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的罗统领本来是一名盐丁,因为受不了本地乡绅用小出大收等各种手段欺压,干脆拉起一票人马在白洋淀当了水匪。
凡是落草的豪杰都给自己取了一个响亮的诨号,吓唬官兵的同时,也用来震慑手下的兄弟们。
罗统领为人比较狠辣,又崇拜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便给自己取了一个小旋风的诨号,被白洋淀的其他水匪尊称为罗旋风。
白洋淀在保定府与河间府的交界处,位置倒是不错,只是北直隶的这两个府都在顺天府的南方,老百姓享受不到大明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红利。
连年的灾荒,各种苛捐杂税的不断加派,老百姓的日子越发的难熬了,依靠劫掠老百姓过活的白洋淀水匪们日子更是过不下去了。
只要是超过五百人的大水匪,全都去投靠闯王高迎祥了,罗旋风手里只有一百多水匪,担心势力庞大的闯王看不上便留在了白洋淀。
地方上的官僚乡绅大多都把庄子修成了坞堡,又从北平火器总局采买了不少的鸟铳,罗旋风哪里敢去招惹官僚乡绅,就琢磨着大劫一些小商小贩。
广袤的白洋淀芦苇荡里。
罗旋风和几名头目坐在一艘乌篷船上,正在商量从哪里找些小商贩开刀,另一艘乌篷船压着绿色芦苇驶了过去。
罗旋风等人立即握紧了手里的短刀,紧张的看向了芦苇不停的远处,当他们看清那人的衣着,松了一口气。
曹掌柜手里抱着一坛好酒,两只乌篷船还隔着一丈多远,直接扔了过去:“罗统领最近可好。”
罗旋风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剑南烧春,用短刀砸开糟糠混合石灰做成的酒封,猴急的用手舀了一口,舒坦的呻吟了一声:“好个卵,他娘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
“老子都快十天没喝酒了,快把老子给馋死了。”
罗旋风一脚把一名抢着喝酒的头目踹进了水荡里,接连舀了五六口,打了一个酒嗝嚷嚷道:“又找老子杀谁,咱可得事先说好,没有五十两别想让老子动手。”
曹掌柜没少找这个罗旋风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听到罗旋风要把银钱涨到五十两,没去骂他泥腿子出身没见识。
反倒是和善的笑道:“本掌柜这个过来,是要送给罗统领一场大富贵,就看你有没有胆子要了。”
罗旋风也知道收买人心,自己喝了半斤剑南烧春,便把酒坛子交给了其他头目,大大咧咧的说道:“世上还没有老子不干敢的事情。”
“不管这场富贵是一百两银子,还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老子都照拿不误。”
曹掌柜吐出一笔数目,这位亲手杀过四五名百姓的悍匪,一个没站稳差点掉进水荡里。
“三千两白银。”
三千两?
罗旋风活了这么大了,三千斤糙米都没见过,更甭说是三千两白银了,眼睛里全是贪婪:“说吧要杀谁,就是他娘的县衙六房掌案,老子也敢给他一刀。”
曹掌柜故意看了一眼四周,水荡里全是比人还高的芦苇,看不到外面,只有几只水雁‘扑棱棱’的飞过。
船底的水面充斥着芦苇根茎,也是看不清楚水里有什么。
罗旋风满不在乎的说道:“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曹员外有事就直说。”
曹掌柜敏锐的注意到罗旋风握紧了短刀,说是兄弟,心内却准备随时捅这些兄弟一刀,对于他的这份狡猾很是满意:“黄靖边的马帮。”
这句话说完,罗旋风是真的栽向了芦苇荡水面,要不是一名头目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已经‘噗通’一声成了水鸭子了。
罗旋风老脸一红,用骂骂咧咧掩盖自己的狼狈样:“姓曹的你他娘的是不是拿老子开涮,在顺天府附近厮混的道上兄弟,谁不知道黄员外的大名。”
“老爹是辽东的一位参将不说,手里的还有三四支马帮,每一支马帮都有二三十名手持精良鸟铳的丁壮。”
“咋的,搭上黄参将的线了,想让老子给他儿子换些军功?”
罗旋风越说越觉的挺是那么回事的,拔出腰间的短刀,恶狠狠的看向了曹掌柜。
曹掌柜挥了挥手,芦苇荡里又驶出来七八艘乌篷船,撑船的艄公掀开了盖在乌篷船上的油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罗旋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有畏惧,更多的则是贪婪。
油布下面盖的全是一支支火绳枪,最后两艘乌篷船上甚至还有四门三十六斤重的虎蹲炮。
他罗旋风手下的兄弟们连短刀都凑不齐,到现在大部分兄弟还用的竹枪,有了这一两百火绳枪外加四门虎蹲炮,都能在白洋淀当个草头王了。
罗旋风虽然没读过书,却也不傻,曹掌柜这又是送富贵又是送火枪火炮,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曹掌柜看着狐疑不定的罗旋风,还是和善的笑道:“不瞒罗统领说,鄙人看上了黄靖边的一名外室,可惜这个黄靖边不识趣不愿意卖给鄙人。”
“鄙人又对那名美貌外室喜欢的紧,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啊。
罗旋风这下彻底放心了,嘿嘿一乐,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那老...那啥...鄙人,就...就...笑拿了。”
曹掌柜瞧着憋的脸红脖子粗努力装作读书人说话的罗旋风,知道这件事成了,拱手道:“这件事就劳烦罗统领了,事成之后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就送给罗统领了。”
罗旋风本来也打算还给他,有了这些火器他也就有底气了,还会怕了他一个给东家跑腿的狗腿子,胸脯拍的震天响:“这件事包在老子身上了。”
曹掌柜离开这里,芦苇荡里又跟来了二十几艘同样的乌篷船,接着拜访了白洋淀其他几家水匪,露出了同样和善的笑容。
等到曹掌柜离开这里踏在岸上,回身看向了一望无际的白洋淀芦苇荡,安安静静的看了有半柱香时间。
坐进轿子前,留下了一句让护院们莫名其妙的话。
“那人应该已经通风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