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行宫。
柳如双独自端着一碗甜羹走向内殿。
身为圣女之尊,在妖魔界的地位除了高高在上的魔主,便仅在各位魔帝之下,但不管是紧纳罗也好,亦或是新任的三位魔帝也罢,均无一人胆敢小瞧了这么个看起来羸弱的女子。
“圣女这是哪里去啊?”前头一道身影拦住了她。
柳如双抬眼,不动声色道:“原来是辛力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辛力搓揉着自己好不容易长出的新手掌,眯了眯眼睛道:“听闻圣女乃是魔主心腹,是以前来结识一番,还望圣女莫怪在下唐突!”
“如双不敢,如双还要给圣主送去甜羹,不敢耽误,请大人见谅!”说完不管辛力脸色难看,自顾离去。
虽是魔帝之尊,万万妖魔都比不上,可据说在落神峰上丢尽了人,令圣主不喜。
令圣主不喜,她自然也就不会接近就是。
“紧纳罗,他最后去了哪里?”
柳如双刚一接近内殿,便听见魔主与四方魔帝之一的紧纳罗问话。是了,在这妖魔行宫中,论心腹,谁又及得上紧纳罗呢?便是她这个地位不弱的圣女怕也不会比紧纳罗在魔主心中的分量多多少。
只是他们是说的谁?
紧纳罗闻言回道:“禀圣主,大人神踪缥缈,紧纳罗却是不知,不过彼时大人状态并不太好,想来也不会走多远,多半是在那中州地界附近徘徊,现在圣主破封而出已有几日,却仍不见大人返还归来,只怕……”
妖魔界中大多称魔主为圣主,以彰显其忠心不二,作为魔主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一,紧纳罗自然也不例外。
“只怕他已消散了罢!”坐在长几后的魔主嵇长歌手掌猛地用力,将残留掌心好几天的刀气震碎,手掌瞬间恢复,完好如初。
听到这里,柳如双才反应过来两人说的是谁,想及那位神魂大人对她也算颇为照顾,一时倒也有些感伤之意。
定了定神,将甜羹放至桌几上,做万福状,道:“恭喜圣主圣体痊愈安康!”
“本就无妨,她并无决心伤我,我亦不过是熟悉一下她现在的力量,故而将伤口拖延至今日。”转眼将自己的一丝神魂不见踪影之事抛之脑后,魔主端起甜羹尝了一口,冲柳如双轻笑道:“许久未曾喝过你的羹汤了,前几日你又不在,不免有几分想念。”
得魔主此言,柳如双瞬间喜不自胜,忙道:“前几日如双去往西州一行,却是与那现任国君见面,以免其妨碍圣主大计,这才误了伺候圣主的大事。圣主若是喜欢如双的手艺,如双便是天天做,时时做,也都是心甘如饴!”
柳如双卖力言说自是真情满满,然嵇长歌却不置可否,转而朝内殿角落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而问紧纳罗道:“那厮便是你说的坐骑?”
紧纳罗回头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此时正点头哈腰,朝他们的方向谄笑不休的闻剌,回道:“不错,那便是大人于十万大山中偶然遇见的坐骑,名为闻剌,真身却是种猪兽,说是等圣主降临必然会有几分兴趣。”
“猪?”魔主果真一笑,道:“难怪那副样子看来颇为惫懒滑稽,如此便留下吧。”
努力将身子缩作一团的闻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回,见魔主与紧纳罗俱都往他这儿看,连连点头带笑。
吓死个猪咧,谁知道那两位祖宗啥时候一个指头戳死他,然后拿去做烧肉吃,那可就亏大了。
不说闻剌的胆小如鼠,紧纳罗见魔主留下闻剌,心下也是松了口气,连忙称是。这位妖魔圣主的喜好确实难以捉摸,在妖魔界中之时,曾有侍从取上好的血食供奉给魔主,却反被一巴掌给扇了个灰飞烟灭。打那之后,在无人敢轻易揣度魔主的心思。
心腹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谁能想到魔主会对个猪猡网开一面呢?
不管怎么说,曾经魔主神魂留下的坐骑总算是保住了。
可见伴君如伴虎的说法并不单单存在于人间界古时的皇朝之中,妖魔界也未能独免。
“今日是几时?算了无所谓了,耽误了几天,总得要开始了。”魔主自言自语地说了两句话,又突地朝紧纳罗道:“吩咐下去,开始全面攻克人间界。落神峰现在已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高手,而我亦不会轻易出手,你与刹鬼,托兰因还有辛力便共同负责此次进攻,我要你们在最短时间内攻下人间界!”
魔主手在桌几上轻轻一扣,却让紧纳罗下意识抱拳道:“誓死助圣主成就大道!”
柳如双同样作了个揖,美目望向谈笑间决定一界动向的魔主,不由异彩连连。
这一日,五州大地妖魔四起,西州几乎是瞬间沦丧三成疆域,侥幸存活的百姓们不得不四散而逃,运气差的不是死在逃亡途中,就是被不时出现的妖魔追上,残杀,吞食,皆不在话下。
少数运气好的能逃至原来被叫做州府,现在被称作皇城的地方,企盼曾经与妖魔血战过的府军能够保护他们性命,毕竟这里虽然换了称呼,但是做国君的总得保护子民不是?
兴许是吧,不过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西州府军却并未有什么大动作。
或许是因为同样换了名字,从之前叫了无数年的西州府军改成了什么劳什子护国军,连着血性都给改掉了,在百姓们围了皇城一天一夜后,仍是没有军队出动,剿杀作乱妖魔。
令百姓们无奈的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感到困惑的还有洛不易。
他那时候正在花家宗祠,将一灵牌郑重其事地摆放在他父母亲灵位之前,再拿袖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手指拂过牌位上亲手写下的字迹,喃喃道:“姐姐你也太不靠谱了吧,在这时候丢下我自己去逍遥快活,可把我给羡慕的够呛。不过,这下好了,你们也算团聚了,起码不会……”
香案被打湿,又被洛不易随手抹拭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俩的事呢我也算略有耳闻,不用他亲口告诉我,我也能知道个大概。还真,替姐姐不值,凭什么啊,凭他一身毛,凭他是个猴儿?让我姐姐遭这么大的罪!”
门外弄影低头走进来,在洛不易背后轻施一礼,道:“禀殿主,妖魔大举进犯西州,伤亡惨重,而西州当权者却不反击,令民怨四起。大长老差弄影来寻殿主,好去大殿商议对策”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便是。”
“是。”
待弄影出了宗祠大门,洛不易的手停在了花韵的名讳上,轻声道:“姐,我先走了,若有来世,咱们还做姐弟可好?”
询问的语气,洛不易甚至还特意等待了几息,似是盼着有人回应。
可怎么可能呢?
“那咱们说定了,姐。”
得到了满意答复的洛不易嘴角弯起笑意,转过身挥手作别,左肩扎上的白纱轻轻晃荡,掠过了牌位一角。
大门关上,宗祠寂静一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对于洛不易来说,花韵的存在要远超过从未见过一面的父母双亲,她的离世,对洛不易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道济,三戒,花韵,世间与洛不易最为亲近的三个人都相继离世,别说洛不易这么个不满双十年纪的少年了,便是换了旁人,设身处地,能扛得住的又有几人?说句良心话,就算是洛不易因此而失了神志,只怕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因而如洛不易这般坚韧的表现就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磨砺才出宝剑锋,苦其心志便是说的此了罢!
没有多做耽搁,洛不易一路快行,没多久便到了天将殿大殿之外,却听到殿内数人议论纷呈。
“那西州如今自立为国,凭什么要我等再去舍命护卫?”
“昔日斩杀我殿长老,这梁子怎么也揭不过去!”
“西州非是无兵,那么多的府军可是实打实的落在了他们手中,缘何不主动出击抗击妖魔?”
“妖魔大举侵袭在即,咱们长老也好将领也罢,大多已派遣出去整备军马,又能腾出多少人手支援西州?若是因此而使得其他州抗击妖魔失利,谁又能担得起这责任?是以老夫坚决不同意!”
“我倒觉得不救不好,毕竟那也曾是我天将殿管辖之一啊……”
“……”
洛不易初初往门里照将过去,发现殿内站着的人亦不超过五指之数,说话时却你来我往,话锋锐利,严辞激烈无比。
抬脚走了进去,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以大长老花锋为首的无人随即单膝拜道:“参见殿主!”
左右看了看这些除夕当日没有死在二长老诡计之下的天将殿支柱,挥了挥手,无形气劲在五人惊讶中将他们扶了起来。
漫步行至殿主座前,背对五人道:“当初西州欺我天将殿,杀害六长老罗京,吞并我府军儿郎,将西州独立于天将殿管辖之外,照理说,咱们便是举兵灭了他们大统都不过轻而易举的事,但我却没有,想必因为此事还曾有人怨恨过我。”
除了站的笔直的花锋外,五长老陈通,九长老杨帆,十二长老张奇及中州军备将领全盛俱是微微低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诸位之意,我自是能理解,然妖魔当前,无论何事都要以抗击妖魔为主。西州自是做的不对,但却是抗击妖魔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何况府军儿郎仍在,百姓何其无辜?虽然不知何故使得西州面对妖魔攻势不做丝毫反击,可置之不理却是不行。”
“今次,我去西州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