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解决
屋内,余表姑娘一句话让在场之人都听懵了,就连虽然说是爽朗,但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徐氏也扁了脸色。
齐三姑娘更是脸色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你胡言乱语什么。”齐夫人心神意乱,瞳孔一缩,差点栽倒在地。
她的心直直往下坠,原本侥幸的心,这会是一点也敢抱希望了,只盼望着王府不要追究这件事情。
她拽紧手心,眼神凶狠的看了眼余表姑娘,质问她。
余表姑娘心里一阵快意,她不能嫁入王府,三表姐也休想。
她不好过了,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我没胡言乱语。”她被齐夫人看的身子一抖,还是强忍着惧意,坚定的把话说了出来。
外头,萧凤真看到许晗站在门外,顿时朝她诡异的一笑,阴阳怪气的道,
“小王爷也在此?今日我真是来对了。”
许晗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不过,她知道的可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她笑了笑,“今日陪母亲来上香,我也是真的来对了。”
否则哪里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呢?
就是不知道萧凤真还会演一场什么样的戏,她真是拭目以待啊。
萧凤真和许昭的关系还不错,阴阳怪气的和许晗打了招呼,马上变脸般的与许昭笑着颔首。
承恩公夫人按照规制上前与许晗见礼,“见过小王爷。”
许晗看了她一会,才叫她起。
齐三姑娘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知道了,知道了,大家都知道她被拐了。
她双眸倏然睁到极致,骇然低下头,整个人只觉得两腿发软无力,背后的衣衫全部湿透。
恐惧和绝望令她浑身的鸡皮疙瘩这一刻竖起,果然,她的人生从此就毁了吗?
她咬牙切齿的,形容狰狞,扑向余表姑娘,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这样害我。”
她一巴掌打在余表姑娘的脸上,用尽力气,瞬间就将余表姑娘的脸打的通红。
余表姑娘一声尖叫,又被齐三姑娘一脚踹在地上,形容狼狈。
这样还不够,齐三姑娘一股恶气往上撞,一屁股坐在余表姑娘的身上,揪着她的衣领,接连在她脸上打了几巴掌。
余表姑娘简直被打蒙了,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待她想要还手的时候,外头承恩公夫人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见里头一团乱,顿时哎哟了一声,
“这是怎么了?给太妃娘娘请安,齐夫人,哟,指挥使夫人也在?”
那边已经有丫鬟婆子上去将齐三姑娘拉开,扶起被打的鬓发散乱,脸上红肿一片的余表姑娘。
齐三姑娘大约也是豁出去了,刚刚老太妃分明是看上她了,只要她事后去将她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就算王府不聘她做媳妇,只要得了太妃的青眼,那她的将来也不会太差。
可偏偏,这位表妹,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她啐了一口在余表姑娘的身上,同时又怨恨的看了齐夫人一眼。
表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就是家人嫌弃她被拐过么?偏偏太妃看上了她,表妹这才用阴招。
余表姑娘好半响回过神来,低低的哭起来,凄然又绝望,泪流不止,
“表姐,我不过是说了实话啊,不想太妃娘娘被蒙蔽,哪里错了?”
齐夫人当机立断的向徐氏道歉,“娘娘,都是臣妇管教不严,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请娘娘恕罪。”
两个姑娘纠在一起的时候,徐氏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稳稳的坐在那里,也没让人上前拉开,最后是齐家自己的下人上去拉开的。
她讥讽一扯嘴角,“夫人言重了,今日不过是恰巧碰到一起上香而已。”
齐三姑娘的出现,到齐府表姑娘说出那样的话来,再到现在,徐氏都没有动怒。
毕竟,自己家本身就有些理亏,许晗为什么要说亲,不过是搪塞皇上用的。
后面要怎么收场,谁也不知道。
她不会怪罪齐府的这些小动作,因为她没有立场去怪罪,自身不正,哪里有资格去怪罪?
所以,她没有动怒,只是觉得有些讽刺罢了。
齐夫人不知道内里的情况,见徐氏没有半句别的话,心里凉凉的,这会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给徐氏福了福身,
“娘娘,这两个孩子闹的太不像话了,实在是家丑,还请娘娘容臣妇先告退,改日登门致歉。”
徐氏摆摆手,“不用,不用,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
承恩公夫人听到齐夫人说要走了,上前拦住她,笑眯眯的道,
“夫人,今日太妃娘娘在此,还有指挥使夫人也在,正好,给咱们两家做一个见证。”
齐夫人对于承恩公夫人突兀的出现,心头有一些古怪,但现在她只想遮住家丑,于是挤出一抹笑道,
“不知道夫人要做什么见证?不过这会我府里有事,下次……”
“是说两家的亲事。”承恩公夫人打断她的话。
亲事?齐夫人蹙着眉疑惑的看着承恩公夫人,他们两家有什么亲事在说?
齐家是武将之家,承恩公府是外戚,一向是说不到一处去的,更别说亲事了。
承恩公夫人见她一脸茫然,顿时笑意盈盈的和她说,
“我知道你们家一向珍视女儿,听说个个都是貌若洛神风仪出众,我就想要一个这样的姑娘,可惜,生下了个混世魔王。”
许晗在外头听了,这位承恩公夫人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刚刚屋子里闹的那样不可开交,就是齐家的姑娘,她竟还能说出什么风仪出众……
齐夫人出了刚刚那样的事,再听承恩公夫人说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扯着丝帕哆嗦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夫人……”
她停了下,镇北王府老太妃还在,那桩官司还没了,她也说不出问承恩公夫人到底是看中哪个姑娘了。
承恩公夫人一脸笑意,善解人意的解释道,
“是你们府上叫颖儿的三姑娘……”
不仅齐夫人愣住了,就连齐三姑娘自己也愣住了。
要是平日,大约齐夫人都要乐开花了,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好事。
可放在齐三姑娘身上,那就是天大的坏事。
她看了看四周,支支吾吾的道,“这儿女婚姻大事,我也不能擅自做主,不如夫人改日上门来?”
“待我回去同我们家老爷商量商量?”
承恩公夫人再次拦住齐夫人,
“这有何商量的,夫人,你大约是不知道吧,颖儿姑娘可是和我家凤真私定终身了。”
齐三姑娘尖声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和贵府少爷私定终身了?”
她气的浑身发抖,她被拐的事情泄露了也罢,现在又来一个污蔑她的人。
承恩公夫人看了眼齐三姑娘,刚刚她打人的狠劲,让承恩公夫人心里迟疑了下。
但想到今日能够让镇北王府的人跌个大跟头,她又定了定心,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就是颖儿?你这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和凤真往来那么久,就今日你不还和凤真说不愿意嫁到镇北王府去吗?”
“求凤真带你私奔,情愿做妾,也要和他走。”
“你别怕,我知道私相授受不好,但那不过是两人没成所以被人诟病。”
“我看你也很喜欢,一定会说服我家老爷抬你进门的。”
边上一直垂着头低泣的余表姑娘猛然抬起头看向承恩公夫人……明明,明明是萧哥哥让她跟着私奔,怎么到了承恩公夫人这里……
她摸了摸被打肿的脸,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恨不能缩到没人看到的地方。
抬进门,那就是做妾!
齐夫人见承恩公夫人说的是言之凿凿,顿时扑过去打了一下齐三姑娘,
“你这孩子,我是做了什么孽哦,生了你这个孩子,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当时我怎么就生下你来?”
齐三姑娘被她连打了几下,忽然鼓起勇气将齐夫人一推,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也是读书识字,知道廉耻的,私相授受的事情我哪里会做?”
“分明就是这位夫人讹诈我,是,我是被拐了,可那是我的错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简直要崩溃了,完全没有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承恩公夫人嘴角撇了撇,幸好只是做妾,一点规矩礼仪都没有,果然是武将家的姑娘。
她淡声道,
“我儿那里可是有你的信件还有绣帕,就是我儿也在外面,你敢和他对质吗?”
齐三姑娘猛地站起来,用袖子一抹泪,一脸倔强的道,
“你把你那些东西拿出来,还有把你家贵公子叫进来,本姑娘倒要看看,到底我什么时候与他暗通曲款了。”
她冷笑了一声,傲慢的站在那里。
承恩公夫人见她一脸的笃定,心想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当即她朝外叫了一声。
角落里的余表姑娘满头大汗,脚不断的往后缩,一直到缩无可缩。
她边上搀扶着她的丫鬟正是那个叫阿梅的,也是一脸心虚。
主仆俩一脸惶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余表姑娘白眼一翻,晕倒过去。
阿梅还没说话,边上其他的丫鬟大声叫了起来,“哎呀,这位姑娘晕倒过去拉。”
正巧,萧凤真掀帘进来,听到说有人晕倒过去,下意识的看了眼,倒在丫鬟怀里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可还是很熟悉的,就是三姑娘。
顿时,他袍子一撩,急切的走过去,蹲下身子,将晕倒的姑娘一把揽在怀里,焦急的叫道,
“三姑娘,三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快,快去请大夫……”
承恩公夫人意识到不好,一把揪住萧凤真,
“凤真,齐家三姑娘在那边,你抱着这位姑娘叫什么三姑娘?”
萧凤真随着承恩公夫人的手指过去,以他这些年混迹花楼的经历来想,忽然就明白了他好像是被骗了。
他看看抱在怀里的余表姑娘,见那姑娘此刻正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如果是平时,大约还有点美感。
可这会被打的脸肿的和馒头一样,他手一松,余表姑娘摔倒在地上,‘砰’的一声,要不是那个叫阿梅的婢女忠心的护住她的头,大概余表姑娘就要晕过去了。
这会,余表姑娘大概是恨不能遁地逃走吧。
萧凤真腾地站起来,走到齐三姑娘面前,深情款款的叫了声‘三姑娘’。
一直在边上看戏的徐氏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双手连击三声,“今日真是不枉此行啊。”
“这样一出好戏,真是我生平所未见过。”
她指着萧凤真还有承恩公夫人,道,“厚颜无耻,卑鄙下流。”
她又指着齐夫人,“枉为人母。”
再又指着地上想要晕又没法晕过去的余表姑娘,“年纪轻轻,蛇蝎心肠。”
最后看向齐三姑娘,“可怜又可恨。”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对王府的下人道,“咱们走。”
承恩公夫人被徐氏说的面色铁青,顿时道,
“太妃,虽然您身份比我们高,但您也不需要如此的高高在上,我们厚颜无耻?卑鄙下流?”
“是他们家姑娘和我儿眉来眼去,鸿雁传书,这样的姑娘我们能抬回家,已经是厚德了。”
徐氏斜睨了眼承恩公夫人,本来她看戏看够了,心情很好,不想与他们计较。
偏偏这人真是送上门来让她削,她又慢条斯理的坐了回去,坐姿端庄极了,一脸的和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句句戳人心窝。
“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齐家有姑娘和你儿子暗通曲款,恰巧你又知道王府有意和齐家结亲。”
“所以,你就想啪啪的上来打王府的脸。啊,你家上看的那个姑娘,和我儿子眉来眼去呢,看上我儿子了。”
“我儿子多丢人啊,还比不过你府上一个眠花宿柳的烂玩意,是吧。”
“要是我,我才不这样做,上门抢姑娘?我就憋着不说,让这个姑娘嫁过来,然后再私底下和这个姑娘往来,把王府的头顶弄的绿油油的。”
“那样才解气呢。”
“可惜,你没那个本事。”
“不是我看不起你,真是做恶都不会,趁早回家关起门来,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承恩公夫人又恐又羞,她今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原本凤真和她说的时候,她还不愿意。
可后来听说能将镇北小王爷踩下去,她想想都解气。
在七星楼大放异彩,被王慕山看中又如何?
在皇上面前得脸,连连升官又如何?还不是不如她儿子!
原本儿子被打断腿躺在床上几个月的气,那一刻消散了不少。
没想到,就这么无情的被戳穿了,她还来不及四处宣扬,来不及看太妃憋屈的脸,就被扼杀了。
徐氏才不管承恩公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胸口剧烈起伏着,她转向齐夫人,
“和齐家结亲,是看齐将军的面子,更何况,婚姻之事是你情我愿的,我没拿刀架在你们家人的脖子上逼着你们一定要结这门婚事。”
“是你们欢天喜地,一心要攀上富贵,女儿不行,情愿拿一个外三路的表姑娘来替。”
“好,没问题,可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事。”
“如果是我的女儿被拐,我不会把她关在家里,这件事情,不是她的错!”
“你要怪,去怪那些万恶的拐子,你要怪,去怪这个万恶的社会,凭什么男人眠花宿柳,三妻四妾,做尽坏事,还能来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女人呢?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你是母亲,你不护卫着你的儿女,你护卫着谁?”
“你的丈夫?如果他是个好的,护着当然没问题,可如果他不好,你凭什么去护?”
“就因为他是夫,他是天?算了吧!”
“你的孩子没了,他还会有别的孩子,可你呢?”
“不要期盼着别人给你尊严,那都是自己去挣的,你自己都立不起来,怎么让别人来尊重你?”
随着徐氏一声声质问,齐夫人一半身子被火燎,一半身子被雪埋,已经无暇去想别的东西。
齐三姑娘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流下来,因为有徐阁老的事情在前,父亲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只能把自己关在府里。
这次王府上门说要结亲,母亲也想过要带自己出门,可父亲怎么也不肯。
如果母亲能稍微强硬些,也许今日就不是这样了。
徐氏冷冷地看着面色青白变换的齐夫人,再阴冷地俯视着边上缩成一团的余表姑娘,
“你一个小姑娘,本不想和你多计较,可你实在可恨!”
“你寄人篱下,所以想要富贵,想要攀上承恩公府。”
“可你想要富贵,又瞻前顾后,你不敢用自己的名头,就用你表姐的名字去,这简直可以说是蛇蝎心肠了。”
“更可恨的是,你听说有了更好的选择,就想抛弃原来攀上的,想要若无其事地嫁与我儿。”
“想与人眉来眼去就眉来眼去,想后悔就后悔,当王府是什么地方?收破烂的?什么脏的臭的都要?”
徐氏本来确实是不想说这些,她立身不正,再说大家都有错,就这样葫芦提结案也就罢了。
但承恩公夫人的嘴脸实在太可恨,这些人,一个两个,都当王府是什么了?
余表姑娘脸色煞白,颤抖着唇,“我没有!”
“我还是清白之身,我是做错了,可我没有与人苟且。”
徐氏真想发笑,“所以,你觉得你没错是吗?所以你就想心安理得的嫁进来是吗?”
“所以,你在看到我对你表姐青眼相加你就把那个秘密说出来是吗?”
“你身子干净又如何?你用你表姐的名字去和人勾勾搭搭,是为寡廉鲜耻。”
“你不顾家族的名声,是为自私自利,你处心积虑的想要败坏你表姐的名声,是为心狠手辣,灭绝人性。”
“你这样的人,不要说做人妇了,就是做人都不配!”
这话犹如击倒余表姑娘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瘫软在地上,张着嘴,剧烈的呼吸着,犹如一条离了水的鱼。
徐氏扫了一圈,最后盯着承恩公夫人,冷冷地道,
“夫人要抬这位姑娘进门做妾,又或者是做什么都好,只是不要攀扯我们王府。”
“否则,我们就到贵妃娘娘那里去说道说道。”
承恩公府是皇帝的母族,如今太后仙去,宫中又无皇后,瑜贵妃执掌后宫多年,承恩公府要不是淑阳长公主,也早就没落了。
原本趾高气扬,想要看许晗笑话的萧凤真,已经蒙了。
原来一直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姑娘,竟然是个骗子。
他不但没看到许晗的笑话,反而被看笑话了。
他恶狠狠的转身看着门边负手而立的许晗,许晗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萧凤真再也呆不下去了,不顾承恩公夫人,顾自从屋子里出来,经过许晗的时候,恶狠狠地说道,
“这次算你走运,我们走着瞧。”
许晗没理他,弯弯腰,好像是整理了下袍角,再起身,手一弹,刚刚愤然走出去的萧凤真直挺挺地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发出一声惨叫。
随行的小厮上前扶起萧凤真的时候发现他脸被磕出血不说,才刚没好多久的腿居然又摔断了。
里头的承恩公夫人听到惨叫,从屋子里扑了出来,顿时哭嚎起来,一点贵妇人的形象也没了。
萧凤真不敢动弹,摔的直冒金星,冷汗直流,他用力的扭过头朝许晗看过去。
许晗勾了勾嘴角,无声地说道,“以后长点记性!”
就算萧凤真怀疑许晗,可没人看到是许晗动的手,又不敢移动萧凤真,只能让他躺在台阶下,满寺庙的去找大夫给萧凤真诊断。
许昭至始至终都站在许晗的身边,许晗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去告密吗?”
许昭却笑了笑,低垂着头,一直以来,他对王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就算许均对他很好,但他还是很飘忽。
刚刚,听到徐氏的那一番话,他忽然很嫉妒许晗这个弟弟。
她拥有的东西,是他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徐氏那种儿女好,自己才好的母亲他永远得不到。
“我可是君子。再说我们可是兄弟。”
君子么,有所为,有所不为。
兄弟,血浓于水,自然是向着自家人的。
许晗嗤笑一声,没想到这位兄长不仅仅冷心冷肺,就连睁眼说瞎话的功夫都是一流的。
血浓于水?那之前是谁带她下了那么多的绊子,又是谁疑心母亲会给他胡乱说亲,要跟着过来。
还看了她一场笑话?
说道君子,就跟不可能了,他许昭要是君子,天下那就没有坏人了。
她回了许昭同样一个笑,“二哥能这样那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了,从前还真没看出来兄长有血浓于水的情分来。”
“难道是来了一趟庙里,就被菩萨点拨了?”
她歪着头打量了下许昭。
许昭淡淡地看着她,“随你信不信。”
许晗笑道,点头,“信,信,信。”信你才有鬼呢。
原本今日来报恩寺,算得上是喜事,没想到最终却是惨淡收场。
齐夫人已经羞愧的不敢说话,带着齐三姑娘和昏厥过去的余表姑娘仓皇的回府去了。
齐府的那一团烂账,许晗不想查个清楚,原本上齐家,是想用齐家做一个挡箭牌。
可现在,不仅仅是许晗,就是徐氏都觉得这不是个好法子。
回到王府,徐氏坐在椅子上吃了两盏茶这才缓下心气来,她揉了揉额头,道,
“晗儿,原本是想说门亲,拖过公主们的杏期,到时候再解决,可现在看来,这事不行。”
“不说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也有些危险。”
许晗也有些头疼,这些年,尤其是她袭了王爵后,到哪里都有人想给她做媒。
从前她似是而非的说过已经在说亲,所以阻挡了那些人的目光。
其实,只要她定亲的消息没有真的散布出去,那些人就不会死心。
她也想娶的,在还没有完全的能够让皇帝赦免这桩大罪前,她还不能暴露。
其实,她今年才十八,并没有到非说亲不可的地步。
徐氏也头疼的很,她道,“要不就还是和我骗你父亲那样的说法,说是和你舅舅家的姑娘有婚约,如何?”
当初许暄的亲事是许均一意孤行定下的,那时徐氏怕许均会在许晗身上如法炮制,于是骗他说许晗和徐王府的姑娘口头约定了亲事。
这一说法,当然让许均大发雷霆,大家族里,无论男女,联姻其实是各方势力的结合。
有徐氏在,根本不用再娶一个徐家的姑娘进门,可偏偏已经定下口头之约,他也不敢和岳家翻脸。
于是对徐氏就更加的挑剔,对许晗也越发的不喜。
许晗连别人家的姑娘都不想祸害,更何况和她交好的表妹,于是她蹙着眉摇头,
“娘,先不要说亲了,这事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不一定要娶妻的。反正我才十八,还能拖。”
“至于皇上那里,我再想想……”
公主是坚决不能尚的,那要用什么方法来解决,就是一个问题了。
齐家那边隔天就写了帖子要过门拜访,说是拜访,其实也就是登门道歉的意思。
徐氏没有见齐家的人,虽然说一开始是她不对,但该拿乔的时候,徐氏还是会拿乔的。
或许,这就是上位者的好处吧。
哪怕王府再怎么没落,可还是王府,那就是齐家得罪不起的。
齐家倒也锲而不舍,一次不见,那就两次,两次不见,那就三次,到了第三回,徐氏见了齐家的人。
上门的是齐老夫人,她是知道齐将军爱慕徐氏,被家族给阻扰的事情的。
想到一辈子都不肯娶的儿子,齐老夫人也很心塞,再看高高在上的徐氏,那心更是堵的慌。
可再怎么堵的慌,她还是要做低附小,给徐氏赔礼道歉。
这事齐家怎么样说都是做错的。
徐氏那天已经痛快的骂了一场,这会也就不会再为难齐老夫人。
说开了后,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只是徐氏还是头疼许晗的亲事。
徐氏头疼,许晗就更头疼,徐鼎泰出事后,她升了指挥同知,进宫面圣的机会大大的增多。
今日她刚进宫,皇上那边议事的臣子也已经退了下去,皇上看过她写的折子后,点头道,
“这事你办的不错,徐鼎泰那件事太子已经被朕关在东宫反省,他手下那涉事的属官在事发后吓的自尽而亡了。”
“至于其他的,就不要深究了。”
许晗知道,事情不过就是这样草草的了结,那些死去的姑娘,也就是冤死了。
谁能想到她们呢?
只是,如今她无能为力。
她跪在地上,垂着眼眸,看着光滑可鉴的地板,上头皇上放下折子,让她起身,仿佛聊家常一般的问,
“你年少有为,又位高权重,可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吗?”
许晗一顿,而后她没什么表情地道,“臣还年轻,还想好好的替皇上办差。”
皇帝笑了笑,“难道有喜欢的姑娘你就不好好办差了,你要有喜欢的姑娘,告诉朕,朕给你赐婚。”
许晗有些不自在,皇帝这样问,分明就是试探,她越发的肯定萧徴说的,皇帝这样提拔她,就是为了将她招做女婿。
真要给她弄个王妃初来,她也不是招架不住,就是对不住人家。
可是公主,她必须绝了皇帝的念想,她不想将舅舅家拉下水,自然不能说和表妹定亲这样的假话。
她动了动脚,忽然跪了下来,期期艾艾的与皇帝说道,
“陛下……臣有件事情,和请陛下一定要帮臣保密……”
许晗生的好,这下跪在地上,有些可怜巴巴的仰着头看着皇帝,很少有人这样信任的看着他,于是正明帝眉头搞搞扬起,道,
“哦?你说来听听。”
许晗看了看四周,皇帝会意,让崔海将人都带了下去,然后点了点下巴,示意许晗可以说了。
许晗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臣还未成人……”
“啊?”皇帝仿佛听不懂什么意思。
没成人,也就是平常人说的没有遗米青,思索了会,皇上惊讶道,“你十七,还是十八了?这是晚了些哟。”
“怪不得你的小身板这样瘦弱。”
皇帝一脸的兴味。
既然开了个头,下面的也就好编了,许晗也能说的面不改色了,
“可不就是,臣不怕说出来让陛下笑话,臣那里生得很慢,小时看不出,大了就露出行迹来了。”
她叹了口气,越编越顺,“臣的父亲不喜欢臣,陛下定然是知道的,就是为着此事……”
“啊!”皇帝又惊叹了一句。
他觉得龙脑有些转不过弯来了,他不过是随口一问,竟然套出这样的大秘密来,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这事安慰人家好想也不太好。
幸好,幸好,这事先问了问,否则真要把脑子里想的做实了,那不是害了自家人?
他花了点时间消化了下,
“许卿,这事你怎么愿意告诉朕?你就不怕朕以后撤了你的职,让你做不了王爷?”
许晗立即叩头道,
“陛下是明君,怎么会做如此昏庸的事。”
“这可不妨碍臣办事的能力呀,再说没有家累,才能心无旁骛的为陛下办差。”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皇帝是相信了,从前对于许均不喜欢许晗的事情,他一直都很疑惑。
毕竟,许晗同样是徐氏所出,他能对许暄那样的疼爱,为何不疼爱许晗?甚至想把王位给许昭这个庶子?
现在都能解释了,许晗那里长的慢,以后还能不能长好也不知道。
长不好,就不能娶妻生子,就算娶了,那也是没办法生孩子的,到时候王府的王位就能传承下去。
许均怎么会肯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然是想把王位留给许昭继承的了。
他觉得自己忽然知道了不得的事情,同时又收了一个忠心的臣子。
毕竟,这样私密,甚至丢脸,或者说是把柄的事,谁愿意说出来?
虽然说不能让他成为自家女婿有些遗憾,女婿也是臣子,反正如此得力又忠心,做不做一家人也没所谓了。
于是,皇帝陛下看眼前出众的少年郎是越看越满意了。
许晗心头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反正也不算欺君,她是女子,那东西是怎么也不会长长的。
虽然说她这样说是下了很大的勇气的,因为皇上有可能找个太医给她看看或者是验一验什么的。
那她也就完了。
所以,她不仅仅姿态摆的很低,同时还拉上了许均做靠背。
许均不喜欢他,这是京城上下有目共睹的。
为什么不喜欢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虽然说许晗有些纨绔,可高门大户,不用科举上进的子弟,有几个是不纨绔的?
所以,这个时候,皇上为了不让她更加的难堪,也就不会再让太医来验了,只要还要用她,就不会太过于扫她的颜面。
以后不但皇帝这里不会要她做驸马,就是别人提起,皇帝知道了,也会帮着说一二。
这比拉舅舅家下水,或者其他姑娘,甚至说自污宠爱丫头什么的方法都要来的好。
虽然,这也是另类的‘自污。’
解决了心头的大事,许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转眼进入了夏季,天气闷热的很,京城变得仿佛一个大蒸笼。
朝廷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江南的官员上报,江南发了大水,洪水冲垮了堤坝,让数不清的百姓流离失所。
更可怕的是,洪水过后,各种疾病也跟着过来了。
已经有几个地方发生了瘟疫。
其实,这份奏折是有个江南官员冒死上报的,因为洪水持续有段时间了,可上面的官员隐瞒了下来。
同时还不肯让别的官员上报,同时,将那些百姓能关的都关了起来。
这样一来,死的百姓更多了,都是被瘟疫感染的。
那位官员看不下去,这才偷偷用私人的渠道,将折子报了上来。
收到奏折后,皇帝在朝会上大发雷霆,朝廷年年都拨了款项道各地修建堤坝,这大约占了国库下拨银子的三分之一。
偏偏这样多的钱下去,堤坝还是垮了,百姓还是受了难,如今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皇帝想要做明君,想要做青史留名的好皇帝,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是忍无可忍。
拨下去的银子,到底用到哪里去了,江南的情况如何,百姓如何,这些皇帝都想知道。
“你们说,该派谁去江南解决这件事情?”
朝会上,皇帝面色阴沉地问众位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