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大火的第二天中午,苏道三便回到了中军的军营。远远的便看到了上虞方向的滚滚浓烟。
苏道三也好,米大力也罢,都痴傻了一般。八万大军围攻一万大军守备的小旗山地下城月余,损兵折将,更是丢了粮草,这已经是败了。
钱明跌跌撞撞满脸黑灰的出现了,从上虞到这里,几十里路,脸色还能有黑灰,鬼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帅。大帅!粮草丢了,都是那黄牛,在城西吸引了守备千户的注意力,给了魔龙骑放火的机会。事后他更是以救火为由,让魔龙骑全身而退。大帅,他肯定是被魔龙骑收买了。。。”
苏道三冷冷的看着钱明,恨不得现在就砍了他,粮草丢了,他这个督粮官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有责任的,包括他这个三军统帅。
“你。。。好的很。”苏道三说完,挥了挥手,让手下带离了钱明,这种废物,等着砍头好了。
回到大帐,看着手下报来的情况,苏道三几乎再次晕倒,他们现在手上的粮食甚至都不够回到京城,难道现在再让京城调集粮草?开什么玩笑,就算京城的人在朝堂直接通过了苏道三的要求,等粮食到了,他们早就饿的动弹不了了。而皇帝会允许一个败军之将继续统兵?
再者,刘茂盛敢袭击上虞,保不齐有下一步打算,趁你病要你命,他可不觉得魔龙骑是善于之辈。
“命令军中,以小米粥果腹,告诉他们,还有一批粮食在运往上虞的路上。”苏道三临时想到的策略,就只有忽悠。
但他的忽悠,也只能暂时稳住军心,粮草被烧是瞒不住的,黑烟几十里外都能看见,骗半句,就够了。
可即使这样,刘茂盛还是来了。
大营之外数箭之地,刘茂盛便带着骑兵耀武扬威的缓缓开向了大营。
“你们听着,上虞的粮草已经烧了,这一路上,也不会再有粮食送达。你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我保证不会追击。切莫为他人富贵做了嫁衣裳。”
几名魔龙骑用灵力喊出的话扩散的很远,整个军营里的人都听到了。各地来的军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相信。粮草确实是烧了,可真的像苏道三说的一样会有粮草送来呢?如果半道再被截了呢?如果他们真的不追击呢?
军心乱了,显而易见。苏道三勒紧了拳头,砸在了桌案上,可哪怕他把桌案砸碎,也改变不了事实。
军营里,不少的百夫长千夫长都带着人,奔向了存粮的地方,闹哄哄的一片。
很快压制不住的军官便把情况报到了苏道三手上。
苏道三气的瑕疵欲裂:“他们还有完没完?”
小军官低着头没敢说话,但几个带兵过来的各地驻军的将军却说话了。
“大帅,如今败局已定,不如趁着咱们还有些战力撤吧!”
“是啊!大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到真的最后一点存粮也耗尽了,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苏道三扫视了周围的一圈将领,一个个说的义正言辞,他心里清楚,这群人现在恐怕是巴不得退兵,然后回去就写折子把苏道三丢失粮草导致大败的事情捅上去。这样即使有过,那也顶多小过,而他苏道三,却极有可能因为兵败而被皇帝杀头。
穷途末路,人性这种东西,都是吹牛的。前些日子一个个大帅长大帅短,现在,哪能管得了你苏道三是死是活。
“准备撤军吧!”
苏道三无奈,在不撤,难道准备哗变么?
他忽然想到了钱明,钱明确实是个酒囊饭袋,但是钱明似乎给他指了条路。现如今,已经准备撤退了,黄牛,那就当背锅的好了。反正,他黄牛被砍头,总好过我被砍头吧!
下了命令之后,苏道三便对米大力说道:“把钱明找过来,然后你亲自守卫在大帐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这边苏道三忙活着,那边,刘茂盛也没闲着,上次是林庭武,这一次,是他刘茂盛,带着骑兵来了个绕圈大游行,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了,时不时的一蓬箭雨下去,是当真要人命的。
苏道三没有弩车,投石机因为太笨重,留在了前军军营,能拿的出手的远程兵器就只有长弓劲弩。可与机动性极强还是有天擎力加持的河西骑兵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军营里的将军们很无奈,反正都要走了,干脆,也不过了,一个个集结起来,把能吃的吃掉,木制的栅栏什么的被堆叠在一起挡住箭矢,撤到内营区,做出一副你们要敢进来,我就敢反击的架势。
巡游两圈后,刘茂盛见再无机会,便向着西边,扬长而去。
半路上,石岩问道:“将军,咱们可以趁他们撤退时,沿途骚扰,保准他们损失惨重。”
刘茂盛只是摇了摇头:“杀人不是手段,那些兵也不过是奉命做事而已。现在当务之急是和河西地下城的兄弟们汇合。而且,临西城的钉子和郭大勇这根毒刺还在。”
高寻被绑着,冷冷的看了一眼刘茂盛喊道:“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好心。”
刘茂盛嘿嘿一笑:“会放了你,但不是今天。”
回到小旗山,当一众人看到小旗山地下城的城门口外高了整整数米的浮土便知道,城内的兄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一天一天看着土被堆过来,却束手无策,就像看着水慢慢的漫过身体的个个部位,直到窒息。等待死亡无疑是可怕的。
虽然一早,刘茂盛便和大嗓门取得了联系,但看着一众出了地下城的军士们享受新鲜空气苍白的脸颊便知道这绝不想想象的那么美妙和热血。
“回来就好。”林庭武说了一句,便脱下了头盔,取出了林小毛。
刘茂盛笑道:“林小二,别想着开小差,咱们还没解决河西的大麻烦呢!临西城也没拿回来,郭大勇还在山口蹦跶。飞剑山庄和西山派之前出了不少力气,咱们该清算了。”
林庭武才不管,一推二六五:“我肚子饿了,先去找吃的。”
众人无语,果然,林小二还是那个林小二,聪明的让你挑不出毛病来。
此刻,最郁闷的莫过于郭大勇,这场仗,论功劳,他不低,凭借着北原骑兵,把刘茂盛压出了河西的主要作战区域。然而,苏道三的粮草被烧,导致满盘皆输,他,算是趟输了。而且,旁边还跟着个猪队友临西城的冯勋,粮草都不提供。为今之计,他只能干看着苏道三节节后退和他拉开距离。
“郭将军,如今外面还有三万民夫,咱们就这么撤回北原,他们怎么办?”高善骑没有幸灾乐祸,反倒是考虑起了最大的问题,三万从河西征集过来的民夫。
郭大勇皱着眉头:“三万民夫,每天消耗将近一万五千斤粮食。咱们到哪去弄那么多粮食,让他们去找临西城的冯勋要吃的去。咱们回北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咱们的粮食是吃的不多,可咱们的战马,是要干草的。”
“可是。咱们可以从河西派和飞剑山庄头上再想想办法。”高善骑仍旧不想放弃,冯勋连为自己的友军提供帮助都不肯,怎么可能放民夫进城?这分明就是放弃。
郭大勇冷笑一声:“是你傻还是河西两派傻?咱们败了,他们难道会不知道么?他们现在宁愿拿粮食去喂狗!想着给粮食给我们,帮他们打仗?你也不愿意把?”
高善骑被辩驳的哑口无言,为山门打仗,他高善骑宁愿回北原种地。
郭大勇的撤退来的突兀,就像骑兵进攻的突然一般,撤退,也突然的很,甚至没有派人给临西城的冯勋传递消息。
因此当刘茂盛和林庭武带着步军骑兵一同到达山口的时候,场面是一片混乱。数万的民夫看到河西军,都胆战心惊,造成的慌乱更是阻挡了众人的去路,好半晌,才打听到,郭大勇往西边去了。
眼见一片乱局,刘茂盛无奈,只能再次组织这些民夫重新回到小旗山的山口,只是也给他们饭吃,只是这一次,要干的活,是把山口的浮土再搬出去。
至于搬到哪里,深感小旗山地下城缺点的林庭武觉得,地下城的山要改,至少,要留下备用的天窗,或者,逃生路。而这些民夫,就是当前最合适的人选。
山口那么大,林小二很粗条,干脆,在山口外再建一座城,背靠小旗山,和山口,山壁,等于天然少了两面来犯之敌,建一座城,即使外面守不住,也能守里面。而且即使对方攻下了外城,也不可能长期占据。但这是个浩大的攻城,暂时,只能先把浮土堆到外面。
临西城内,冯勋却陷入了彻底的绝望,虽然他禁止了所有城内外的往来,可架不住,刘茂盛带人到了城门外。
十万大军都拦不住,临西城真的能拦得住么?更让冯勋陷入恐惧的是他在临西城,得罪的人太多了。强抢民女,敲诈勒索,可谓是无恶不作。
现在,刘茂盛来了,他手上确实有两千河西城的城防军和四千多逃过来的河西军,但这些人,最后都能靠得住么?
冯勋想跑,可问题是,往哪里跑?
到了最后,他自己索性也放弃了,在临西城,彻底放开了的冯勋,肆无忌惮的吃喝玩乐,遇见美女,当街便抢,遇见不顺眼的活人,当街就杀。只是刘茂盛布置进攻临西城之前的数日,临西城内便已经成了人间地狱。而那些跟着冯勋的河西军,也渐渐发现,他们走了一条歧路。
“我们投诚了。”
临西城最后煎熬不住的是河西军的那名将军,之前还在山口和林小二对峙,其后,带着四千人投奔冯勋的人。
刘茂盛笑了,林庭武笑了,临西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可以算解决了一大难题。
当冯勋被五花大绑的绑到军前时,满脸病态的笑着:“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我知道的。快,快把我交给我爹,他会给你们钱,很多钱。”
刘茂盛皱着眉头,问那名投诚的军官道:“你们欺负他了?怎么大好的青年就这么疯了?他肯定会死,而且死的很惨。”
投诚的将军很无奈道:“刘将军,我们并非不可战,只是,为这种人,不值当。您去临西城一问便知,这个冯勋,闹得临西城天怒人怨,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刘茂盛笑了,他回头便说道:“高寻。你的事来了,去临西城,告诉城里的百姓,冯勋被抓住了,临西城被魔龙骑接管了。剩下的,你可以自由来去。”
高寻不知道为何刘茂盛这么对他,只是被解开了手上的铁索,他还是不忿的说道:“我迟早会回来的。”
刘茂盛和其他人相视一眼,不耐烦的摆摆手:“随你随你去。”
结果,当高寻离开,没过一个时辰便再次回到了刘茂盛的身边,大喊大叫道:“我要杀了这家伙。”
魏蓝把高寻给拦了下来,她对这个出身在北原,嫉恶如仇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她调侃似的问道:“怎么?要杀谁?”
“冯勋,那个混蛋,十恶不赦。”高寻脸红脖子粗的挣扎着。
“为什么?我记得之前你和他不是一伙的么?他可是朝廷三品武官,正儿八经的小侯爷,河西驻军副统领。杀朝廷命官,可是要造反?”厉飞没个正行,调侃着高寻,更是给刘茂盛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高寻不挣扎了,站稳了,可魏蓝刚松开他手脚,高寻再次拿着不知哪弄来的菜刀,砍向了冯勋。
要不是石岩将手上的核桃打过去,还真就被他得手了。魏蓝再次擒住了高寻的手:“行了,所说他都干了什么?你这么想杀他。”
“他就是个畜生。。。。。”高寻红着眼,把冯勋在临西城干的那些事说了一遍,说的,也只是临西城都知道的事。他不知道,刘茂盛等人拿住高寻,更是要问清当年段湘四的事。段湘四自绝@经脉在牢狱之中,是所有人心中的一个梗,不迈过去,以后还谈什么兄弟情义。
随后的审问,也是围绕着这一点,高寻是个软骨头,几板子下去,就怕当年苏道三做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和盘托出了。
最后,毋庸置疑,高寻死了。死的很惨,刘茂盛把他绑在柱子上,丢在了临西的菜市口,交给了临西城的百姓,中午丢出去,晚上,只剩下了没人愿意理睬的内脏。被人恨到这个程度,也没说了,否则怎么说因果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