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行进的速度非常快,
半个时辰的功夫,
已经跑出了二三十里的距离,
这已经是吕布军骑乘的西凉大马极限速度了,
刘备军的追兵已经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然而文丑这个时候,
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他想要下达减缓速度的命令时,
突然后方远处,
大概时那边的战场处,
传来了炸雷般的动静,
紧接着天空突然黑了下来,
文丑正准备回过头张望。
“杀!”
突然前面莫名其妙出现一群刘备军,
只是他们身上的装束十分怪异,
像是从草地里爬出来一样,
不少人的身上,
还绑缚着大量的稻草,
文丑见状,立刻明白中了圈套,
索性前方敌军数量虽然不少,
但是阵型十分的松散,
想来是不清楚吕布军的撤退线路,
故而才将整个战线拉长。
文丑情知不能再这个时候退缩,
连忙扬起手中钢枪,
高声怒吼道:
“随我冲锋!”
“杀!杀!杀!”
文丑的话音才刚刚落下,
身后的近两万骑兵,
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战前的怒吼。
一直压抑着的怒火,
在这一刻猛然爆发了出来,
那种威力是十分惊人的,
虽然战马全力奔驰了这么久,
但是在身上那些骑士的感染之下,
战马的速度竟然再次攀升,
人借马势,马助人威,
这些骑兵们在这一瞬间,
达到了人马合一的超强境界,
文丑十分的自豪,
这支队伍是他带出来的,
是他一手将他们训练成这样的,
他在等待着双方接触的那一刹那,
敌军那些士卒们,
血光崩现的模样,
然而,文丑却骤然间发现,
面对气势汹汹的吕布军,
这裹挟着无尽威势的钢铁洪流,
那阵线松散的刘备军伏兵,
竟然没有丝毫的惊慌,
他们从容而熟练地从身后取出一件物事,
淡定地架在身前,
向着正前方的吕布军开始瞄准,
文丑眼尖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
但是,这一发现,
却也令得他心惊胆战,
刘备军拿出来的竟然是连弩,
虽然模样看起来要笨拙很多,
但是十分熟悉这种大杀器的文丑,
依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对这连弩可是垂涎已久了,
只不过他们这支骑兵,
是最后成立的,
其他部队连弩都没能装备完毕,
因此,直到如今,
他们这两万骑兵当中,
依然没有一支连弩。
刘备军的连弩一看就落后很多,
与并州军所使用的改良版连弩的威力,
应该相差甚远,
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
其作为战场大杀器的地位。
尤其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
冲锋而来的吕布军,
简直就如同是送上门的活靶子,
文丑目眦欲裂,
大声怒吼道:
“小心——!”
话语声还没能完全传遍队伍前方,
“咻!咻!咻!”
无数的破空声已经迎面而来,
一道道乌光携带着死神的残酷冷笑,
向着吕布军瞬息飞了过来,
“噗!噗!噗!噗!噗!”
“啊——!”
“啊——!”
“额——啊——!”
一声声利矢扎入肉中的沉闷声响,
还有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霎时间在天空之中回荡,
文丑疯狂挥舞着手中的钢枪,
将面前的弩箭纷纷打落在地,
仓促之间,环视了一周,
赫然发现,仅仅就这一轮攻击,
己方就已经损失了数百人,
然而对方的连弩再一次发出了怒啸,
文丑钢牙紧咬,
此刻已经容不得半分犹豫,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为今之计,只有一鼓作气地冲过去,
对方连弩的强横攻势,
以及己方伤亡战士的尸身,
影响了后面战士们的冲锋阵型,
但是这种种的困难,
都不能阻挡如今几近疯狂的吕布军。
终于,在付出了近三千人的代价之后,
这些埋伏在此地的刘备军,
总算被绞杀一空,
然而,吕布军却也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主要是连弩的杀伤力太过惊人,
三千名骑兵的战死,
再加上数千匹战马的尸身,
已经将吕布军正前方的道路堵死,
他们别说是停下来给同伴收殓尸体,
此刻就连想要偏移方向,
绕过前方都十分的困难,
队伍一度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文丑高声怒吼着队伍快速整军的过程中,
刘备军的追兵突然在这个时候杀到,
虽然双方还有些距离,
但是在骑兵的脚程之下,
这点距离用不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西凉的战马经过了一个时辰的拼命奔驰,
此刻突然停了下来,
紧绷着的那根弦一旦松懈,
再想要重新恢复状态,
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文丑权衡利弊之下,
立刻拨转了马头,
转过身正面对着冲锋过来的刘备军,
手中的钢枪高高举起:
“兄弟们!跟这帮兔崽子们拼了!”
如今的情势之下,
文丑若是继续命令部队撤退,
此刻已经松了劲的吕布军,
再次开始撤退的时候,
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溃败一途,
而且这种溃败,
承受的损失无限接近于全军覆没,
与其被人撵得如同丧家之犬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还不如转过身和敌军拼过一场再说。
文丑这个时候的当机立断,
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听到不用撤退,
要转过头和刘备军决一死战,
吕布军的战士们,
纷纷精神一震,
士气陡然间回升了不少,
之前压抑的怒火,
再加上方才被那一阵连弩袭杀得灰头土脸,
心中的那股子憋屈和愤懑,
足以在此刻令骑军的状态回升一大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两军甫一接触,
立刻展开了最为激烈的缠斗,
这对骑兵来说,
乃是最大的忌讳,
但是双方此刻都已经是人困马乏,
尤其是战马,
不论是被药物催发潜能的刘备军战马,
还是方才长途奔驰的吕布军战马,
此刻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在这种情况之下,
双方能够发起第一轮的冲锋,
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若是说再要连续发起多次冲锋,
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文丑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口中怒吼连连,
搭配上他那粗犷的形象,
此刻就如同一头愤怒的狮王,
疯狂地扑进了羊群之中一般,
手中的乌金点钢枪,
如同游龙一般,
出枪如灵蛇出洞,
归位如翔龙回渊,
声势端地惊人,
每一次的起落间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文丑此刻已经杀红了眼,
他早已经突到了敌阵中间,
前后左右都是刘备军,
如此也正好没有了顾忌,
就在文丑杀得兴起的时刻,
突然斜刺里一道耀眼的白光出现,
文丑虽惊不乱,
手中的钢枪顺势一收,
双手分开握住枪身上下,
两臂猛然间用力一抬,
使出了枪招之中的‘崩’字诀,
只听“噹!”得一声巨响传来,
文丑雄壮的身躯,
竟然忍不住晃了两晃,
身下的战马更是‘踏踏踏’接连退了三步,
文丑打眼向对方忘了过去,
之间一白面将军手中反握一柄大刀,
双目微微眯起,
看向文丑的目光之中,
闪动着锐利的精芒,
显然对方也对自己方才那一招失手感到惊讶不已。
“来者何人!?可是阎行!?”
白面将军手中大刀挥舞,
在空中挽出一朵刀花,
打马向着文丑再次冲了过来,
同时嘴上也不落了下风,
“正是你家阎爷爷在此,小丑儿,还不给爷爷纳命来!”
颜良、文丑二人,
虽然在兖州一直与刘备军交战,
但是他们与阎行还真没有过正面的交锋,
双方都仅仅只是听说过对方的名号而已,
刚才的那一记交锋,
双方都掂量出对方的斤两,
意识到对方是自己劲敌,
因此,如今再次出手,
两人皆是不遗余力。
文丑虽然使用的是乌金点钢枪,
但是招招势大力沉,
走得竟然是刚猛霸道的路数,
而手持大刀的阎行,
却正好反其道行之,
雪花大刀每一次挥舞,
都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常常在意想不到之处,
突然惊现杀招。
二人你来我往,
分别坐在自己的战马之上,
斗得是难解难分,
双方的兵马此刻更是已经杀红了眼,
拼了命地用手中武器,
招呼面前的敌人,
手中的武器如果卷了刃,
战士们会从战马的背上高高跃起,
用整个身体当武器去撞,
肘击、手掐、头槌、肩撞、膝顶,
甚至是用牙去咬,
只要是能够使用出来的招式,
他们全都派上了用场,
这一次的战斗,
简直已经不是正规军的相互厮杀,
如今战场之上,
处处可见那种破皮无赖的打法,
恐怕市井混混之间的乱斗也不过如此,
若是吕布来到这里,
恐怕张口会说出一句,
“这岂不是古惑仔大乱战吗!”
混乱还在持续着,
双方的伤亡也在直线上升着,
文丑与阎行的战斗已经持续了许久,
双方交手已经近百回合,
两人此时的状态,
比之身旁的那些士卒们,
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都是盔歪甲斜,
武器早已经被丢到了一旁,
浑身上下,也出现了多处的伤痕,
文丑站在原地气喘如牛,
头盔早已经不知道被扔到了何处去,
整个人的形象就如同一头落魄的野兽。
对面的阎行,
那模样比起文丑来,
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白净的脸庞上,
到处都是血污,
看起来倒是多出了几分煞气,
“啐!”
狠狠吐出了一口血沫,
阎行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左脸,
那里已经肿胀起老大一个鼓包,
这是文丑刚才的杰作,
不过对方却也并不好受,
阎行方才趁势踹了文丑的肚子一脚,
此刻文丑正是捂着肚子喘粗气,
“嘿嘿嘿,小白脸,早就看你这张脸不顺眼了,怎么样,爷爷的拳头给劲不?”
“啐!”
再次狠狠吐出一口血,
里面还有半颗碎掉的牙齿,
阎行的双眼已经充血,
恶狠狠滴盯着文丑,
他素来自负这个容貌,
如今却被文丑这狠狠的一拳,
给打得丑陋不堪,
心中早已经是怒火中烧。
“小丑儿,别看你现在这么嚣张,你家的主公吕布,如今想必已经命丧黄泉了,哈哈哈,不久你也会去追随他,让你们在地底下团聚,哇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阎行嚣张的笑声在天空回荡。
文丑却是听得眉头皱紧,
方才在此地遭遇附近的时候,
他就不由自主产生了疑惑,
刘备军会对他们这支骑兵队伍,
想方设法地布置陷阱,
这一点非常容易理解,
换做自己是对方的主帅,
恐怕也会有同样的选择。
不过问题也正在于此,
吕布他们恰恰也正是事先就准备好了主动引诱刘备军,
因此,他们处理的很小心,
就是担心对方看出破绽,
与此同时,他们对于自身的计划,
也是安排的十分隐秘,
然而刘备军的这一个接一个的布置,
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巧合到简直像是他们事先就已经了解了吕布军的计划一样,
就如同这一次的撤退,
虽然撤退的方向早就已经订立了下来,
也是为了配合另外的行动,
而特意地选择了这条路线,
但是,刘备军竟然仿若未卜先知一样,
若是对方只是安排下一些人手,
那还可以解释为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是这些伏兵们,
人人一把连弩,
这种战场上的大杀器,
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配置的,
就连如今的并州,
都不可能做到人手一把连弩,
更何况徐州的刘备,
这批连弩,恐怕掏空了徐州的钱粮,
如此珍贵的东西,
全部用在了他们这边,
只能说明对方早已经笃定,
他们定然会选择这条线路撤退,
那么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
似乎就只有……
答案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文丑一双眼睛几乎都快瞪了出来。
“呵呵,看来你这小丑儿脑子还不算太笨,这么快竟然能够想出了眉目来了。没错,死之前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我们早就安排人进入了你们那边,所以,你们的一切动向,呵呵呵,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阎行猖狂地表达着他的兴奋之意,
就连脸庞的伤痛,
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目中净是奸计得逞的笑意。
顿了顿,他继续道:
“好了,善心发完了,现在,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