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小医馆,吴书道结束了一天的问诊,疲惫的回到了家中。
他原本的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天道门山门所在。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曾回去看过。爷爷不在了,为的,就是当初一窥天道。那一卦,耗尽了老吴先生的命数。他看到了,北方欺天阵的阵纹波动,只传下了天谕便魂归天地。
那里是他的悲伤地,还有一点,他不愿意回去的原因,天道,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似乎有很多地方和实际不相符。比如周哲,就是那个身负欺天阵的人,似乎也没那么无恶不赦。
所以,他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是他成亲时老魏赞助闺女的,吴书道也知道,这,恐怕也有周哲掺和的份,虽然偶尔想起来,他和周哲的有过不少矛盾,但最后,都被证明周哲似乎才是正确的。
小院子里挂满了香肠,腊肉,这是其他人家不能相比的。他娶了个贤惠的妻子,一边帮他操持医馆,一边,还帮他料理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如今,孩子也已经出生了。老魏不知从哪里寻了几位女使,把月子里的小微儿照顾的很好。
回到家,想到爱人的脸,和刚出生的儿子,吴书道哪怕再疲惫,外面的风雪再大,也倍觉得温暖。
“外面风冷,焐热了再进来,别把寒气过给畏儿。”敲过了门,小微儿的声音自门后传出,吴书道答应。
他有了个儿子,吴畏,便是取无所畏惧的意境。
吴书道在火炉边一边听女使们说话,一边暖着身子。女使们都知道吴先生是位好人,行医济世,偶尔还帮人看看风水,因此说话拉家常也都不避着他。
一位年纪大点的老妈子唠叨着:“我家二郎在河西军中效力,今年运气好,被调入禁军轮换了,以后,也可以经常在家,谁家有年纪相仿的姑娘,改明儿,认个八字。”
“哎呦!现在周侯爷常来往军中,以前好男不当兵,如今,行伍可是个吃香活,特别听说,河西军的待遇可比之禁军都不差,必然有个好归属的。”
老妈妈们无非就是讲讲各家子女的待遇之类的闲话,说道待遇,老妈妈们不得不提起现在的行情。
那位儿子在军中的老妈妈说起钱来说道:“银票如今可不顶用了,别看在京城里娶亲的彩礼得百两银票,不如我儿在河西拿一年的粮票。朝廷也不知怎的,怎么就不让用银票了。咱们家本来有好些个银票,最后只能折价换成银子。不过我儿在河南道立了功了,现在可是有功勋的,不愁。”
说道银票粮票的事,吴书道眉头一皱,老妈子们以为他不高兴,纷纷闭上了嘴。
吴书道摆摆手:“你们说你们的,我只是想到了有个人生了病没什么。”
妈妈们继续絮叨着,吴书道哪怕手脚热了,也没有离去,他每日都在医人,但似乎,还是有那么多穷苦人看不起病,吃不起药,他不禁怀疑起自己行医是否真的能济世。
“哎哟!河南道立了功?外面可是传遍了,河南道一个县城都打的全是瓦砾了,可有那么邪乎?”
老妈子神神秘秘说道:“那一个县城的,就是房子坏了人没死伤多少,倒是周侯爷为了一城百姓拼死和那个步什么的打了一场。倒是后来,据说在什么道场,死了好几万人呢!打仗,唉~~”
听到周哲,听到道场,吴书道眼神一凝,他似有耳闻,但是,似乎传言和他们所说不一样。
难道我脱离大盛的舆情太久?吴书道不由的想去求证一番,但是最后想想,先去看老婆儿子。
小微儿依靠在床上,房间里很整洁,有木炭炉子,带着烟囱通往外面,那是老魏从行伍里周哲的那些兵手上学的。一提起周哲,吴书道总觉得别扭,他觉得,这个名字在今天,不知怎么的,就那么和他不对付。
“回来啦!看看爹回来了。”小微儿一边和吴书道打着招呼,一边哄着孩子,似乎在逗他笑。
吴书道笑着,轻轻的走到近前,看着儿子嫩嘟嘟的小脸,心中充满了温馨。
半晌天伦之乐过后,魏微说道
“我那压箱底的嫁妆里,有一张银票,如今都听说了吧!银票快作废了,赶快去寻到钱庄,换做银子吧!”
吴书道一愣:“银票?我找找看。”
小微儿的嫁妆并不多,除了固定那些首饰器物,还有不少,是老魏以及他的战友们一起置办下的,数量不多,但颇为丰厚,都是值钱的首饰。那张银票很快被在盒子底下找到了,被压的很平整,当真的是压箱底。
“是这张?”小微儿点头“是这张,换成了银子,就让我父亲送到天书的书院去吧!这本就是周哲的东西,我说了不要,他偏要给,没想着现在银票要作废了,我这几个月都在月子里,还是听妈妈们说我才知道的。”
吴书道微微一愣,怎么又是周哲?他拿起银票一看,一百万两,当即觉得有些手烫。
“怎么那么多?不该收他的银子的。他的银子想来没那么干净,送去书院也好。就当替他做善事了。”
小微儿哄着孩子,丝毫未察觉吴书道语气中的不满,疑惑道
“你怎么那么不待见他,我记得在北原的时候你们关系挺好的呀!你不知道,那时候北原,人人都夸赞他是英雄。快去钱庄吧!待会要天黑了,现在银票兑银子可要先约定的。”
在魏微的催促下,吴书道有些不自在的离开了房间,他心里一直有个梗,那就是北原,小微儿替周哲挨了那一刀,而且她始终对周哲似乎念念不忘一般,吴书道不知不觉脸黑着已经走出了家门。手上的银票更是被他攥的褶皱一片。
街上的行人并不了,因为天黑之后,便是宵禁。而且这一年,似乎因为银票的事,街面上也萧条了不少。
“周哲,银票。”他总觉得二者有什么关联,但是他看不清,他现在的信息渠道很闭塞,似乎他周围充满了周哲的人,比如那几个照顾小微儿的老妈子,他就觉得很像辛追府上的那几位。
十字路口,吴书道还是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天鼎钱庄。
他听说过,位置也清楚,随即,他便循着方向走了过去。
天鼎钱庄今非昔比,但从门口看那建筑的气派,依旧让寻常人不敢造次。
吴书道进到钱庄,伙计们已经在擦拭座椅和柜台了,一名年轻的伙计看着吴书道进门,以为他只是个寻常兑换的人,没好气道
“今日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明日?明日自己还不知道要看多少病人,不如想办法预约了,明日直接让仆人通知老魏,让他把这些银子拿给书院。他不想掺和周哲的事。
“您看能不能给行个方便,这是一百万两的银票,我知道规矩,要预约的。”吴书道把银票拿了出来。
那伙计一听是一百万两,头更大,但是拿这么大银票的人,恐怕有些来头,心中虽然不爽,但是口气却好了不少
“请您先等着,我去喊掌柜的来。”
不久,掌柜的来了,四十来岁的掌柜眼神很毒,先是在门房的纱帘后听着伙计说了几句,上下打量着吴书道好一会才出门迎接。
“贵客请把银票给我一观。”
态度很是和蔼,毕竟是掌柜。吴书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和周哲不对付,但是这对人的态度还是该有的,双手很有礼的奉上了银票,十足的世家子弟做派。
这一幕自然不会逃过掌柜的法眼。
银票一入手,掌柜的便知道是真的了,天鼎钱庄是悬空的产业,这银票上的一些印记,他们自然清楚。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打量,但更多的是打量面前的人,心里更是在琢磨,他是什么人?
半晌,时间也差不多了,掌柜的递还了银票说道:“是真的,您确定要兑换么?”
“确定!”吴书道不假思索,随后便是预约的简单手续,告知,三日后,上门来取。
吴书道拿回执单,便出了大门。
而掌柜的看着吴书道离开,小声吩咐了一名穿着打扮干净的弟子说道:“跟着他,看看他什么来路,若是被发现,就说我说错了,五日后来取银子。”
仆人点头,眼带精光,这一刹那,十足的练家子,悬空弟子无疑。
不久之后,仆人回来了,打听了个仔细,告知掌柜道:“那人,是石梁街往西,悬壶的。”
掌柜的眼神一凝:“问清楚了?”
仆人非常确定道:“都问清楚了,周围人都知道,他夫人姓魏。”
掌柜的当即心下一凝:“竟然是他?”
“谁?”
掌柜的没有隐瞒的意思:“去通知银库,准备一百万两银子,那人,得罪不起。他背后,是周哲。”
仆人一听这名字,牙根都有些打颤,那是什么?修灵界鼎鼎大名的刽子手,杀人如麻,他一个悬空的门下执事,长十颗脑袋都备不住人家砍。咽了口唾沫,再也不多问,离开了。
仆人刚走到门口,就被掌柜的叫住:“哦!对了,把这事告知执事驻地,另外,明日银子一到,便差人送去他的医馆里。去吧!”
掌柜的送走了仆人,一脸的晦气,吴书道,和周哲穿一条裤子的家伙,怎么他亲自来兑换银票,哪敢少一分一毫,周哲,可是天底下现在谁都不敢招惹的人。
想到吴书道单人来兑换银子,他也没有心生怀疑,这个人似乎独来独往惯了。但是只要和周哲沾边,就不能惹,这可是悬空核心亲自下的命令,如掌门亲至。
想想悬空今年的遭遇,掌柜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悬空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