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咱们不能再随便见面了,那日我差点被发现。”一个声音自马车中传了出来。
而另一个被称之为三爷的,正是三皇子李佑,李佑带着与往日不同的音调说道:“我知道,谨慎小心些也好。虽然星城和龙泉关基本都在掌握,但也怕有些脑子不够好使的人出来作妖。魔龙骑那边有什么新动静么?司胜男是真的病了?”
“回三爷的话,司胜男只是忧思过度,魔龙骑那边安生的很,似乎都很习惯在北原的日子。只是那个魏蓝。”
李佑问道:“她怎么了?”
“她有些不忿三爷的作态,和司胜男一样,似乎看出了您的想法。”
“哼!看出了又怎么样。”李佑带着不屑的口气:“大盛,是我李氏的大盛,难道这些家伙就不该被我管么?若是不念在他们为大盛立了汗马功劳,又有武力傍身,我才懒得管他们去。那个林小二在做什么?”
“他似乎一直都很安静,每日就是吃吃喝喝。”
李佑轻笑道:“那个蠢货,真不知道哪来的一身本事。想来也是,只要给他口吃的,他比狗都听话。”
那个声音突然愣住,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佑似乎察觉了什么一般摆摆手:“不是骂你,好好盯着。没有什么大事,继续隐藏下去,就怕那个女人做什么疯事,魔女司胜男,可不是随便出的称号。昔日,她敢弑父灭门,如今她就敢弑君屠城,若是有个万一,可先斩后奏。”
迟疑的声音半晌才传来:“小的明白。”
李佑爽朗道:“不用小的小的这样说话,你也是我父皇封的爵位。”
两个阴谋的声音只是交流了情报和命令便分开了。
数日之后,在陈醉的食疗和开导之下,司胜男的情况终于好了起来。
难得的雪后冬阳,陈醉想着带司胜男在集市上逛逛,排解排解心情。顺便,也该准备些过冬的东西了。毕竟一场雪来便寒过一分,集市上虽然不缺物资,但也好过临时抱佛脚。
门刚打开,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带着西域人特有的面纱毡帽,站在门前。
“请问,这里可是山盟盟主司胜男的府上?”西域人似乎很谨慎,说话时,还看向两边。
护卫的索鄂和厉飞两人有些警惕的把手按在了刀上。
陈醉开口:“正是,阁下有何事?”
“这里有封故人的信。”西域汉子从怀中掏出了信,递给了陈醉。
而陈醉则递交给了司胜男,那西域汉子送完了信便离开了。
司胜男拿着手中的信,沉甸甸的。并不是信有多重,而是她不知道,这封信,又会给大盛带来多少风波。
笔迹她很熟悉
“司胜男亲启”几个字是炭笔写的,只有周哲最喜欢这么做,而且那字体,也是她熟悉的字体。
陈醉好奇道:“你怎么不打开看看?西域来的,莫非是小师弟么?”
司胜男只是看了一眼门外那西域汉子消失的方向,只吐出了两个字:“回屋。”
刚打开的门又关上了,索鄂,厉飞都想看看信里说了什么。但是,被司胜男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回到屋子,司胜男落座,信就摆在桌上,拿起,又放下,似乎心绪很是不宁。
陈醉有些急迫了:“二嫂,你就拆开看吧!送都送来了。反正迟早是要看的。”
司胜男拿起信,刚想拆开,但是却再次放下了,随后傻笑起来,笑到最后,更像是在哭泣。
陈醉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二嫂,你别吓我。”
司胜男苦着笑,随后说道:“索鄂,把火盆端来。”
似乎如一阵风一般,只是几个呼吸,索鄂便将烧好的木炭端到了门前,轻轻窍门道:“二嫂,火盆备好了。”
司胜男哗啦的直接开了门,看着门外期待的厉飞,和低头颔首的索鄂,便将信直接丢进了火盆里。
“二嫂。”陈醉惊呼一声,赶忙要去捞被丢进火盆的信。
可纸张太容易点着了,刚一入火盆,便开始燃烧。
“这!”索鄂和厉飞瞪大了眼睛。
司胜男看着眼前火盆里的信彻底化为飞灰,才回了屋子。
陈醉直愣愣摇头,以为司胜男是疯了,还用手去探司胜男的额头:“想周哲的是你,烧他信的也是你,为何你要这么做呢?小师弟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交代。”
司胜男却苦笑着叹气:“这封信,你看了,会有杀身之祸。不如谁都不看,而且说什么,我都能猜到。第一次,我看懂了他。”
陈醉摇着头,完全不明白司胜男卖什么关子。但眼下,只能选择相信。
只有司胜男知道,若是周哲回归,绝对会来找魔龙骑,而非是一封信。劝我找个人嫁了么?还是回山盟带着那群小屁孩好好过日子,当我的盟主?这些,我司胜男在意么?
天下百姓安康,是周哲道途所在。无论是他累了,倦了,或者什么其他原因,他都不忍心破坏,因此,他在京城出事的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隐退。选择了不对抗,因为这是他珍视的安宁。若是他选择了对抗,造反,夺权,最终会是第二个李池。
或者第二个什么国的开国皇帝,权利的努力,而非一个行道之人。
所以,那是一封规劝信,甚至言语中会带着暧昧,就是为了让司胜男不会去铤而走险,做搅动天下变局的事。
这,恰恰是司胜男最心痛的地方。因此他宁愿选择不看。
司胜男脸色变幻,似乎,有回忆过往的美好,有对周哲的恼怒,陈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半晌,司胜男才说道:“陈醉,若是有朝一日,这天下还是乱了,你当如何自处?”
天下真的会乱么?陈醉不知道,但是毕竟是假设,她哪怕有些心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摇摇头。
司胜男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时空一般说道:“你的父亲,包括天书的一众,顶多是个糊裱匠。虽然一个个恨李池恨的咬牙切齿,但若真的是大盛危难,他们还是会挺身而出。因为,他们被道所束缚了。周哲也是,莫名其妙的道,活的真傻。”
陈醉不明白司胜男为何这么说,可仔细一想,似乎,司胜男看透了天书众人,她一时间,竟无任何言辞可以反驳。糊裱匠这个称呼似乎贴切的很。否则,哪能会被任意拿捏,你们不是忠臣义士么?你们不是仁义表率么?那就听话。
“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对?”
陈醉尴尬点头,此刻,她才发现,这个二嫂到底有多可怕。
司胜男继续说到:“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比如,我死了。那就和林小二,带着愿意和你们走的人,离开北原,去河西,山东,河东,都行。龙泉关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李佑不可信,日久见人心。”
陈醉不解:“去那些地方做什么?”
“割据。”司胜男眼中闪烁着寒光,吐出的两个字让陈醉不寒而栗。
“怎么可能?林小二也不是那块料。再说二嫂,你那么聪明,魔龙骑又护卫在侧,你怎么可能死。”
司胜男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林小二虽然跟着周哲日久,武力渐长,但他并非无可救药的蠢人,他只是大智若愚罢了。就像白山水,人人都骂他是武痴,可他真的痴么?”
“这!!!”陈醉再次无话可说。
“割据,是为了保留火种,至少,若是周哲眼看天下乱局渐生,民不聊生,回来了,还有翻盘的本钱。河西的小旗山,山东的小孤山,皆是屯兵自峙的地方。差一些的,便是河东,最差的,是河南道天演秘境。那些勋戚们别看一个个现在人五人六的,成了各地驻军的长官,但他们天生,就注定不会是虎狼之师的头领。林小二,不,林庭武,足矣。”
“至于日久见人心。你会明白的,不会每个人,都像狼王那般。花赞和马耀的例子便是。”
司胜男说的有些渗人,陈醉的心智已经驾驭不住这些信息了,她未曾想,司胜男眼睛里看到的世界竟然是如此丑恶和不堪。
到最后,她也只能弱弱的说一句:“不会那么差吧!”
“希望不是我杞人忧天。希望我的话这一次一句未中。可惜了,王锐死了,否则,有他在,魔龙骑尚能进退合一。”
陈醉这一次倒是有些不服气了:“刘茂盛带魔龙骑很好的呀!而且,魏蓝虽然是女子,可也是正直不阿的人。”
“刘茂盛的妻子,是李九阳曾经的侍女。魏蓝正直不假,但和黄牛高善骑这些也无什么区别,略施手段,便会被人利用。至于索鄂和厉飞,就更不值得托付了。你明白么?”
“二嫂,你也太危言耸听了,不要吓我,哪有那么多可能。”
司胜男冷笑:“不可能?你现在去街上采买物品,顺便打听打听那几个西域人去了哪?”
“啊?”陈醉疑惑,随即想明白了。若是李佑不可信,那几个西域人,绝对出不了星城便会被守城的军士逮捕问话。
“我去看看。”陈醉听了司胜男的话,一溜烟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