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呈战列线浩浩荡荡地往西航行了一个半月,海平面上终于看见了一片陆地。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岛屿,许多冒险者都把这些岛屿叫做“拉德罗内斯群岛”,意思是“群贼之岛”。
正如传说中所描述的那样,舰队刚驶近浅海,成群的南太平洋土著居民便跑出来蜂拥到船队旁,他们手指灵巧,窃技出众,会偷走他们所能找到的一切东西。他们未经允许就爬上“公约”号,拿走几把刀和露天甲板上的一口破锅,抢在陆战队员们制止之前,跳船潜入海中,消失在水面下。
整整一天,他们的小独木舟蜂拥围绕着整个舰队。拿了许多东西来卖,但他们在交易中非常不诚实,所出售的大米掺满了石块,而且装大米的篮子底下还盛满了椰子。
对此,一千四百多太平洋分舰队和陆战队官兵们保持了极大克制。以十分友好的态度,从成群结队的土著那里补充到舰队亟需的新鲜淡水河食物。
然而,完成所有补给后舰队并未乘着洋流继续往西,而是绕着最大的那个岛屿转了一圈,选择了一个较为平坦的海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占了这个迄今为止尚未正式命名的群岛。
为了纪念这场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伟大胜利”,包括史蒂芬司令官在内的太平洋分舰队军官,一致认为应该用女大公陛下的名字来命名。于是位于太平洋和菲律宾海之间、堪称海上伊甸园的关岛及塞班岛和天宁岛,正式成为了乌尔比诺公国的第一块海外殖民地。
克劳迪娅激动不已,哈里指挥官的陆战队刚控制住了局势,就迫不及待地要求上岸看看。这样的要求董南自然不会拒绝,跟史蒂芬司令官知会了一声,便带着老婆孩子在几个陆战队员的保护下,乘小艇来到了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是个迷人的小岛,在无边的海洋里,它只有十公顷的面积。它中间是椰子树绿色的小树林,四周是耀眼的白色岸滩,而所有这一切,都被二百码以外宽阔的珊瑚礁包围着。
等到黎明时分,环绕在小岛周围的珊瑚礁由于高飞的水沫而显得更白了,尤其是迎风的一面,就更是如此,而巨浪间隔恒定的庄严的轰鸣声响彻天空。
妻子和蓝蓝兴高采烈的游玩了一天,在海滩边的棕榈树下睡得格外香甜,董南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意识到柔风变强了,风向可能逆时针偏转了足有一个罗经点。他连忙抓过一张毯子给她们盖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坐抽出胳膊,让女儿继续蜷缩着睡觉。而他自己则坐到白色的岸滩上,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观察自己对柔风的估计。
他面前的景色极端美丽,太阳还没有升得太高,还没有把珊瑚沙都晒得灼热而耀眼,但已经高到足以让泻湖的浅绿色呈现它所有的辉煌,足以凸显出浪涛的白色,浪涛背后海洋的蓝色和天空各种不同的纯净颜色。
随着方位的不同,这些颜色难以察觉地渐渐转化,从西面尽头的紫罗兰色,一直变成太阳升起地方某种完全是仙境般的色调。他留意到的这些景色,连同早晨充满活力的新鲜空气,让他头脑的一部分高兴起来,而他头脑的其他部分则在试图估计,舰队抵达澳门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而返航时会不会也像现在这般一帆风顺。
“谁!出来!”
陆战队员的喝斥声让董南大吃了一惊,手刚伸向不远处的佩剑,就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人,公爵大人,是我……坎迪奥拉男爵。”
前公爵卫队副指挥官,对王室忠心耿耿的乌尔比诺新贵,董南可不认为他会对自己有什么恶意,立马朝树林里放哨的陆战队员摆了摆手,一边站起身来,一边笑问道:“亲爱的坎迪奥拉,天气这么好,干吗愁眉苦脸的?”
那位衣着整齐、独自站在棕榈树下的绅士,微微的鞠了一躬,随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我只是有些担心,您知道的……我对航海一窍不通,而且从来没有治理殖民地的经验,恐怕很难胜任总督这一重要职务。”
如果眼下站着的是乌尔比诺,或亚里宁半岛任何一个地方,坎迪奥拉男爵也许会高兴起来。但他对这个之前从未听说过,甚至找不出哪怕一栋像样点的房子都没有的岛屿并不感兴趣。而且他不是那号喜欢冒险的人物,对那种出海远航,尤其去偏僻海域远航的人无法理解。
并不止一次的发誓,哪怕女大公陛下直接施压也不会再出海了!认为海上冒险是他的胞弟和好友杰弗里之类人才干的事,他们似乎更享受海上冒险所带来的乐趣。
让一个习惯于骑马砍杀的人,担任如此偏僻且荒凉岛屿的总督,的确有些不太合适,但董南还是意味深长地说道:“男爵,请原谅我在正式任命前,没有充分征求你的意见。但作为克劳迪娅的丈夫,我必须时时刻刻维护乌尔比诺王室的利益和荣誉。或许在你看来,这个岛屿似乎没有占领的必要,但事实上却不然,其战略位置对东印度来说至关重要,甚至直接关系到整个东方计划的成败。”
有付出才能有回报,在东印度公司扩股这一问题上,乌尔比诺贵族们并没得到他们所想要的份额。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无论在东印度公司成立时,还是在组建地中海分舰队这一问题上,乌尔比诺都没有承担与其公国地位相称的义务。
以至于连弹丸小国曼托瓦的那些庄园主们,都能优先购买回报率极高的东印度公司股票,而身份显赫、历史悠久的乌尔比诺贵族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在萨累呆了那么久,坎迪奥拉男爵当然明白这一点,也想为家乡父老做点什么。可是这个总督一当至少五年,想想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上,跟一帮连衣服都不穿的土著生活那么久,他就有些心有余悸。
“可是……可是……,可是公爵,这里什么都没有!就算我留下,除了给一年一次的船队提供补给外,又能为公国和公约组织干些什么呢?要知道就算我不留下,经过这里的船队也能做到一点。”
“坎迪奥拉,亲爱的朋友,看来你对航海还真一无所知。”
董南转过身去,指着茫茫大海严肃地说道:“这条航线是西班牙人开辟的,一般情况下,每年六月都有几艘帆船乘西南季风从马尼拉启航北上,至北纬45°~42°水域,顺北太平洋上的‘黑潮’东行,最后抵阿卡普尔科,行程万余海里,大概需要六个月。”
“六个月?”坎迪奥拉糊涂了,怎么也不敢相信需要这么长时间。
“是的,我们之所以只需要两个半月,那是因为走得是相反航向,可以顺洋流直航。这就意味着我们返航或东印度公司商船队返航时,一样需要在海上漂泊六个月甚至更长时间。能否在这六个月里获得补给,对航行安全显得尤为重要,事实上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必须把这儿牢牢掌握在手里的原因。”
坎迪奥拉男爵这才意识到克劳迪娅群岛的重要性,想了想之后,不得不点头说道:“既然大公陛下和公爵大人如此信任,那我就留下干几年总督。不过光给我一个陆战连是远远不够,要知道光土著就有六千多,况且还得应对西班牙、尼德兰或英国海盗有可能的威胁。”
“杰尔先生那边同样需要人。”
看着他那副倍感失望的样子,董南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舰队一抵达澳门,我就会招募一千个可靠的东方人,来弥补你人手上的不足。”
澳门离这要比萨累、甚至巴拿马都要近得多,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增援,也只能打中国人的主意了。尽管这个结果跟他的愿望还有差距,但想到澳门和台湾的确同样缺人,坎迪奥拉男爵不得不毅然说道:“那好吧,我等着您和陛下的好消息。”
董南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去,指着岛屿另一端,似笑非笑地说:“总督大人,这里不是萨累,更不是乌尔比诺,作为最高指挥官——你就是法律!只要对公国、对公约组织有利的事都可以放开膀子干,直到把这里建成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海上堡垒为止。”
毫无疑问,董南指着的俘虏政策。坎迪奥拉男爵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禁不住地问道:“就算土著们死光了也在所不惜?”
“前提是你们愿意自己种粮食。”
“明白了,请放心公爵大人,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对了,坎迪奥拉,从现在开始你不但是克罗地亚群岛总督,而且还是乌尔比诺伯爵。据说这里的气候也适合香料生长,回头给自己划块领地吧,别浪费了上帝恩赐。”
坎迪奥拉欣喜若狂,脱口而出道:“真的?”
董南笑了笑,不无调侃地反问道:“你是指爵位,还是指香料?”
坎迪奥拉蓦地反应了过来,尴尬不已地说:“大人,您真是太慷慨了。我不会让您和陛下失望的,绝不会!”
“对此我深信不疑,”董南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然后指着岛屿南端接着说道:“时间不早了,舰队下午就起航,去接管你的部下和俘虏吧。”
“是,大人!”
他的话音刚落,蓝蓝突然惊醒过来,睁开惺忪的双眼,充满希望地问道:“爸爸,有煨苹果和奶油蛋糕吃吗?”
“那是起码的,宝贝,可能还有煨鸡土豆饼,要是能找到坎迪奥拉伯爵爱吃的雪利酒就更好了。”董南想到即将分别,坎迪奥拉的心情可能不佳,故意添上后面那句。
坎迪奥拉感激地朝他再次鞠了一躬,为了表示自己并无忧愁,还设法在脸上露出一些笑容。
下午三点,全体军官、水手代表和陆战队员在沙滩上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就在人们纷纷向坎迪奥拉总督及那些刚获得升迁的部下表示祝贺时,一阵清脆的枪声突然打断了他们。
代理信号员立马举起望远镜,朝山顶上看了一会,随即大喊道“司令官阁下,山顶瞭望哨正在发出信号,有船!”
确实是一艘船,不过山上旋转的微风,把信号旗其余的部分转到了和沙滩垂直的方向。等不及信号旗转回常态,董南等人就带着克劳迪娅和蓝蓝回到了“公约”号上,鼓足了一口气,朝桅台瞭望哨大声喊道:“土著的渔船吗?”
一阵“不是”的叫喊声,连同表示否定的手势,从桅台商传了下来。他问“朝哪儿去?”,却听不见他们的回答,只看见他们伸长的手臂强调地指向背风方向。于是董南一边爬上前桅杆顶的横桁,一边叫布莱克尼带着望远镜跟随他。
他搜索了北方海面雾气朦胧的边缘,但除了五英里之外有群鲸鱼在大肆喷水,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阁下,”站在上桅杆帆桁上的布莱克尼叫道,“信号旗现在已经正过来了。我不用查书也能读懂大部分。船的方位是东北偏北多少里格——看不清那些数码字,阁下——航向朝西。”
山上都是些很负责的人,有舰队参谋部的参谋,还有两个中年的二等水兵。对水兵们来说,航船只意味着一样东西,那就是横帆三桅船。
这时候,史蒂芬司令官也从右舷爬了上来,不等董南开口,便大呼小叫道:“维拉,带着望远镜跑到山顶上去看看,观察它的风帆、航向、方位!信号官,给岸上发信号,告诉他们……要是不想在岛上过一辈子,那就尽快返回。”
“是,阁下!”
董南顺着帆索滑了下来,一边示意值星官起鼓,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在这种柔风里,一旦到了背风面,我们就再没办法逆风斜驶回岛上了。”
“坎迪奥拉是个不错的小伙子,相信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史蒂芬点了点头,随即提高声音,向船尾喊道:“嗨,贺尼先生,所有人准备起锚。动作快点,绝不能让它给溜了!”
打劫,是东印度公司的主要业务之一!而且在太平洋,根本无需担心跟猎物所属国因此而爆发战争。毕竟天高皇帝远,就算他们想通风报信也没那个可能。
早就想俘获猎物,分得战利品的官兵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掌帆长还没来得及发布命令,甲板上就已经像推翻的蚂蚁窝一样变得繁忙起来。尽管看上去乱成一团,但他们忙碌的目标却很明确,绞盘棒被急急忙忙地安装好,扣住,用缆绳加固,桅楼员跑着去松开船首锚链;船首楼的水手们消失在战舰底层的锚链舱里,在那儿把收上来的粗大、潮湿、僵硬、沉重的船尾锚链卷起来。
想要让“公约”号晕头转向,一个突然的起锚命令是远远不够的,而且尽管它看上去很繁忙,在一个从没出过海的人看来,它也许还很狂乱,“公约”号却还是找到了足够多的时间,去升起船头的开船旗,又放了一炮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炮声让让滞留在岸上的“海神”号舰长马西亚尔停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让受惊的魂魄平静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始思考炮声的理由就转过身去,沿着山羊小道仓促地往下跑,刚才花费了半小时艰难攀登的一段路程,现在五分钟就走完了。
海滩上的小艇早就准备好了,见舰长冲了过来,沈楠立马冲水手们吼道:“舰长回来了,快点,动作都给我快点!”
“猎物是我们的,战利品也是我们的。伙计们,发财的时候到了,给那些海盗点颜色瞧瞧。”
金盆洗手已经很多年,马西亚尔舰长很自然的把猎物当成了海盗,而无视自己同样恶劣的行径。同时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整个舰队的十二艘战舰里,他们的“海神”号航速最快,火力最猛,是最有希望追上并俘获猎物的船。
从未经历过实战的沈楠,显得格外兴奋,刚抓上战舰左舷的绳梯,就大吼道:“舰长登舰,准备起锚!”
“是,阁下!”
起锚机总管的横笛声响起,“海神”号的后锚缆索直直地垂着,已经到了说那些仪式化词句的时候了:“上下笔直,阁下”,然后是,“起锚准备好了”,接下去是一段令人焦灼的时间,因为大锚有点拖沓,令人怀疑它是否陷在了糟糕的地方。
横笛吹得更响了,人们使劲地推着,但起锚机绞盘却越转越慢。关键时刻掉链子,气得马西亚尔舰长咬牙切齿,立马回头咆哮道:“都过来,再来几个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正收小艇的几个水手,立马扑到起锚机横杆上。
“使劲推,起锚。”
马西亚尔舰长叫道,他感到深水里有一阵预示着松动的抖晃,而起锚机绞盘又开始转动起来,它的棘爪发出悦耳的格——格声,右舷主锚透过浑浊的淤泥,慢慢地升了起来。
“推啊,看见主锚了。”
然而,右舷主锚的方位在战舰的船尾,锚链是从下级军官室一扇舷窗拉过来的,尽管“海神”人很满意地看到大锚已经悬在了空中,他们还需要把它拉到船首方向来。由于右舷主锚重达三十一英担,这本来就是个困难的任务,而现在这个任务就更加困难了。
因为他们必须同时用绞船索把船牵曳过小海湾,来拉起前面的另一只锚。一阵紧张剧烈的活动开始了,在“所有人上船去乌龟之乡”的曲调中,起锚机绞盘不停地转动着,掌帆长和他的助手们跳来跳去,在船舷两侧跳进跳出,活像一群急躁的猿猴。
过了一些时候,舰长才有工夫问:“沈,所有人都上船了吗?敌人可能就在我们的背风面——我们得立刻起航,况且现在一直是南风,谁要是留下了,很可能会在这儿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没有,阁下。”沈楠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苦笑道“侯隆先生和他的部下都还在岸上,不过您放心,装好最后三桶淡水就完了。”
“侯隆先生?”马西亚尔舰长叫道,“上帝是我的生命,我本来差点会发誓,说他乘小艇来了,给他放一炮。”
“是,阁下!”
他们一共给岸上的人放了三炮,每炮之间隔了一长段时间,同时“海神”号不断在小海湾里移动着;不过一直等它几乎处在左舷主锚的上方,一直等锚链几乎笔直地垂在水里,补给官和他的部下才到了登陆地点。
“他们底搞什么鬼啊?是不是想让我们什么都捞不着?”
马西亚尔舰长回头看了一眼已驶出港湾,正向这边发信号的“公约”,恼怒地瞟着清一色的大海,海面刚刚被一阵求之不得的、和潮汛方向相同的微风吹皱了。
“派单座艇去接他们,贝尼托上尉,有事吗?”
“请你原谅,阁下,”大副指着绞盘说,“起锚机又出老毛病了。”
怕什么来什么!马西亚尔舰长头都大了,猛拍了下额头,然后命令道:“赶快松开大轮索。”
他们快速松开了大轮索,减轻了锚链上的张力,沈楠甚至爬到了绞盘棒下棘爪铁轮圈旁边,试图像上次一样解决问题。
但这次可没上次那么幸运了,一根棘爪的尖齿已经掉了,另一根也扭歪了,随时都可能断裂;要是在锚链蹦紧的时候它断裂的话,那么海浪的任何涌动、船的任何颠簸,就都会把巨大的力量传导到绞盘棒上,让起锚机绞盘反转,把水手们摔得就像九柱戏里的柱子一样——而且是血淋淋的九柱戏。
“需要去把熔炉支起来吗,舰长先生?”沈楠问道。
早晚得这么干!新的棘爪必须锉好,敲打好,恰到好处地淬火,然后安装好。但这要花费好几个小时,真要是按部就班的来,那他们就不仅会错过海潮,而且会错过吹动着三角旗的、有可能增大的柔风。
“不了,”马西亚尔舰长说,“我们用伏约尔粗索连接滑车索绞盘来起锚。”他说话的时候,沈楠看见掌帆长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掌帆长一直在军舰上服役,在此之前,曾为托斯卡纳海军服务过六年。他从来没用伏约尔粗索起过锚。事实上,这是一种过时的做法。
马西亚尔舰长的经历则恰恰相反,他一直的是海军的敌人,曾经在几艘非常过时的海盗船上呆过;而且碰巧他指挥的第一艘战舰,就是一艘老式的横帆双桅船,一直习惯性地使用伏约尔粗索。
几乎不加停顿地,马西亚尔舰长马上叫来了包括沈楠在内的所有候补生们,言传身教道:“我要叫你们看看怎样用伏约尔粗索来起锚,要留心观察。你不太经常能见到这种起锚办法的,可它也许会让你们不错过一次很重要的海潮。”
他们跟着他走到下层,到了挡浪板跟前。他在那儿评论道:“这是与众不同的伏约尔粗索,邦顿,按‘飞鱼’号的做法继续干。”
说话间,邦顿已经把单滑轮的大铁块取了出来。
“现在,注意看好,他把它系在锚链上了——他把滑车索穿过它——滑车索拉到自己的绞盘上了,绞盘的固定部分用缆索拴在缆柱上了。这样你就有了一个直接用滑车索拉重物的机械装置,而不是固定不动的一截绳子,明白了吗?”
不知道他说得太快,还是道理很深奥,沈楠似懂非懂。而眼前的一切,也让他意识到掌帆长为何恐惧。
伏约尔粗索的铁块很久没用过了,它在拉力下断裂了开来,水们只好用各种各样的替代品来代用。令人倍感欣慰的是,在他们的一番努力下,锚链真的成了垂直。等他们重新回到甲板上的时候,单座艇已经空空地挂在船舷边上,驾驶单座艇的水兵们都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起来了。
信号官从艉楼上跑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道:“舰长先生,司令官问我们为什么还不起航?”
马西亚尔舰长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如实汇报,并告诉他麻烦已经解决了。”
“是,阁下。”
“爬到桅杆上去。”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水手们麻利地登上了帆桁。
“把帆扯起来,把帆展开。”
他们扔下束帆索,把风帆夹在胳膊下面。
“把帆放下,扣住帆脚索。”
一道道命令得到了忠实的执行,风帆落下了。左舷值班哨收紧前桅中桅帆的帆脚索,右舷值班哨收紧大一接帆的帆脚索,见习水手和不当班的人收紧后桅帆的帆脚索。
接着,稍稍比命令超前一些,他们走到扬帆绳跟前,把帆桁扯了起来;紧接着是上桅帆,风帆又都调整到了顺风的方向,而等“海神”号轻松地移过左舷主锚上方,毫无阻碍地把它拉起来,大家又重新跑回起锚机,把锚链拉了进来。
水手们不假思索,轻松地完成了这些动作,这种轻松是经过长期操作而得来的。但同时大家却都一声不吭,他们极其匆忙地出海,而且可能很快就有战斗,一点也看不见之前那种愉快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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