这才接着开口道:
“去年更是有数百万黄巾遗民投到我并州之中,也正是由于有了他们的加入,这一年以来,咱们的并州才能够进入高速发展的状态。正是有了这批百姓的加入,才使得并州的各个行业兴旺发展。才能够让咱们这个历来贫瘠的地方,能够实现粮食产量自给自足,甚至出现盈余。要知道,在大汉的历史上,这都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顾雍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情绪激昂。
在场的众人,
都见证甚至参与了并州这几年以来的发展,
自然非常的明白顾雍这段话的重量,
一时之间,议事大厅陷入了沉默。
“好!说的好!”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张燕激动的挥舞着拳头,
方才在三人依次讲话的时候,
他作为黄巾遗民的代表,
却不敢开口说话。
实在是厅中的诸人,
不论是资历还是身份都比他高上不少,
加之他的出身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因此他原本不准备出声。
可是方才顾雍的那一番话语,
说的实在是太精彩了,
并且非常客观的将他们这些黄巾余部的这段时间的辛劳和付出说了出来,
这才让他忍不住开口喝彩。
见到众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
张燕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过转瞬一想,
他立刻挺直了腰杆,
昂起了头颅,
对着吕布开口道:
“主公,元叹先生方才所言极是。非是我张燕夸赞自家人。请诸公仔细想一想,自从我们从黑山迁徙过来之后,不论是屯田、兴修水利、组建新军,还是建设城镇、开采金矿、煤矿。哪一个方面少了我们黄巾余部的付出。我说这些并不是强调我们的功劳,正如方才元叹先生所言,不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地区,有了人,我们才能够有精力有能力去谈其他的事情,否则一切都只是空谈。”
顿了顿,张燕再次抱拳说道:
“主公,元叹先生所说的大道理,末将这个粗鄙之人不懂。不过末将想说的是,这些百姓们真的很苦。如今跟随着主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不仅如此,还能够活的很好很舒适。他们都非常的开心,末将代表他们向主公,以及各位大人们叩谢。张燕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语,只能用行动表示。”
话音刚落,就见张燕‘扑通’一声跪在地面,
先是向着吕布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紧接着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转过身,又向着在场的众人磕下三个响头。
这一番动作,不仅吕布愣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平时慢半拍的周仓,
一个大步迈到大厅之中,
魁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了下来,
模仿着方才张燕的动作,
向着吕布和其他众人依次磕了几个响头,
砰砰的声音,让人担心地面会不会被他磕出个窟窿。
随着他俩的动作,
其他几个原本黄巾军的将领纷纷有样学样。
吕布站在原地彻底傻了眼,
这,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突然之间全成了磕头虫了,
其他的诸人也赶紧跑过去,
将他们几人拉了起来,
一边拉拽一边说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自家兄弟无需过多客气之类的话语。
此时的议事大厅仿佛成了晚会现场,
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所有人不分彼此,
亲热地互相寒暄畅聊着。
吕布看着眼前的一切,
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虽然目前有意无意地划分出了几个派系,
但至少目前来说,
大家也仅仅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所有人的心还都是在一起的,
否则也不可能出现如今这样的场景。
咳嗽了两声,
吕布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
一语双关地说道:
“好了,诸位,我吕布没有把你们当做我的部属、手下,我自始至终都是将你们当做我的手足、兄弟、师长、家人。我希望咱们是一家人,永远的一家人,家人之间有了矛盾有了龌龊都没有关系,只要我们的心还在一起,把话说开了就都没问题。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我们所有人,万众一心,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众人齐声喝道:
“愿为主公效死命。”
“哈哈哈,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吕布大笑着摆了摆手,
接着开口说道:
“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给那帮兄弟们讨媳妇儿这个事怎么样?”
这一次,还是沮授率先站了出来,
“主公,诸位!方才顾先生和张将军所言,在下十分认同。以民为本乃是先贤教化,我等定将从之。不过在下却还是认为,此时正值我军出兵的大好时机,切莫错过。主公所提议之事也是好事,故而在下以为,我们可否双管齐下。”
“哦?”吕布挑了挑眉,颇为动容。
顾雍也转过头看向沮授,
想要仔细听一听他的想法。
沮授这时才继续开口说道:
“主公,我军可以先行派兵前往豫州前线,然后我们举办此,此,额,给工人兄弟们讨媳妇儿的喜事。”
急切之间,沮授也忘了此事该如何称呼,
便把吕布方才的所说重复了一下,
引得众人会心的一笑。
“哈哈哈,沮授先生,咱们可以把它称之为相亲,大型相亲活动,哈哈哈哈。”
吕布大笑着纠正了一下沮授的话语,
而后看向沉思的顾雍,
等待他的态度。
在场的众人也都纷纷停止了玩笑,
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顾雍的身上,
都在等待他一个人的态度。
方才双方的在两件事情孰轻孰重上有了分歧,
可是如今,沮授为代表的主战派,
同时也是代表了大多数人意见的这一方,
由沮授亲自开口,做出了让步,
其他的人也没有提出来反对,
这个时候就等着看一看顾雍是做如何抉择了。
低头思索了许久,
顾雍的眉头越皱越紧,
显然心中也是做着盘算,
旁边的众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但却无一人此刻开口打扰。
终于,又过了近盏茶的功夫,
顾雍此时抬起了头,开口道:
“沮先生方才所言也是个办法。”
在场诸人哪一个不是人精,
只听到顾雍说的这一句话,
立刻便全都明白了,
他定然不同意沮授的这个建议,
只是大家都很好奇,
在沮授等人都已经做出了让步的现在,
他还会有什么样的意见,
纷纷屏气凝神,等待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