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子怔怔看着眼前的绝美女子,她是自己最得意的门生,不想已是一朵真正的火红莲华,独立于尘世,却不与世流同污。
“罢,罢,罢!”王焕之王老夫子连叹三声,颤巍巍地将华青扶了起来,眼中迷茫之色渐去,苦笑道:“没想到老夫执迷难悟竟险些晚节不保,还好被青儿你骂醒了过来!”
华青低头再次行礼:“青儿不敢,青儿可不曾骂过先生一句!”
然断人圣道,甚于杀人父母,何况这是华青的授业恩师,她这番作为,已是比骂人还要过分的太多太多。
“你这丫头!”王老夫子哭笑不得,又看了眼华青,说道:“前几日有人寻到青华书院,大谈西州密事,老夫对其所言颇为心动,这才险些误入歧途,徒惹一笑。”
“那人,是谁?”华青显然对恩师书函中言道的人物颇为上心,或者说以她之聪敏,已是联想到了太多太多。
果不其然,王老夫子重新坐了下去,似是漫不经心般说道:“那人算是老夫的旧识,你肯定也见过,其名为华天!”
华青美目微闪,这名字太熟悉了,她找了十数年也就是最近才有了些许消息,却不想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是因为此事。
她祖父名为华中玉,而华天,便是她父亲。
“哦。”淡淡敷衍一字,华青并不想多提。
当年一走了之,现在出现就是为了让青州反了落神宫,反了天将殿,那么他们当初又何必离开呢?一直把持青州岂不是更好?
似乎并不意外华青会如此态度,王老夫子无奈一叹,说道:“往事种种他虽未对我说起,但料来必有缘故,并且他让老夫带句话给你,如果你听完之后仍是心念坚定,老夫便也不再费力。”
华青没说话,好似连个耳朵都懒得支棱,然王老夫子却不管不顾说道:“他说若五州一统,以你之资质配合青华莲灯定然成为五州主宰,届时谋得皇族龙气,封神赦鬼不在话下,妖魔之患自除矣!”
“华青挂念凝儿,向先生告退!”
青光一闪,人影却已消失不见。
王老夫子哑然失笑,学生倒是洒脱,一走了之干干净净,而当先生的只能苦笑频频。
罢了,也许还不到时候。
王老夫子将餐盘送出去,复又回来关上门窗。
谁能立于疆外,自封为君主?
固儒道之立,其途漫漫矣……
而此时的洛阳城中残花早已败去,红叶也渐渐露出衰退之象,古人秋杀之说,诚不欺人。
在白马寺门前,有一俏丫鬟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往那扇紧闭的寺门望上几眼,似乎里面有什么人是她正翘首以盼的。
只是一个小姑娘不停地往人寺庙中窥视,不管是什么缘由,都显得有些不够庄重了,因此路人频频瞩目,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俏丫鬟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等人等的急躁了,还是被路人说的无地自容了。
好在这会儿寺门终于开了条缝儿,一小沙弥快步从中跃出。
“怎么样小师傅,怀仁大师答应去看我家城主了吗?”俏丫鬟急切问道,眼睛死死盯着小沙弥。
小沙弥面色一僵,低声唱了句佛号,然后才说道:“怀仁师祖确实已闭关多日,小僧再三求证,主持便是如此说的。至于城主病疾还是找大夫看过为好,施主请回吧!”
说完,小沙弥不敢再看俏丫鬟一眼,着急忙慌返回了寺中。
“诶?你这小和尚!”
俏丫鬟紧追几步还是没能拉的住小沙弥,眼见得寺门再次关闭,拿手使劲拍了几下也没见再有人开门,气得她直跺脚。
“这该如何是好,我怎么跟城主交差啊!”
她名为芍药,是城主的侍女。城主称病,她被城主差来请怀仁大师,却不想被告知怀仁大师早已闭关,她好说歹说让人确认一番,终究是白费力气。
芍药气愤地跺了两脚地面,也只得无奈归返。
洛阳城主名为甄舞,是青州极为罕见的女子城主,自称酷爱牡丹而调职至此,已有数年之久了。
作为女子城主,自然不会跟那些大男人一般无趣,她之居所亭榭楼台随处可见,更是栽满各色牡丹,只可惜现下已近深秋,花残叶凋,不然当可见一番绝美景观。
而甄舞的房间便是坐落于众花之间,窗纱轻盈,帘影晃动,分外引人入胜。
此时的甄舞正坐于妆镜前拿朱笔细细点着娇唇,时而左右轻摆,端看妆容,时而眼神飘散,更有嫣红染上双颊,配着一身姹紫嫣红的裙衫,明艳美丽至极。
只是看其面貌,甄舞似乎并无病疾在身。
屋外传来“嗒嗒”脚步之声,甄舞面色一喜,急忙躺到床榻之上,托首侧卧,娥眉紧蹙,轻吟声大作。
“城主,城主,我回来了!”来人赫然便是曾在白马寺门前沮丧的俏丫鬟,芍药。
甄舞闻声,星眸紧闭,艰难道:“怀仁大师可请来了?请恕妾身抱恙,未能恭迎!”
芍药见状抿了抿嘴,嚅嚅半天,最终还是说道:“禀…禀城主,怀仁大师闭…闭关了,没来!”说完便紧闭双眼,双手用力捂住了耳朵。
果然,下一刻甄舞从榻上猛然坐起,美目圆睁,难以置信道:“没来?这怎么可能!”声音之大连房梁都几乎颤了一颤。
从床上跳将下来,将芍药捂着耳朵的双手用力拉下来,问道:“你确定是闭关了,而不是他们主持不让你找怀仁?”
芍药赶紧点头,道:“我还让小和尚特意去问过他们主持,确实跟我说怀仁大师早些日子就闭关了!”
“他们主持虽然不待见我,但每次也是极力劝阻,想来这次亦不会说谎。”甄舞颓然坐到妆台前,以手托腮自语道:“自上次他去中州回来便没露过面,闭关,他堂堂第一高手有什么好闭关的?天底下谁不知道除了落神峰的两位老神仙就数他厉害了。”
“莫非…”
甄舞惊喜莫名,对着镜中的自己言道:“等他突破那般境界,看他还拿什么理由搪塞与我!”
镜中花容月貌,如来拈花而笑。
离洛阳甚远的青城山上秋风瑟瑟,然山间却半是红黄之色,比之山下城邦之中的景致要好上不少,更因山雾缭绕,将青城山衬的越发像个仙境一般。
不愧道家洞天福地之名。
山巅之上,不懂与不通两人盘膝并坐,望着卷舒不断的山雾默默无言。
“师兄何不回你那龙虎山去,成天叫你那些徒子徒孙们惦记着像什么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通道人突然说道。
双目微阖的不懂老道闻言轻轻摇头道:“师弟此言差矣,老道我在这里吃得饱,睡得香,更有师弟你这般高手可以切磋修炼,不知比在龙虎山好上多少。”
“况且那群小子们可不见得会如你所说盼着我回去,他们不定多巴不得我在外面一辈子哩!”
不通道人无奈摇头,师兄这副德性也不知道学自谁来,偏偏自己对他还打不过,骂不过,无可奈何到了极点,只得皱眉道:“但凡你靠谱些,也不至于将道门尊位拱手相让,便宜了那太玄。”
岂料不懂老道闻言更是把脑袋晃得跟孩童耍的拨浪鼓一般,将眼睛睁开,看着不通道人说道:“这可不是相让,这是有自知之明。”
不待不通道人反驳,继续说道:“天地之间自有定理,到了天级之境便要飞升到那云巅之上。师尊与三戒师叔为了协落神宫主镇压妖魔才以秘法逗留人间无数年,但同时也将尊位占据了无数年。”
一道士唤和尚做师叔,竟是自然而然,半点不磕绊。
“此番师尊…”不懂老道顿了一顿,转而言道:“尊位有缺,自该有后来者居上,太玄比你我天赋才情都要高得多,该是他的,就是他的。”
不通道人自然知晓这番道理,但还是皱眉道:“话是不错,但我闻白马寺山门紧闭,想来怀仁也已有了动作,加上西州的异动连天象殿都未能提前知晓,总不能让他佛门将这位置抢了去,要知道这可是师尊…”
话至于此,不通道人却突然闭嘴不言,罢了管他什么道门佛门的,总归是人族之本,只要记得对抗妖魔便好。
总不能有人真会背弃身份,坠入魔道吧?
只是……
“那不易师兄将来没有了位置怎么办,难道终身困于半步天级?”不通道人琢磨不通。
他们二人对洛不易也算亲近至极,这时候都还不忘为其思虑。
不懂老道沉吟一番,猜测到:“前几日剑器异动,不说蜀山那边,便是你我门下弟子的法剑,甚至连‘百兽’与‘乱水’都没能避免,可见定是剑道有大事发生,且观其相,隐隐朝拜中州方向,我猜大概率是不易师兄那里现了征兆。”
不通道人也有自己的猜测,此刻结合不懂老道的说法,他心中更加明悟,点头附和道:“不错,剑道修至大成便可敌天级攻伐,不易师兄弃剑道而不用,定是有其他机遇!”
也是他们关心则乱,似道济师尊与三戒师叔的修为心境,估计早就将一切安排好,只待不易师兄大步而行,踏上通天之梯。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闭目调息,渐生缥缈之意,融入山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