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站起身,来到吴宇的面前,
单手轻轻挥动,
将吴宇身上的束缚解开,
同时将脱了臼的下巴回复,
这才轻声开口道:
“好了,现在咱们继续方才的交易吧。”
吴宇脸上的泪痕犹在,
看向吕布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情绪,
轻声说道:
“先谢过温侯。请温侯能够放过她们一马,他们都只是妇孺。”
吕布还未说话,
先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动作让吴宇立刻情绪激动起来,
目眦欲裂地看向吕布怒声喝到:
“吕奉先,祸不及家人,有什么事情,你冲我一人来就可以,何苦要为难她们?难道名震天下号称无敌的你吕温侯,竟然只是这样的一个卑鄙无耻之人吗!?”
吕布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伸出手指摸了摸鼻翼,
神情有些苦恼地说道:
“我吕奉先就是这样的人吗?好吧,其实刚才我是想说,我放过的人不止他们娘仨,其中还包括了你,我会让你们一家四口团聚,当然,这代价,你很清楚。”
顿了顿,还不等吴宇反应过来,
吕布接着说了下去:
“当然,你如果要做一个忠贞之人,也可以。同样我不会杀你,但是从今往后你只是一个废人,一样能够阖家团圆,当然,是在我的严密监视下,如何抉择,只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这句话后,
吕布没有继续言语,
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
貌似闭目养神一般,
不理会神色剧变的吴宇。
吴宇此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吕布的这番话语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同时,也是让他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
惊险刺激的很。
这其实根本就是吕布一种心理战术,
吴宇能够成为袁术安插在长安城中的谍子头目,
他的各方面能力和素质自然是不消说,
对待这样的人,
寻常的严刑逼供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即便是真的将他凌迟,
他也未必肯开口说出一句话,
而且真的开了口,
那些情报的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极有可能会是其他的陷阱。
他们这类人,原本就是极度危险的职业,
早在他们执行任务之前,
便会经过专门的有针对性的训练,
耐受地方的严刑拷问以及残忍酷刑,
这本身就是训练的主要项目之一,
更何况对方这个职位,
自然也会是专家中的专家。
张鮍回归并州的同时,
为吕布带来了许多绝密的情报,
当然,在汝南那边,
同样也安排了许多的后手,
虽然能够起到作用的恐怕只是凤毛麟角,
甚至很有可能一个都没法起效,
但是这本就是正常的情况,
培养一个钉子所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太过巨大,
而且最重要的是,
人本就是复杂的生物,
人的心理更是最难预料的存在,
这与品质、心性无关,
这是人的本性,
本就会受到一些外部环境的影响,
而改变了自己的心境,
因此,钉子出现叛变的情况并不少见。
比如说此刻的吴宇,
原本他是绝对忠于袁术的,
即便未能逃出生天,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的境况之后,
也从未想过要叛变袁术。
之前与吕布说了那么多话,
不过是戏耍吕布,
毕竟他已经自知必死,
而且还是那种受尽折磨的死法,
在这种前提之下,
能够恶心恶心对方,
对他自己来说都是十分开怀的事情。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吕布竟然也是在拿他寻开心,
明明手中握着对他最为致命的把柄,
却是和他虚与委蛇,
简直就是拿它当傻子一般捉弄。
然而开始的时候,
吴宇却以为吕布是心存幻想入了自己的套,
直到他观察吕布的表情,
似乎是有些认真时,
吴宇似是也厌倦了这个游戏,
说出了自己被袁术所掌握的把柄,
同时也是想要让吕布死心,
然而就在他以为吕布无计可施的时候,
吴宇却看见了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那两个小孩赫然正是他的亲生骨肉,
也是袁术借以要挟他的最后筹码。
虽然在长安这边,
他也有了妻子,
只不过那个女人本就是为了掩护身份而结合的,
没有太深的感情,
两个人也没有一儿半女的羁绊,
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他并不知晓,张鮍早就调查清楚了他的底细,
不过吴宇此人确实是一个极为优秀的谍子,
曾经为袁术提供了许多重要的情报,
当吕布占领了关中之后,
他也平安顺利地潜伏了下来,
并且还进入了并州的暗间系统,
关键在于,他没有依托袁术方面的任何援助,
仅仅是凭借他自身的能力,
便一路顺利地在暗间中脱颖而出,
如果不是张鮍带来的消息,
就连小心谨慎且多疑的贾诩,
对于这个挑不出毛病的暗间,
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这样的一个人,
他潜伏在吕布麾下这么长时间,
若是说他的脑袋里没有多少有用的讯息,
那是谁都不可能相信的,
吕布定然不会放过他,
不论他是否开口将吕布想要知道的讯息说出来,
毕竟他身上知道的秘密太多太紧要了,
只有死人才有可能将这些秘密完全保住。
吴宇自己也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
瞬间有了这些明悟,
那个时候,他内心中已经出现了动摇,
尤其是在他得知孩子们的母亲还活着时,
这种动摇变得更加明显,
但是当他请求吕布放过孩子和妻子时,
吕布那沉默的摇头,
打破了他心中的幻想,
看见希望后的绝望会让人更加痛苦,
更加的歇斯底里,
因此,吴宇陷入了怒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吕布接着说出来的话,
却仿若美丽的幻梦一般,
在他看来简直就是难以置信,
然而他却能够肯定,
吕布在说出这些话语时的真诚,
绝对不是刻意说出来,
骗取他的信任的,
但正是这种真诚,
让他的心境再次由谷底飞上了云端。
再加上他刚清醒过来时,
发现自己的四肢无力,
并不是因为手脚筋被人挑断,
而是因为中了特殊的药物,
挑断重要犯人的手脚筋,
这是正常情况下的必要措施,
当时吴宇还以为吕布是准备用特殊的残酷手段要来炮制他,
对此他还在内心中报以冷笑,
但是此时他却能够感觉到,
四肢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一丝力量,
这是药物有效时间过去的表现,
也更加从侧面证明了吕布方才所说的一切并非虚言。
虽然在吕布的面前,
十个最好状态下的吴宇也不够看,
但是这种能够掌控自身的感觉,
却是无可比拟的,
也加剧了吴宇内心的动摇。
寻常的严刑逼供,
甚至是普通的心理战术,
对于吴宇这样的资深专家来说,
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但是吕布毕竟是从后世而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天天各类媒体上播放的谍战类电视、视频甚至读物,
让他对于这些早已熟谙,
并且他手中还掌握着吴宇的软肋,
吕布也根本不怕吴宇翻出什么风浪,
即便最终他真的不肯开口,
吕布也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对于结果没有过多期盼的平常心,
反而令吕布这一番心理战运用的更加浑然天成,
让深谙其中三昧的吴宇,
不知不觉中就按照吕布的步调走了下去。
看见了吴宇脸上的表情后,
吕布心中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抬起手重重拍了拍,
厚重的门再次被缓缓推开,
常理手中拿着纸和笔走了进来,
看见了这一幕,
吴宇微微苦笑了一下,
显然明白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一个多时辰之后,
铁门终于缓缓打开,
吕布率先离开了这间天牢之中的天字一号房。
走出牢房的时候,
外面已经蒙蒙亮了,
一个单薄的身影,
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立在大牢的门口。
吕布走出大牢门口,
正巧看见此人,
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
此刻突然变得灰暗了起来,
一如此刻的天色,
阴沉了下来。
“主公。”
杨修表情淡然地开口道。
“哼!”
吕布冷哼了一声,
没有开口答话,
径自向外走去,
步子虽然挺大的,
但是速度却并不快。
杨修知道吕布为的是什么,
趁着追赶上去的当儿,
微微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
“主公,可否将于言的儿子交给在下扶养?”
吕布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
猛然回过头看向杨修,
目光凛凛地看着他,
眼神锋利冷冽,
足以刺穿人的心灵。
杨修被那严厉的目光刺的心神巨震,
心底有着难以抑制的惊骇,
但他仍然强制镇定,
丝毫不肯避让地回望向吕布。
吕布转过身,
正面对着杨修,
沉声问道:
“你方才说什么?”
杨修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语道:
“主公,卑职说的是,想要收养于言家的孩子。”
“你?”
吕布蹙眉看着杨修,
一字一顿地说道:
“谁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为何?”
杨修毫不退让地反问道。
“为何?你还有脸问为何?”
吕布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于言如何知道他妻子给老梁头传递消息,难道这件事情你不知情?”
杨修坦然开口道:
“正是卑职所为!”
“呼,我不杀你,只是因为这件事情,从出发点和后果方面,你做的没有失误。但也仅此而已,这种方式却是我最为不喜,最不应……”
吕布语气严厉地说着,
他的话语却被杨修一句话打断道:
“所以,此事应该卑职去做,这本事卑职身为臣下,应做之事!”
“杨德祖!你放肆!”
吕布怒气冲冲地瞪着杨修,
那凶狠的表情仿佛忍不住便会将对方一把掐死。
杨修却是毫不退让地回望向吕布,
他的目光坦荡清澈,
没有丝毫的愧疚与后悔。
反而是吕布从这场眼神交锋之中退了下来,
扭过头望向其他的地方,
恶狠狠地道:
“你给我记住,这是第一次……”
“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杨修再次打断了吕布的话语,
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
吕布再次转回头,
双眉紧紧拧在一起,
目光灼灼地看着杨修。
杨修的目光平和澄澈,
但却也没有一丝避让。
“哼!”
吕布一甩袍袖,
不再理会杨修,
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此地。
杨修望着吕布的背影,
这一次他没有再跟上去,
拱手深深一揖到地,
用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主公,请您成全……”
地面的土壤上,
蓦然落上了一滴晶莹的水珠,
在薄雾之中,
显得暗淡而又脆弱。
吕布没有骑马也没有乘车,
就这么悠悠然然地步行,
当朝阳驱散最后一片薄雾时,
吕布回到了在长安城中的居所,
这里是皇宫外的一座王府。
吕布自从占领了长安之后,
不但没有搬进皇宫,
反而派人将皇宫仔细清理了一遍,
并且驱逐了所有的闲杂人等,
安排专门的人进行守卫,
可以说,除了没有皇室成员和仆从在这皇宫之中,
其他与皇帝坐镇长安时没有太大区别。
作为长安的实际拥有者,
吕布却要求住在一座已经没有了主人王府,
其规格,恰好符合他车骑将军的身份,
没有半分的逾矩。
吕布挥手让仆从都退了下去,
轻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屋内的装饰谈不上豪奢,
但却十分的精致、温馨,
床上躺着一个曲线玲珑的身体,
吕布的动作虽轻,
却还是将那个女人惊醒了,
转过头来,看见进来的人后,
女人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正是张宁。
吕布脱下被雾气沾湿的外衣,
轻声说道:
“吵到你了宁儿。”
走下床帮吕布宽衣解带,
吕布爱怜地看着娇美的妻子道:
“辛苦你了,这般奔波。”
张宁柔声说道:
“我这算的了什么,不过是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你这马不停蹄的一直奔波,昨日夜间还一宿没睡……”
张宁一边说着话,
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
十分心疼地说道:
“我和姐妹们都知道你的辛苦,你是男人,为了家国天下在外面打拼,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能说丧气话,但是你也要记住,你还有我们,为了我们,也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