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大江沿岸,
江水不但没能带来凉意,
反而让空气变得更加湿热难耐。
一支数万人的部队在平原上迤逦而行,
虽然湿热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
但是这支部队的兵卒们却显得精神奕奕。
看他们打着的旗帜,
应该是并州的部队,
他们一路东进,
从武关出发,
向着河南尹的境地前进,
那里是曹操的地盘。
领兵的将领是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将领,
姿容雄异,相貌堂堂,
浑身坟起的肌肉犹如隐藏着无穷的力量,
手中一柄龙雀大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叫魏延,字文长,义阳人。
之前被太史慈招降,
收到了吕布的重用,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冲锋陷阵。
这一次吕布令黄忠、魏延二人南下,
令黄忠率领少部分人马召集民夫组织人马帮助受灾严重地区的百姓,
另外让魏延率领精卒则秘密借道曹操的领地,
准备南下攻打袁术。
他们这支部队作为前锋,
之前经过那一番舆论的攻击,
如今的汝南已经沦为了过街老鼠。
袁术称帝之后,
极尽骄奢淫逸之能事,
大兴土木建筑行宫,
同时生活也是糜烂至极,
整个汝南小朝廷上行下效,
所有官员为了往上爬,
无所不用其极地搜刮银钱,
整个淮南地区几乎被刮地三尺,
百姓们苦不堪言。
去年是旱灾,
今年正好又出现了蝗灾,
虽然淮南地区受损不是最严重的地区,
但是也让百姓们雪上加霜,
眼看着今年的大范围饥荒已经是难以避免的,
江淮之间处处可见人吃人的惨剧。
沛相舒邵(字仲应)劝袁术散粮救饥民,
袁术听后大怒,将斩之。
舒邵说:“我知道一定要死,所以这么做。我情愿以自己一人的性命,从灾难困苦中救出百姓。”
袁术受感动,
下马拉着他的手说:
“仲应,您只想自己享有天下美名,而不愿意与我共同分享吗?”
舒邵却不理会袁术的挽留,慨然赴死,
这个小插曲令袁术更加不得人心。
魏延听着斥候的详细报道,
听得饶有兴趣,
他十分重视情报的收集。
同时,在战事之前,
他更是会习惯性地命令斥候乔装前去收集一些逸闻趣事,
一方面,通过这些能够探查出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情报,
比如说,方才这件小事,
就能够了解到如今袁术不得民心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就连麾下的官员都敢明目张胆地去顶撞反对他。
另外一方面,
这些事情很多时候听起来挺有意思,
也算是为枯燥的行军生活增加一些调剂。
魏延抬手挥退那名斥候,
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一名青年,
这青年虽然身穿士卒的兵甲,
但是那由内而外的气质,
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年轻人所能拥有,
“老徐!”
魏延比此人年纪还要小一些,
但是说话的口气却是老气横秋。
听到魏延的称呼,
青年明显有些不情愿,
眉头微微皱了下,
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道:
“将军,属下在!”
魏延大咧咧地拉过青年坐下,
口中微微有些埋怨地说道:
“什么属下不属下的。你虽然担任亲兵,但那不过是为了应付主公的命令罢了,你的能力,担任我的副手绰绰有余……”
青年闻言大惊失色,
连忙抱拳低头说道:
“将军慎言。”
魏延瞅了青年一眼,
对方的紧张溢于言表,
他毫不在意地说道:
“徐成,你这未免有些大惊小怪了,主公把你派到我这边来,可是再明显不过了,这根本是要好好培养你嘛。你们这三个小子,运气当真是好,有个好爹,额……当然了,董野他爹也不是啥好玩意儿……”
青年正是徐荣之子徐成,
他和董野、董璜三人跟随李肃、徐庶学艺,
这一次吕布攻打袁术,
特意将三人带了出来,
徐成扔给了魏延,
另外两人则是跟随着吕布。
好不容易来了个同龄人,
魏延想要和他好好套套近乎,
可不曾想到,
这徐成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比他老爹徐荣还要古板,
也就是和董野二人在一起时,
情况会稍微好一些,
让魏延有些郁闷。
徐成听到魏延说起董卓时,
语气之中的不敬和嘲讽,
他虽然能够理解,
但是仍然忍不住愤怒,
脸色一板道:
“将军若是无事,属下便告退了。”
魏延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冒犯眼前之人,
不过他打了个哈哈便一笑置之,
仍然拉着徐成不肯松开道:
“老徐,你这就小气了哈。我让你在这,还真是有事想要和你商量。”
听到魏延说起了正事,
徐成这才再次站好。
魏延指了指前方的地形图,
拉着徐成走了过去,
“主公令我为先锋,这可是一份重担,不瞒你说,我虽然十分欢喜主公的信任,但心底里还是有点没底。咱们商量商量,看看怎么能打好一个开门红,别辜负了主公的这一番信任。”
徐成闻言眼前一亮,
开门红,这不就意味着魏延的意思是要主动进攻,
并且是要用一场漂亮的胜利,
来完成先锋的重担。
别看徐成的性格老成持重,
但骨子里他却又是个不折不扣的进攻派,
崇尚最好的防守就是不断的进攻。
因此听到魏延的这番话语之后,
他忍不住露出了心意相通的笑容。
徐成抬起头看了看那副巨大的地形图,
自信地伸出手指向一个地点,
那里是位于汝南郡西北角的一个地方——西平。
魏延顺着看了过去,
双眼不由得为之一亮,
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人选择的地点都十分一致。
三日后,烈日已然西斜,
播撒着最后的炽热,
虽然有着微风的吹拂,
但是依然让人感觉到烦闷难耐。
西平城头上,
青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摇,
旗帜下方,守城的士卒们,
疲倦地打着呵欠,
无精打采地等待换班的同袍前来。
突然一个士卒无意中发现,
前方的地平线出现了一条黑线,
而且似乎逐渐晕染了大地,
速度十分的快。
“敌袭——!”
凄厉的尖叫声从最先发现敌情的士卒口中传出,
紧接着城头上慌乱一片,
那些方才还昏昏欲睡的袁军士卒们,
全都脸色巨变地看着远处,
此刻那片阴影的面积越来越大,
许多经验丰富的士卒,
立刻便估算出面前的那片阴影,
至少是一万五千以上规模的大军,
由于距离很远,
只能看出他们身穿着汉军的黑色铠甲,
至于是哪一方诸侯的部队,
则因为距离的原因,
根本无从分辨。
没过多久,骚动就止息了下来,
无数士卒簇拥着一员武将,
快步走上了城头,
此人身材瘦削,
但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此刻眉头紧皱地看向那群不速之客。
城头上原先的士卒见到此人后,
纷纷见礼道:
“乐将军!”
来者名叫乐就,
为人颇有勇略,深得袁术信任,
令其驻守西平城。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西平城头上方的一应守城准备都已就绪,
那支军队也已经来到了城下,
军中将旗之上,
魏字迎风飘荡,
乐就眉头宁在了一起,
开口询问道:
“看甲胄样式应该是并州部队,不过并州有魏姓出名的武将吗?”
周围的士卒们面面相觑,
一时间也没有人能够回答出这个问题。
乐就见状轻笑一声,
“看来并州是没人了,竟然派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来当先锋。”
此刻对面的部队在距离城墙三百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位置刚好城头上的弓矢达不到,
西平城中又没有投石车等巨型器械存在,
因此这个距离是最为安全的极限距离。
乐就上前一步,
从城头上露出了身形,
运气大声喝问道:
“来者是何人?不知西平城乃是我仲家地盘吗?你们已经越界了!”
“某家义阳魏延是也,此次我家主公温候举兵正是要来讨伐你们这些叛逆!什么仲家,不过就是叛贼而已!呸!”
出现在这里的人正是魏延,
他率领着万余精锐士卒,
出现在了西平城下,
对着城头上的乐就反唇相讥,
而后魏延打马在阵前转了两圈,
接着向着身后的士卒们吩咐道:
“二郎们!城头上便是那些谋逆叛乱的贼子,明日一早与我攻城,杀光这群逆贼!”
“吼!吼!吼!”
魏延话音方落,
身后的士卒们高声吼叫了起来,
声势惊天动地,
让对面西平城头上的所有人,
脸色不由得为之一变。
乐就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没想到并州士卒们的士气居然如此高昂,
这也就是时间太晚,
恐怕以这支部队的士气,
抵达之后直接进行攻城作战,
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乐就眼见对方耀武扬威一番缓缓退去,
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一直看见对方远离了几里扎下营寨之后,
这才脸色凝重地走下了城头。
回到了城中的府邸之后,
乐就的心情依然十分沉重,
阴沉着脸坐在位置上。
下面一个中年谋士轻声开口道:
“将军可是为那并州军烦忧?”
乐就抬眼看了看那位中年谋士,
此人名叫石锐,
是本地小有名气的读书人,
投效了袁术后,
展露了几分才能,
得到了乐就的赏识。
见到石锐询问,
乐就心中一缓,说道:
“虽然早就得知会有人前来攻打,陛下派我到此地,本身就是为了抵御外敌进攻的,不过原本的设想之中,第一批前来的敌人应该是曹操才对,只有他才是最有理由和动机南下的诸侯,而且他的主力正在与徐州军作战,即便是派遣部队前来,也不会有太多兵力。”
顿了顿,乐就脸上露出苦涩笑容道:
“万万没有想到,最先出兵的竟然会是吕布的并州军,借道曹操的地盘,他们难道疯了不成?”
石锐一手轻捻胡须,
一边轻轻摇头,
一边踱着歩缓缓说道:
“非也非也。想来定然是曹操与那吕布缔结了盟约,吕布军才有可能大胆前来汝南。”
乐就闻言心中一沉,
他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只是之前不愿意承认而已,
如今听到石锐也是这般想法,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石锐看了一眼乐就的表情,
轻声开口道:
“将军也不必苦恼,在下看来,西平此次不但没有危险,而且将军还将唾手可得一场天大功劳!”
乐就眉头向上挑了挑,
好奇地看向了石锐,
“先生此言当真?”
石锐故作高深地笑了一下,
乐就连忙起身,
恭敬地向着石锐行了一礼,
“还请石先生教我!”
拿足了姿态之后,
石锐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
“方才在下曾仔细观察过,敌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却没有大量的辎重民夫跟随,显然敌军这是轻装突进,因此才没有辎重部队跟随。”
乐就也是知兵之人,
闻言立时明白了石锐的意思,
“先生的意思可是……拖?”
石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心中暗骂道:
蠢才!
嘴巴上却轻声说道:
“将军,敌军没有辎重,固然不堪久战,但是咱们若是拖下去,敌军的后续部队也将赶到。那时候,姑且不说在没有援军的前提下,我军能否守得住这西平城,单说那天大的功劳,将军就失之交臂了!”
乐就眉头紧紧皱起,
他被石锐说得反而更加迷糊了,
摇了摇混沌的脑袋,
向石锐询问道:
“先生还是直说吧!”
石锐点了点头,
索性也不再拿捏,
直接开口说道:
“今夜,将军率领精兵偷营,当可一战而胜之!”
“偷营!”
乐就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只是方才在城头之上,
所看见的那一幕,
如今仍然历历在目,
那般精锐的武卒,
可绝非是寻常的乌合之众。
甚至他一直颇有自信的这些下属,
在同等数量下,
与这支部队进行野战,
他都不敢保证能够战而胜之。
“夜间偷营,虽然能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却也很容易中了敌军的埋伏,若是万一……”
乐就有些犹豫道。
“哈哈哈,将军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