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刑部的值房里,黄却坐在王有德的对面,眯缝着眼
“陛下让我来问问,关尚书的案子和黄将军的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王有德有些紧张道:“还在审,只是证据。。。”
“那就是证据不足咯?黄牛将军么?至于关西海的案子,尽快给个说法。他顶撞陛下,目无尊上,这个总是朝廷的几位大员都看着的。”
王有德之所以没有判,还是因为怕朝中同僚非议,现在再次黄却来找他谈话,再不结案,估计就要移交内卫了。那以后,搞不好很多事也会移交内卫,那刑部,还是刑部么?
多方考虑,王有德如实说道
“关西海直言,然而言辞太过锋锐,我们刑部的意思是削官罢爵,贬为庶民。至于黄将军通敌,虽然查无实据,但对于河西一败负有主要责任,我和兵部的陆侍郎商量过。他的意思是杀,我觉得也要杀。”
“关西海的情况我会报给陛下,你说你们都要杀黄牛?”黄却一惊。
他今天来,就是收到了内卫得到的消息,有人想黄牛死,而且那个人是苏道三的人。想想一旦黄牛脱罪,战败的锅就要由苏道三和钱明来背负,这显然是他们像做实了黄牛的通敌卖国的罪名保他们自己。越是这样,黄牛越是该保下。
王有德看黄却的眼色就知道,这个结果似乎他并不满意。
“黄公,莫非陛下对这结果?”
黄却摇摇手:“陛下只是等结果。”
王有德眼珠子一转:“那请黄公示下。”
黄却摇头:“我负责内卫,我二人并无统属。怪我多问,怪我多问。”
“不敢不敢!”王有德今天很好奇黄却竟然这么给面子,你客气,我也客气,继续说到:“既然查无实据,倒不如。。。。倒不如刺配北原龙泉关阵前效力。”
果然,黄却一听这个结果,满意的点头:“那就是说一个贬为庶民,一个刺配军前是吧!我这就回去向陛下回禀。”
“有劳!有劳!”王有德送走了黄却,松了口气,这案子终于是结了。这个结果,也算不错,他和关西海,黄牛同朝为官。虽然他自己算不上什么清官,但看着忠臣义士若是没了下场也难免兔死狐悲。
“或许,这个结果不错了。”王有德喃喃自语,已经准备写结案的报告了,若是皇帝没什么特殊的旨意过来,一切在今天也就尘埃落定。
另一头,李池看了刑部送上的案卷和黄却的禀报,点了点头,案子到这个程度,差不多该结了。再拖下去,不像个话。
而至于黄牛带的那五千轻骑,则直接被编入了凤城府的军队。到此为止,河西的大战,落下帷幕。
迟常青第二天下午,便收到了关西海和黄牛两人的审判结果,他成功了。他赌的没错,置之死地而后生,两人总算是保住了。多一颗元气种子,未来多一分胜算。
只是,苏道三对于这个结果,很是不忿,黄牛刺配军前,这和放他回北原有什么区别?李佑这一次的笼络,恐怕更容易了吧!黄牛怎么说,在北原都颇有威望,到时候很快便会再升上来的。
施云阶的宅院里,苏道三发着牢骚
“王有德这个家伙,怎么判那么轻。”
施云阶倒是一脸坦然:“他也有压力,这事不能全怪王有德,刑部尚书向来不是那么好做的,拿捏轻重不比内卫里下手打板子的人简单。再说,没了官职,两人又能闹出什么风浪,这事已经揭过去了。只是这一次,山东道的一场大水,让陛下清醒了不少,最近,你我低调点为好。以后这园子也少来,毕竟黄却耳目众多,朝中如今,也不是铁板一块。”
苏道三听着施云阶的语气,总觉得,这不是安慰他,而是疏远他。只是闷声喝酒。心里想着
“我苏道三走到今天,可不是光靠你施云阶。不来便不来,不过些补药美女,我还不稀罕。”
迟常青不知道苏道三和施云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情报来看,两人的关系,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点。只需要加把火,便能导致二人分道扬镳,只是这把火,需要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是狩猎者,放平了心态,只管去做,如今的迟常青,已非昔日王锐。
山东道的赈灾刚刚开始,剑宗的白执事已经拿着迟常青的地址找上了门。这一次,算是非正式的要和京城的勋戚官员接触透风,毕竟灾难对于他们不是目的,而是获取利益的手段。
看着一排排整齐的院子,白执事忽然想到了什么,口中喃喃自语:“魔龙骑曾经的驻地,被视为京城禁区的地方。难道迟常青真的是魔龙骑?不对吧?”
迟常青的家里的门口,两名一看不是善类的大汉站着,看见白执事带着四名剑宗弟子立刻站在门口。
“来者何人。”
“剑宗执事,来见迟常青。”
两人一愣,一人说道:“我家迟爷吩咐,有各大派执事来此,则可直接引入。”
白执事一笑,径直走入了院子。四下打量,院子里干净整洁,只是那墙角的兵器架子,却已经腐坏的不成样子了。
“迟先生。”白执事看见迟常青,只是微微一笑,随后绕着屋子打量着屋子的陈设,整个屋子内,除了桌面上的那块鸡蛋大小的天然灵石,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迟常青则看白执事打量完了才说道:“白执事此来,莫非只是看看迟某的陋室?”
白执事呵呵一笑:“我只是好奇这里,曾经这一条街,都被称之为京城禁区。哦!当然是我们几家执事给起的名字,不曾想,如今换了主人。”
迟长青拿着天然灵石,随意的把玩着道:“是!我也听说过这个说法,昔日魔龙骑兵威之盛,无人可应其锋芒。白执事可知,此间别院的主人是谁?”
“谁?”
“魔龙骑统领,王锐。”迟常青淡淡的说出来。
白执事一愣,看着周围的陈设不禁笑道:“他的院子竟如此简陋?”
“或许,被般走了什么。我也只是侯爷安排我住在这,想着这里偏僻安静,也是个不错的居所。”
白执事更对迟常青好奇:“现在是你的屋子,也很简陋。”说完看着迟常青的眼睛,似乎想发现什么。然而结果让他失望,眼神平静并无他物。
迟常青只是叹到:“这屋子小了些,放不下我心中的东西。白执事,此来莫非只是想来看看这院子么?”
白执事坐下:“我此来,当然不是单为了看你这院子,还有一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和京城里的朋友达成共识。”
“不妨直言。”
“山东道如今水患甚巨,我想剑宗应该和朝廷达成某种共识。我剑宗的财力,只够修缮无根河南岸的堤坝,至于北岸,只能放任其流。”
“放任其流?”迟常青略一思考,便知道剑宗的想法了。
“对!放任其流。除非。”
“除非什么?”
白执事对于迟常青的急迫忽然觉得找到了和周哲说话的感觉。而迟常青越觉得,他表现的过于急迫了。两只手在袖子里,摸出了那枚黑色的灵魂圣戒,戴在了手上。这才心中安定。
“除非,朝廷的诸位朋友,能放开山东道的土地买卖。我剑宗自然会在山东道购买土地,当然赋税一分也不会少。既然我剑宗有了利益,那么,无根河北面河段的大堤我们自然有义务要维护。你说,是不是?都说只扫自家门前雪,莫问他人瓦上霜。我剑宗既为天下名门正派,给出如此条件,已经担当起了大派该有的责任。”
白执事一脸正气,更是似乎是剑宗做出了许多牺牲一般说道。
迟常青微微一笑:“白执事的意思,我定会转达给苏侯爷。剑宗为天下名门,舍己为人自我牺牲的大无畏精神果然是天下之楷模。”
白执事再也看不出端倪,甚至难以感知迟常青的情绪波动,只是抬手作揖笑道:“过奖,过奖。既然我们剑宗是朝廷诸公的朋友,那我还有个想法。”
“哦?但请执事告知,我定会转达。”
“朋友之间,就是要互惠互利,若是只我剑宗于山东道买卖土地,而朝中朋友却只是观望,未免不美。这土地,都是大盛的,大家不过是暂时拥有,在上面种种粮食。我一人种,不如大家皆种。如今山东道百姓流离失所,正是我等发扬仁义爱民的时候,不如,大家都拿出银钱,购买土地,给那些没有土地的难民们种,想必,百姓们也会感恩戴德。”
“如此善举,我定会转达于我家侯爷。想必到时候,白执事能看到大家为天下努力的成果。迟某再次谢过。”迟常青面带笑容深深的一揖,也彻底打消了白执事的怀疑。
宾主尽欢,迟常青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各大家族的逻辑是这样的。我抢了你的土地,杀人放火,然后把土地给你耕种,你还得谢谢我,对我感恩戴德。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我们格格不入,只是因为我们生在了不同的阶层。从思维上,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都想尽办法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后,冲突了。”
送走了白执事,迟常青默默的拿出了棋盘,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果然,参与到棋局,陷入到为自己或自己的利益团体争取利益和隔岸观火是两个概念。
周哲的败,就是败在了他站在百姓的角度,去为他们争取利益。既然是棋局,就必然有胜负。戚心布局之下,周哲可以连连得胜,但却没有胜利者的快乐和成就感,因此,在看到那封魔主的檄文时,内心是崩溃的,因为他发现,他所在的局,只是棋盘的一个角落。
而他,迟常青,要做的,便是跳出棋局,不论胜负。
胜了,他迟常青,还是迟常青。败了,把事情传给下一代传承者,继续去做。